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针法针方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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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经学派源流考——兼论柳少逸对《黄帝内经》针法针方的研究

(代序)

《黄帝内经》的产生,约在“诸子百家”学派林立、群星灿烂、百家争鸣的战国时期。当时各家学说纷纭,思想活跃,班固的《汉书·艺文志》即收录名家著作189种。诸家思想对医学影响最大的当是阴阳家和五行家。所以《黄帝内经》的成篇吸收了春秋战国时期的科学文化知识,形成了这一博大精深的医学体系。据《汉书·艺文志·方伎略》所载,《黄帝内经》18卷与《黄帝外经》37卷、《扁鹊内经》9卷、《扁鹊外经》12卷、《白氏内经》38卷、《白氏外经》36卷、《旁经》25卷等7部医经传世,同时尚与《汤液经法》等11部经方一并传世,从而派生出了“黄帝学派”“扁鹊学派”“白氏学派”的医经家,以《神农本草经》《汤液经法》(又名《伊尹汤液》)为内容的经方家。《方伎略》含医经、经方、房中、神仙四类。“方伎者,皆生生之具。”“医经者,原人血脉、经络、骨髓、阴阳、表里,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而用度针石汤火所施,调百药齐和之所宜。”“经方者,本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浅深,假药味之滋,因气感之宜,辨五味六幸,致水火之齐,以通闭解结反之于平。”“方伎三十六家,八百六十八卷。”现今只有《黄帝内经》传世。而《黄帝内经》中所引用的古医籍,计有《五色》《脉度》《揆度》《奇恒》《九针》《针经》《热论》《刺法》《上经》《下经》《本病》《阴阳》《阴阳十二官相使》《金匮》《脉经》《从容》《刑法》《太始天元册》《大要》《脉要》《脉法》等21种,而今亦均已失传,其内容或散见于《黄帝内经》中,或散见于后世的其他医学典籍中。古医籍《九针》《针经》《刺法》等当是经络学说及针灸学的专著。然而其中的“针法”“针方”也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了。至隋唐,针法、针方失传,故孙思邈《千金方》、王焘《外台秘要》,也只有灸法而无针法。于是探求、发掘、传承古针法、针方成为一个重要的课题。

少逸先生认为,《黄帝内经》的成篇,已有五千余年的历史,历经战火,仍保留下来,就其理论体系而论,在今天仍有效地指导着我们的临床实践,就其针法、针方而言,乃行之有效之经验积累。故而《黄帝内经》乃“医理之总汇,临证之极则,此不度江河万古流也”。正是因为中医理论体系的形成,为数千年来中医学的发展奠定了雄厚的理论基础,故被历代医家奉为“医家之宗”。《黄帝内经》分《素问》《灵枢》两部分,而《灵枢》中诸篇多为阐发经络学说及针法针方的内容。同时,从《黄帝内经》及《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所记述的扁鹊医疗活动,均可窥见医经学派和医经家的学术特点。“疾之居腠理也,汤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酒醪之所及也。”此乃扁鹊医学流派的治疗方法,扁鹊流派即以针灸、按摩技术为主要医疗方法的医学流派。从古籍由简而繁的发展趋势来看,《白氏内外经》应晚于《黄帝内外经》,当更晚于《扁鹊内外经》。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称:“扁鹊言医,为方者宗,守数精明,后世修序,弗能易也,而仓公可谓近之矣,作《扁鹊仓公列传第四十五》。”秦越人以其高超的济世之术,神奇的愈疾之法,创建了扁鹊医学派之学术体系,在《史记》中有“扁鹊言医,为方者宗”之誉,从而确立了其为一代宗师的历史地位,所以又成为太史公在《史记》中为医家立传第一人。由此可见,在秦越人之前并无黄帝及白氏医学流派的存在,其医籍或为先秦哲人在《扁鹊内外经》的基础上扩充而成,于是形成了源于扁鹊医学流派的黄帝医学流派,但司马迁仍称“扁鹊言医,为方者宗”“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故而传承扁鹊之术,研究《黄帝内经》针法、针方,乃弘扬医经学派学术体系的重要工作。

《礼记》云:“医不三世,不服其药。”唐代孔颖达《礼记正义》注云:“三世者,一曰《黄帝针灸》,二曰《神农本草》,三曰《素女脉诀》。”清代王士雄云:“脉诀可以察证,针灸可以去疾,本草可以辨药,非是三者不可以言医。”《素女脉诀》即今之《素问》,《黄帝针灸》即今之《灵枢》。少逸先生告云:“其父吉忱公课徒先从中医典籍起,强调必须打下一个坚实的理论基础,方可言医。”于是,有“理必《黄帝内经》,法必仲景,药必《本经》”之训。其习医之初,吉忱公要求其不但要精研药物疗法,尚要精通针灸、推拿诸非药物疗法,不可将其视为“雕虫小技”,要使针灸、推拿疗法提升到学科建设的高度上去,并以唐代孙思邈“知针知药,故是良医”语劝学。故学研《黄帝内经》,探求经络学说及针法、针方并验于临床,是少逸先生传承医经学派的重要课题。其针术,宗《黄帝内经》之法,取穴少而精。针刺时间和深度不越《黄帝内经》之法门。每有心得,便爰于笔端。于是,经年之积,而有《〈黄帝内经〉针法针方讲记》结集,此其医经学派传承之实录。

宋代王惟一《新刊补注铜人针灸图经》云:“经络者,所以决死生,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宋代窦材《扁鹊心书》云:“学医不明经络,开口动手便错。盖经络不明,无以识病证之根源,究阴阳之传变。”此即读《黄帝内经》,明经络之谓也。《灵枢·根结》篇云,“上工”“必审五脏变化之病,五脉之应,经络之实虚,皮之柔粗,而后为之”。此乃《黄帝内经》用针之要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善用针者,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里,以观过与不及之理,见微得过,用之不殆。”此乃“善用针者”临床施治之大法也。诚如明代张景岳所云:“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灵枢·本输》篇云:“凡刺之道,必通十二经络之终始,络脉之所别处,五输之所溜,六腑之所合,四时之所出入,五脏之所溜处,阔数之度,浅深之状,高下所至。”此乃立方取穴针刺之道也。当然,传承《黄帝内经》之针法、针方,不是“厚古薄今”,而是因《黄帝内经》针灸术乃为今天针灸学之源头活水。若说《灵枢》是中国医学史上针灸学的第一次理论与临床的总结,则晋代皇甫谧《针灸甲乙经》乃《灵枢》以降现存的较早的针灸学专著,为针灸学发展史上又一次的理论与临床的总结。故吉忱公又要求少逸先生习针灸术,不但要熟谙脏腑经络学说,明晓《黄帝内经》针法、针方,尚须学研《甲乙经》以降历代针灸著作。故而有“治宗《内经》,方参《甲乙》”之训。少逸先生倾毕生所学,验于临床,有《经络腧穴原始》结集付梓。鉴于此集乃泛论经络、腧穴之作,未能详细论述《黄帝内经》的针法、针方,故其另辟一径,专论《黄帝内经》针法、针方,以翼医经学派针术之传承。

少逸先生案头有一砚,砚铭曰:“百川学海至海,丘陵学山不至山。”时维1975年,乃其自镌汉代杨雄《法言·力学》之句。少逸先生一生,强学力行《礼记》“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中庸之道,故而著述等身。诚如俗语所云:“学问无大小,能者为尊。”今值其新著结集,阅其书,以此文代序,斯为引言。

原山东省中医管理局局长 蔡剑前

2017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