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华与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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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马丹女士

我坐在舒服的长椅上,享受着香薰所散发的香味,端起冒着热气的红茶细细地品了一口。我靠着椅背尽量放空自己的思想,好好享受着片刻的闲暇时光。

回想起第一次来到奥特兰城遇到马丹夫人还是五天前的事情了。

奥特兰城距离枢纽城的距离不过骑行两日远,它位于圣国著名的奥特兰平原的中心。我骑行在大路上远眺着一望无际的被收割干净空空如也的田地,心生出人类在世界中的渺小这种思想。顺着路走去,很快就能看到圣国式的城墙。据我的打量奥特兰城墙要比乌拉那个关隘城墙高出七八米,城墙围成了六边形,在转角处都会有着由巨石砌好的圆柱形堡垒,就连城外的护城河都有野外河流般宽大。

随着视野缩小到我能够看到城门的守卫时,我下马整理好自己的衣冠,从容不迫地走到守卫面前递给他萨克的推荐信。守卫将我放行但他身后的红杉男子却拦下了我。

“你的信仰是?”他狐疑地看着我。

我立刻从背包中拿出了《新约》,并且诚恳地表示我对这本书的内容忠贞不移,就这样我被成功地放行进入了奥特兰城。

奥特兰城的活力与枢纽城的迥然不同,说到底枢纽城只是商品的中转站,而奥特兰可是圣国内最大的货物产地。各种各样的货物被商人们一车车地争相买走,运到众多城市来牟取利润。贵族们经营着几代以来遗留的工厂,商人们囤积着几代以来不断的货物。商人与贵族穿金戴银食用着玉盘珍馐,工人与农夫衣衫褴褛啃着残羹冷炙。

我朝着奥特兰城那座最高最大城堡走去,很快一座高达数十米高的丰收女神克瑞斯手持麦穗的花岗岩雕像映入眼帘,在那座雕像后面便是城主的城堡了。在卫兵传达消息后,管家引导我到达领主大厅,让我在这里等待雅克琳·马丹。

“你就是奥维奇,真是英雄出少年哪。”尖锐并细长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一位体态丰腴的妇人在女仆的陪同下跨过门槛,坐在象征权力的领主皮椅上。她身着鲜艳布料所编制成的华丽衣服,头戴着由纯金打造而成镶嵌着多颗红宝石的王冠。金黄亮丽的秀发被用星金制成绳链束住,无名指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我即刻站起身朝她作礼奉承道:“一件又一件的商品流出了奥特兰,一枚又一枚的金币流入了奥特兰。在你的治理下才让这座城市变得如此富饶。”

她瘦长的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奥维奇,你知道我让胡里·萨克找来你不是为了见你一面那么简单吧。”

“愿闻其详。”

她示意周围的仆人离开,但留下刚才带我来到这个房间的管家。

“那我就直说了。你需要帮我完成一件事,当然,我会给你应有的报酬。”

“先说报酬吧。”

她拍拍手,听到她指令的管家从兜中拿出一枚银质徽章与一张羊皮纸递交到我的手中。徽章上面雕刻了一匹马,羊皮纸上面写满了一位叫做奥威·万·阿加维托伯爵的信息。

“这些是什么?”

“你在圣国的身份,你知道这个价值吧。”她呷口身旁的红茶,满脸笑容地眯着眼睛。

我知道它们有多贵重。一旦我拥有了伯爵这个身份,无论我是身处在圣国何地,我都可以不被卫兵检查。凭借着这个身份我还也可以随意地出入圣国的上流社会,甚至于我获得了在圣国内具有领地的权力。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紧绷着脸问:“马丹女士,这么贵重的报酬所属的任务肯定非同小可吧。”

她猛然睁开双眼收回笑容,严肃地说:“我需要你进入清教内部,把他们的信息实时地上报给我。”

“清教?”

“奥特兰城内的正教异端。”她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那你找一个真正的清教徒岂不是更好,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不是圣国人。”她又呷口红茶,“凡是圣国人都会相信这神灵存在这个事实,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宗教狂热的本能。圣国内各种的教派全部都是以正教为源头,不断衍生出新的教派。它们绝对不会修改至一神与多位神的神性与真实,它们只是对崇拜这些神灵的方式稍加改动。例如清教在他们教义中增强多位神灵的能力,但无可置疑的是至一神还是多位神的领导者。只有一个彻彻底底的无信仰人士才不会被那些教士们煽动,就像是你一个来自联合国的军道派的实用主义者。”

这个女人很危险,很快我的思想就被她证明了。

“你的父亲是奥古斯,那个让圣国饮恨撤军的男人。而你奥维奇,从小就不喜欢权术,也不喜欢神话传说。青年时期在联合国内四处游学,追寻堪比神话的第二度文明,古人。在你的父亲离世后你回到了兰顿,但很可惜你的权力早就被叔父架空,你成为了一个吉祥物……”

她口中的话让我不停的冒冷汗,句句都是事实,有些事情本来我都忘却了,但她却提醒了我。等她讲完我的传记后,我鼓起勇气问:“马丹女士,这些信息是你从枢纽城情报机构套到的吗?”

她如公鸡打鸣般咯咯地笑,待到她平息后慢悠悠地说:“不负责任的来说,枢纽城的情报机构应该是我曾祖父一手建立的。自从丈夫离世后我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那你为什么……”我霎时意识到自己即将出口的问题是多么愚蠢,于是立刻止口。既然这个女人的爪牙遍布于世界各地那么在这个清教内就应该有一枚棋子,我就应该是她安排到清教的那枚棋子。

我挺直腰板让自己看起精神一些说:“那么期限是多少。”

“你为我工作到你被发现为止就好。”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她又笑了,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获得一个人的情报要比获得一个机构一个国家的情报简单多了。”

一只橘色皮毛发亮的肥猫悄然溜进屋内,灵巧地跳到壁炉上面,盯向我们。我瞥了一眼猫,想到猫在正教被视为不详之物,是狡诈的化身。牠能没有被仆人拦截下大大方方地跑到这里肯定平日受到了不少的优待。

“那么我要怎么混入清教哪,在奥特兰这个地方可没有清教牧师在大街上召集一群人听他喋喋不休。”我的视线从猫身上移到马丹身上。、

“奥特兰城中有一座长达五百米的黑市,黑市虽在奥特兰城但由于历史原因可以拥有自己的法律,这导致城主就算是权力再大也无理由干涉黑市。在黑市某处就有着大大小小的清教集会,不过进入黑市需要说出暗号。”

橘猫慵懒地抻抻腰,跳下壁炉跑到了马丹的腿上,用头蹭着马丹腹部。马丹并没有怪罪橘猫,反而用手抚摸着牠的毛皮说:“当他们问你时候,你回答‘仅有苛政而已’即可。”

“这么简单?”

她嘴角露出笑容说:“当然,奥特兰的黑市你去了就知道了。”

脚步声打断了我的回想,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仆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我说:“阿加维托伯爵,马丹夫人正在用膳,主人邀请你与她一同进餐。”

“不必了,我身上一路奔波的气味会搅散她的食欲。”我摆摆手让他离开,看向墙壁上牛油蜡烛形成的珊瑚般蜡泪。想起了第二次见到马丹夫人的场景。

多亏她第一次的华丽登场,我不会因她身披那一件件名贵首饰而震惊了。偌大的房间只有我和她还有着那只正在睡眠的橘猫,我站起身行礼开始向她汇报我在三天内收集到的清教情报。她一边听一边用银叉戳中水果放入口中,频频点头。

在我说完后她双手拄着下巴,用令我不舒服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做的很好,阿加维托。”

“你的赞美让我受宠若惊,但我希望你可以称呼我‘奥维奇’。”我单手扶胸朝她行礼。

“好,奥维奇。”她将双手合十眼神变得犀利起来,“那么奥维奇,你来这里绝对不是为告诉我那些没用的情报吧。上一次你我见面距至今只有两天,你回来找我肯定是有事情要询问我吧。”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我手里的信息对于她来说就是废铜烂铁。我来会见她的目的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

“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马丹夫人。请恕在下的粗鲁,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名正教教徒。”

她眼中有些愠怒说:“如果你在皇帝陛下前这样问,那么你的项上人头可不知道要失去多少次了。”

“但我问的是一位温文儒雅、知心达理的马丹夫人。我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想为你收集资料时可以把无用的资料刨除在外。”

她的怒火消去问:“你是怎认为的?”

“我认为你并不是正教教徒。”之后我解释道,“正教视猫为不详之物,但你的猫似乎很壮。而且回到休息处我仔细地阅读你给我清教教义,我看到了清教所提倡的平等在性别上更加显著。如果你支持了清教的话,我敢说你可以——”

看到她脸上表情我不敢再往下说一个词,住嘴等待着她的反应。

她站起身走到我的旁边拍拍我的肩让我坐在椅子上,绕一圈后又回到椅子说:“你很聪明,有些话再说下去就会被杀头了。那么你应该知道我的爵位有多高了吧。”

“马丹女爵,但实际上你的权力已经达到了王的级别了。只不过因为正教的教义内有着皇帝与王的位置不允许由女性继承这一条,让你只能停留在公爵。”看到她点头我续道,“圣国的法律没有规定性别,但正教却提及了。如果你将清教扶持上圣国宗教的大雅之堂,使其与正教齐名你就可以继承你丈夫的遗产,奥特兰守护。你的女儿靠着清教也能继承这个头衔。”

“没想到你连我拥有女儿的消息都能知道。”她的话充满杀机让我芒刺在背。

“酒馆的酒鬼闲谈的时候提到的,城里的人时不时歌颂你的功绩。”

“歌颂的人我到不一定知道,但辱骂我的人肯定不少。”她长吸口气,“奥维奇,我很欣赏你。你可不要让我对你失望啊,把清教更多的消息传递给我吧。”她的眉毛微动,表情也恢复到最初的和蔼。

沉闷的氛围散去,我也起身告退。这就是我和马丹的第二次见面。

“阿加维托伯爵,阿加维托伯爵。”女仆站在我的面前把我唤醒。

“马丹夫人用膳结束了?”站起身脱下大衣递给女仆,“帮我准备茉莉香水。”

“是。”女仆把我的衣服挂在墙上,从柜子中拿出香水洒在我的身上。

我敲了敲门径直走入房间,发现马丹正坐在椅子上抚摸着大腿上的橘猫。橘猫听到了我的脚步,挣脱了她的抚摸跑掉了。

“是我吓到你的猫了吗?”

“看起来是这样。”她拿出笔与纸,“告诉我你的发现吧,奥维奇。”

“我有三条情报,它们分别是关于萨福利、神迹、活动。你要听哪一个。”

笔尖敲击着纸张发出声响,她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全部都告诉我。”

“萨福利的演讲变得频繁了,一天之内他出席了三场而且次次演讲都有着极强煽动性,他次次演讲都会群众的心中留下痕迹。我也有幸看到了清教给我展现的神迹,在我加入清教教会的时他们让我双手合十这样我就会可以聆听到此时的神灵话语。我照做了,经过切身体验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清教的活动不少但仪式不繁琐也不强制教徒参加,可是次次活动场地都是座无虚席。”我后退一步表示我已经结束了禀报。

笔在纸上圈圈点点,画出各种的连接符号。马丹将笔放在一旁又审视了一遍手中的纸张说:“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问你。”

“请。”

“第一,你与萨福利接触过过吗?”

看到我的摇头否定,她用笔划掉了一段继续问:“第二,你怎么看待那种廉价的神迹?”

我回忆完当时的场景坚决地说:“我感觉这个神迹是伪装而成的。它更像一种……法术。”

“要知道术士这种职业已经在凯斯大陆几乎消失几百多年,几乎没有人能看见术士们吟咏咒语施法了。”她面露惊色说。

“你说的对,但这仅限于人类而言。联合国东部的树海里面有着大量的精灵,遇到人类术士是千载难逢但遇到精灵术士是不足为奇。”我解释道。

“那你的意思是有一只精灵术士在帮助着清教?”

“也许是或也许不是,但可以肯定的是清教中有术士。”

她眉头紧皱小声地自言自语,思考许久才继续在纸上写些什么。当她写完后对我说:“既然他们拥有术士,那么他们在黑市的活动肯定更加具有煽动性了。”

“如你所料,但我个人感觉他们的活动肯定超乎你的想象。近日他们开始召集教徒,让他们带着自己的身份证明,进行人员的登记。这些被征集的人成为一个新的组织,称之玛尔斯卫军”

“玛尔斯,你说的都是真的?”她站起身再也无法隐藏自己惊讶表情,“清教徒竟然要在奥特兰城中建立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而且他们还有术士相助。”

那只肥硕的橘猫被马丹惊吓,快速地从椅子底下跑出了房间。马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迅速坐回了椅子上。

“抱歉,我失态了。”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我回应她的道歉。

“自从我的丈夫死后,奥特兰城的事物全部压在我的身上。”她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只精巧的烟斗,用火柴点燃用力地吸一口,“烟雾总会让我冷静一下。你肯定能理解在权力的漩涡中,如果你不是胜者,你就是败者。当你希望在漩涡中独善其身时,你就已经是一名败者了。”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在被叔父软禁连睡觉时都会被人监视的痛苦让我至今不敢忘却,政敌对我诋毁如蛇的咬痕永远刻在我的身上,当我被冠以叛国罪时铺天盖地的指责在会议桌上席卷而来。在兰顿城卷入权力漩涡的种种回忆让我有些头晕目眩,它们已经成为了我心理阴影。

我调整好心情说:“无论是主动进入漩涡,还是被动卷入漩涡。胜利会公正地对待身处其中者。”

“很好,那么日后还请你好好利用好你的身份,奥威·万·阿加维托。我希望我可以成为漩涡中的胜利者,而你不被卷入这漩涡之中。”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在她离开房间后,我绷直的双腿终于可以好好地放松。但我还没来及把椅子焐热,马丹的管家带着手拿各式文件的仆人来到了房间。管家上前一步说:“阿加维托伯爵,主人说介于你的表现她将领主城堡东边行走五百步的房产奖赏给你,请您随我们一同前往。”

为了更好地监视我吗,我心中的想着拒绝但实际上我只能选择接受说:“那么麻烦你们了。”

马车嘎吱嘎吱地行驶到富人区中,停在一座一等别墅前。管家打开锁后仆人们把家具整整齐齐地装好,很快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变成装潢优美的别墅。但在仆人安排好家具后,他们依然没有离开而继续在房屋中进行着工作。我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让他随我出来。

我引他来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说:“马丹夫人让你来干什么,是监视还是掌控?”

“在下只是奉主人之命为伯爵先生装饰房屋而已。”他露出职业般的微笑,头上的皱纹都可以夹死一只果蝇了。

“就算是装潢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

“伯爵先生忘记了吗?你邀请了萨福利先生来参见你的晚宴,马丹夫人也许会来参加。”

“你说什么?”突如其来晚宴消息使我大脑宕机,但很快意识到这是马丹以我的名义发送的邀请函。

“伯爵先生不要戏弄小人了,这次晚宴我会安排妥。伯爵先生你可是这次宴会的主角。”他依然保持着那让我恶心微笑。

我走进了房屋中,一名名忙碌布置晚宴的仆人与递给我的邀请名单证明了那个管家没有说谎。还未等我走到我的内室,我被几个仆人拉到更衣室开始为我理发更衣。在仆人打理下我褪去自逃亡以来的颓废样子,变成当年在联合国会议上的奥维奇。我看着镜子中的黑短发男人,他正穿着亮面舒服的棉布靴子,身着褐色紧身马裤与红色格子紧身衣,腰部系着一条水牛皮腰带。一枚画着腾跃而起的马的家徽绣在紧身衣上,象征着阿加维托伯爵的身份。

“真是不曾想到自己会在圣国穿上这种衣服。”我自言自语地嘲讽,“如果我可以穿上这种衣服在那时邀请瓦尔雅共舞那会多好。”

敲门声打断了妄想,管家催促我去视察一下布置。我洒了些香水,便跟他来到了宴会区。从路边请来的吟游诗人拿着鲁特琴向我敬礼,仆人们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宴会用的餐具与蜡烛。

“很好,我很满意你们做的事情。”我用肘碰了下管家小声地问,“你从哪里找的吟游诗人?我还以为你会把舞女都准备好。”

“很遗憾,伯爵。主人说她晚上要参加紧急会议不能出席了,但她让她的女儿到场。为了小姐的身心健康,我可不能让那些三流货色在她面前搔首弄姿。”他比我更小声地说,“当然,如果伯爵喜欢,我可以在晚上为您安排一位精通技艺的舞女。”

我摆摆手尴尬地笑着说:“不,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