第9章 新文化成熟时代

黑暗与光明

从纪元后三世纪到四世纪末，即三国和东、西晋的时代，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黑暗的时代。但这种黑暗是有代价的，他的代价是民族的大调和，和印度新思想的输入，到了五世纪初年，这个准备工夫已经成熟，于是新文化的光明遂显示出来。就中国历史言，这种新光明时代之开始期当自南齐即北魏孝文帝时代以后起。

异民族之完全同化

北方自鲜卑的北魏平灭诸部，建设起大帝国来以后，各种侵入中国的异民族已冶为一炉了。

到北魏孝文帝以后，力倡汉化政策，从此鲜卑就都知道羡慕华风，虽然一时不能说全部同化，然而大体上已经降服于中国文化了。到了北魏分裂为周、齐两国，北齐的汉化较浅，北周则最深了，北周灭了齐之后，鲜卑人便完全同化于中国了。

佛教之流行及发展

自从赵石勒极力提倡佛教以后，佛教的信仰便渐渐流行于中国，当时无论南北在一种思想上的烦闷时代，得了这一支生力军，岂有不积极追求之理？所以欢迎胡僧东来和华僧西渡求法的事便大大盛行起来。对于佛教在中国传布最有大影响的，要算鸠摩罗什之东来，和法显之西渡。鸠摩罗什本是龟兹国人，受后秦王姚兴的优礼，住在长安，翻译经典，从此中国人对佛教才有了正确的观念。法显[40]则自海路航行印度，寻求经典，著《佛国记》一书，为旅行记中之古典。这两人可以代表当时中国人欢迎佛教的两大方式，四世纪以后，东来传教和西渡求法的和尚络绎不绝，给中国思想信仰界一种极大的帮助。

佛教之发展于民间

佛教不单是哲理的宗教，也是平民化的宗教，自异民族侵入中国以后，他们的民间的信仰佛教的风俗，传染到中国社会。四世纪以后，佛教正式成为民间的信仰。上自宫庭，下至编氓[41]，都被佛教的信仰所支配。北魏的历代君后无论矣，即南朝的汉族诸君主，如梁武帝、陈武帝等，都几度舍身于佛寺，可见当时佛教势力之大了。

中国自创之佛教

佛教在印度最发达的派别本是小乘，但到中国来的却都是大乘。起初中国人对佛教教理尚未全部了解，故所望只在尽量的翻译介绍。到鸠摩罗什以后，介绍的工作已告相当的段落，于是中国人自创的佛教遂纷纷出现，最初北魏时代昙鸾[42]创净土宗，其后陈、隋之间，智[43]创天台宗，唐初杜顺[44]创华严宗，玄奘创法相宗，慧能创禅宗，这些宗派之中除了法相宗系印度本有但经玄奘发扬光大之外，其余各派都是中国人自创的，不过托言源出印度罢了。

由分裂而统一

从西晋以后，中国分裂了百余年，北魏建国后，北方统一，造成南北对抗的局面，这样又过了百多年，北魏分裂为周、齐两国，但是不久齐为周灭，周又为隋灭，隋又灭了南方的陈，从此中国遂复归于统一。隋朝虽然传世不久就亡国，但是后来唐朝统一帝国的种种规模都是从隋朝起的。

艺术上所受西方文化之影响

从东西交通恢复，印度文化输入以后，不但中国的思想信仰界受了影响，即艺术上也生了极大的变化。中国自汉以前，艺术观念本很薄弱，这时候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几乎全部被外来的艺术征服。绘画、音乐、建筑、雕刻，乃至文学、戏剧无不如此。

绘画之发展

汉朝的绘画传下来的只有武梁石祠画像，是很素朴的，到六朝时代，佛教输入，绘画界受了影响，遂大发展起来，张僧繇[45]、顾恺之[46]、陆探微[47]诸人，都以画佛像、画龙、画狮子等著名，这都是受了佛教作风的影响。

音乐之进步

中国的古音乐是琴瑟之类，也是很单纯的，到六朝以后，西域交通恢复，才有许多新乐器，如笙、笛、琵琶之类输入，音乐及戏剧界，都生了绝大的变化。唐朝玄宗以后，音乐的成熟达于极点，造成了一种优美文雅的生活，这是历朝所没有的。

建筑雕刻之进步

中国的建筑在秦时已经发达，但形式大都是方整的，没有变化。六朝以后，佛教输入，于是印度风的建筑如亭幢塔庙之类，就发达起来，给中国人的居室以一种新形式。南北朝的建筑特别发达，其中穷侈极丽，夐[48]出意表，可说大半受西方的影响。至于雕刻一事，中国向不发达，唐朝有个杨惠之，算是塑像名手，当然也是受佛教的影响啦。

诗歌之新体制

我们在前面已看到当东汉末年，已经有一种革命的新诗体流行起来代替了旧日骚赋的地位。这种新诗体逐渐分化为两种形式，在文人学士社会中流行的庄雅端重的体裁则为古诗，在民间社会中流行的自然轻丽的作品则为乐府。无论古诗和乐府，因为他的语句的构造和篇幅的节制很合乎语言的自然韵律，故在此后千余年中终成为中国诗歌之正统，而不能摇动。不过到了南北朝末年，受印度音韵学的影响而有四声之区别发生，将此四声应用到诗里，造成一种更工整谐和的新诗体，便是律诗。在以后千余年中，律诗与古诗占同等重要的位置，也可算受外来文化之影响了。

小说之流行

诗歌而外，小说之流行亦为受西方文化的影响之一。笔记体裁的神怪小说，起于六朝，显系受了佛经的影响。到唐朝则发达成为结构描写俱佳的短篇小说，在中国文学史上可算一大进步。

戏剧之出现

中国古代无正式的戏剧，到六朝时代从西域输入许多新的乐器，才造成一种简单形式的歌舞剧。至唐时戏剧逐渐发达，虽未若宋、元以后的完全成功，然比较上古已经不可谓不进化了。

南北文化之分野

自汉以前只有北方文化，南方尚在未开化时代，自西晋末北方受了异民族的蹂躏，而南方则因汉族之迁移而纷纷开化，自此以后南北文化遂成对抗之局。大体上南方文弱，而北方刚健，在文学及艺术上表现这种色彩尤其显著。

社会阶级的分化

北方因为异民族的侵入，固有的汉族为保持自己族姓的清白起见，常常拒绝与异种通婚姻。南方新迁入的汉族对于土著的平民亦然。因此南北都形成一种社会上特殊阶级。北方的崔氏、卢氏、郑氏，南方的王氏、谢氏，都是社会上最有荣誉的大族，帝王都无法与他通婚姻。

均田制之实行

均田之议自汉儒极力鼓吹，渐成为一种学者间的公论。到西晋武帝平吴后遂作户调之法，将土地收归公有，分配于人民。但不久西晋亡，其制遂废。后魏孝文帝又作均田之制，其法分世业田及授田两种，自此以后北周、隋、唐都因其制，到唐天宝乱后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