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雍雍鸣燕
收到的礼物中竟有一只素雅光洁的白玉燕子，朱棣便专门挑出来，拿在手中仔细赏玩，虽不是什么好料子，好在雕工不错，而且还是对自己意义非凡的燕子，想到前世的意气风发，不由扭头看向身后边麻利收集礼物，还时不时眼睛往周遭四处偷瞄看热闹的年舜华。
便浅笑着将手中的白玉燕子递给年舜华：“这玉燕送你！”在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后，想了想补充道：“今是除夕，你们兄妹近在咫尺，却又不能团圆，入乡随俗赐你这个白色的小玩意，也不枉你辛苦一场。”
十三阿哥无意间瞥见，赶紧凑过来打趣道：“呦，可惜了，怎么是小燕子呢，要是大雁就好了，不过也不妨事。年姑娘，拿了我四哥的玉燕，这亲可就定下了，断不可反悔啊！哈哈哈……”
年舜华手指本已经碰到了玉燕，听到十三阿哥的话，迅速将手缩回去，脸也顿时涨得通红，勉强才挤出一句：“十三爷又拿我说笑了！”说完接着低头整理礼物，缩在朱棣身后的阴影中不再多言。
十三阿哥见状得意地哈哈大笑，见朱棣尴尬地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玉燕，赶紧收敛了脸上笑意，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四哥。
朱棣淡淡一笑，将其杯中斟满酒，推了过去：“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等回去定会为你准备活的大雁，送去给你那宝贝子规鸟提亲。”
“好啊！弟弟可等着呢！四哥您千万莫要框我！”十三阿哥依旧嬉皮笑脸地大笑道，惹得朱棣只能无奈地微微摇头。
说话间篝火旁起来跳舞的人越来越多，十三阿哥本就是个好热闹的，见状也就撇下朱棣，起身来到人群中，随着众人跳起舞来。
朱棣看着十三弟完全融入到场中热络的气氛中，较平时在自己身边更为松弛随意的样子，不禁有些羡慕起他的肆意洒脱，而自己前世年少时争夺父皇的宠爱，今生年少时心已老，竟从未年少轻狂过！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自斟自饮间不知不觉中酒壶就空了，一回头看到年舜华正羡慕地盯着起舞的人群，苦笑道：“想去就去吧，趁着年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年舜华开心地应了一声，刚好分到朱棣帐中的几个美人也转了过来，飞快地道了声谢，就跑过去加入其中，认真学着她们的样子，欢快地抖动着臂膀。
此时众人要么已经下场跳舞，要么都在斗酒，见无人过来打扰，朱棣便趁着微醺的酒劲，懒懒地倚在几上单手撑着脑袋，眼神一直追随肆意舞动的年舜华，醉眼朦胧间不自觉念起了诗经中的《邶风·匏有苦叶》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始终注意着二位阿哥的动静，看朱棣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有心关心一二，刚走进准备敬酒，就听到这一句，敏锐地顺着朱棣眼神看过去，果然是今晚陪在四阿哥身边的那位美人，便笑着寒暄道：“素闻四阿哥好学识，乃是天可汗众阿哥中的翘楚，果然名不虚传啊！”
见有人过来，朱棣收起先前的愁绪，客气地回道：“郡王谬赞了，论才学三哥才是众兄弟之手，胤禛愧不敢当！”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借着敬酒的功夫，低声在朱棣耳边低语：“此翘楚非彼翘楚！”
朱棣神色复杂地与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对视一眼，将其所敬美酒一饮而尽，却也并未多言。
欢乐的庆典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微亮，篝火也只剩下零碎的火星，彻夜狂欢的人们也开始缓缓散去，见十三阿哥和年舜华也有说有笑地结伴回来，朱棣便于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告辞，准备回去补眠。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笑容满面地应承着，还不忘趁机给手下的画师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记下年舜华的容貌。
难得可以脱离过年时繁琐的规矩，朱棣早已下令，众人自由行动，不必过来请安拜年，整整一个白日都在帐中休息。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却无法偷得片刻清闲，只忙到深夜才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画师早已恭候多时。
阿尔斯楞接过画像，皱眉看了眼，好奇地开口：“阿爸，这不是四爷带来那丫头吗？叫什么，什么妙云来着，您画她做什么？”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从儿子手中夺过，凑近烛火认真与记忆中的脸对照，这才满意地收起来，坐在桌边开始给女婿写信，顺便教育儿子：“今日所见，此女显然是四阿哥的心头好，空口无凭，送上画像方显诚意。”
阿尔斯楞不满地嘀咕道：“阿爸，您不是对四阿哥送您的药方子满意的不行，为此专门交代我此人值得结交，还让我跟十三阿哥搞好关系，怎么又给姐夫写信，出卖他呢？”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手中的笔停在原地，心里多少有些哀怨，枉费自己如精于算计的一个人，为何只有这么一个傻儿子，这便是汉人口中的物极必反吗？沾了沾砚台上的墨汁，没好气地开口：“羊群不要全部赶在一个羊圈里，明白吗？天可汗就像当初的忽必烈一样！他抛弃了草原文化，学汉人搞什么嫡长子继承！没有经过残酷竞争，只靠运气的继承人时做不稳头狼的！太子他显然是争不过这些兄弟们的！
可就算太子败了，八爷上位，他吃肉，你姐夫那个蠢货，最多也就喝口汤，到咱们嘴里连汤底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何况天可汗如此看重出身，我并不怎么看好那只装成绵羊的八爷，他出身太差人也虚伪，反倒是四爷，身为中宫养子自幼得宠，有手段有魄力，他才最有狼性！但天家的事，说到底与你我何干，两边都小心维系着便是。”
阿尔斯楞却并未听进去，只是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随意地搪塞道：“知道了，知道了，阿爸，困死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望着儿子的背影，恨恨地叹口气，望着屋子中央熊熊燃烧的火盆，虔诚地祈祷，请赐我一个优秀的儿子吧，实在不行，优秀的孙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