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别
关于陆君的认亲计划，在去往城外，取玉佩腰牌时陆湘曾询问。
“拿着腰牌，往边疆行两座城，到青凉城，拿腰牌跟驻城军看，会有人护送我回去。”
“哥哥家不是在京城？为何往边疆行。”
陆君沉默半饷，觉告知湘湘自己身份应不会如何，毕竟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即使以后懂了，已相处多年大约不会觉有压力与距离感想疏远。
“我父镇守边疆多年，是安平大将军，在边疆影响力大，但在处国中的城市就没那么好用了，驻城军人为我父下属，倒可以直接使唤。”
“使唤？”陆湘看着认真解释的陆君，有些为这个词而语塞，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之前即使知道他大约是高官子女，但也未有过何不同，但恢复记忆后思想亦变化了，仅在这使唤一用词。
陆湘能感受到陆君对于使唤下属的理所当然。
倒没有什么强烈的不适与抗拒，只是感到了微妙的距离感，回去以后他就是大将军的儿子，而自己是普通平民的女儿，身份差距大到恐怖，古代的阶层等级固化的可怕。
都说读书改变命运，古今中外都通用，可平民为了读书都需耗尽家财，这需要莫大的勇气与决心，更何谈自己是个女儿身。
如何科举？
陆湘摇头把这沉重的话题摇出脑袋外，转换话题，问道:
“哥哥，你回去后想干什么呀？”
陆君凝视着陆湘，一时有些沉默。
恍惚的想起上一世的经历
幼年过着虽清贫却也快乐的生活，与幺妹快乐的长大。
少年时的听闻大将军谋反入狱，然后一夕之间边疆被破，与养父母还有幺妹的逃难生活。
养父母早年便因逃难伤到身体，年迈的又虚弱的养父母死在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二次逃难路上。
悲痛欲绝的陆君带着幺妹在路上碰到了淮远将军，仅仅惊鸿一瞥却觉得自己像极了大将军的淮远将军，雷厉风行的来找了自己，通过这张脸与信物成功确认。
自己是安平大将军，威王爷的嫡子，失去了养父母的陆君又多了个谋反入狱的大将军父亲。
青壮年时期，因父能打胜仗，被重新启用，戴罪立功，在赶走马贼后，却也劳累去世。终究，没落得一个清名。
子承父业的自己，继承了爵位，在战中颇多立功，却未得赏赐。
两月后，仍在壮年的皇上去世，自己为继承王位之人，那时的自己，仅有军权，却未权谋，也无手段，连字，都是认祖归宗后开始学的半桶水。
被余相国架空更是理所当然。
狼子野心的余相国早就对皇位蓄谋已久，青年的先帝从父皇身上接来了这个千疮百孔，外敌环伺的国家。
国家内有不事生产的蛀虫与腐败的高官，外有马贼在边疆虎视眈眈，沿海有外域的海贼掠夺，因大批流民变成的山贼。
唯一能打仗的，打胜仗的将军，是自己的皇弟，需警惕皇弟拥兵自重，谋反推翻自己，更因身体极差，膝下孩儿寥寥无几，皇子更是一个没有。为了这个步入暮年的国家的国事，皇帝焦头烂额，没日没夜的思虑。
甚至生出干脆退位给安平大将军的想法。
余相国察觉了，早在皇帝生不出皇子时，他就开始生出狼虎之心，去接触旁的皇室宗族，只待皇帝嗝屁后推个傀儡上去，然后自己当个没有名但有实权的皇帝。
于是在安平大将军的联姻请求递过来时，余相国接下了这个看上去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果然，安平大将军被皇上厌弃了，皇位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过来抢，余相国非常了解皇上的小心思。
而自己主动请辞，皇上虽然果断答应了，但没过多久，又请自己回去了。
这个缠绵病榻的皇帝的威仪寥寥无几，没有自己压不住朝堂其他的老狐狸。
然后，边疆被破，陆君出现了，虽然也是个名存实亡的皇帝，但陆君至少有兵权，这是陆君反抗的重要工具。
在斗倒余相国等老狐狸的最后，湘湘被绑，与京都郊外被杀，但这个国家没给悲痛欲绝的陆君太多舔舐伤口的时间。
陆君与余相国等等老狐狸争权争了太久，等陆君真正手握实权时，国家已经摇摇欲坠，大厦将倾了。
狼烟四起，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起义人士各地都有，好在为了争权，自己把仅握在手上的兵权狠狠握紧，更未停下操练。
陆君一直到暮年，都征战不休，尽管关外的马贼与域外的海贼还有国内的山贼以及起义人都已经被陆君剿灭干净，但陆君从未停止战争，远渡海外，去攻伐其他大陆的国家。
因陆君一直觉得很恨，但恨谁？罪魁祸首之一的余相国等已经下了地府，血脉相连的亲妹更是被自己亲手杀死。
为何？
血脉相连的亲妹因自己杀了她夫君而刺杀自己，陆君，亲手杀了她，因她在刺杀失败后歇斯底里的说出绑架陆湘的主意，是她出的。罪魁祸首之二的反贼等都剿灭了。
陆君的恨意无处宣泄，内心有个吞噬自己的黑洞，空虚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一停止战争，空虚便如海一般袭来，陆君的养父母，亲生父母都因战争死去，幺妹更因肮脏的朝堂斗争而牺牲。
陆君从手握大权开始至死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陆君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想起如此多的事情，但记忆如同泄洪一般，开闸就再也关不上，暴戾的情绪在胸腔汹涌着。
“不想回答就不回答，我不需要你掏空脑袋的回答我一个闲着无聊问的问题。”陆湘扯扯陆君的衣袖，想阻止他钻牛角尖。
陆君自自己刚才问那个问题就开始沉默，思考着思考着表情就开始狰狞了起来，又愤怒又悲伤，陆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更不希望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真是的。”看着怔怔的望着自己的陆君，陆湘叹了口气，踮起脚尖，扯了扯陆君的衣领，让他伏下身，撩开陆君的额发，额头抵了上去。
两人额头相抵，近在咫尺的眼睛相映着两人的身影，陆湘双手捧住陆君的脸，认真的道:“不管你以后想做什么，不管是什么荒唐又离谱的事情，甚至伤天害理，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赶我也不离开。”
“所以，哥哥，不要这幅表情了。”
陆湘看到陆君眼睛溢出了眼泪，然后身体一紧，被牢牢的抱住了。
这一次，会好好保护好你的。
陆君抱住了他的珍宝，这一次，没人能从他怀里抢走摔碎。
在陆湘认亲的第二天，陆君也要出发了，他内心的紧迫感让他无法接受在这里浪费时间。
陆湘的舅舅李彰，被陆君雇佣，送陆君去青凉城。
“哥哥！”在李婶不，爹娘与陆君告别后，陆湘说要跟哥哥单独告别，三个大人都一副我懂的样子让两个小孩子独处了。
陆湘把口袋里被自己盘了很久的小银子掏出来，摊在手掌，陆君意外看了看。
“这个是我的护身符，我送给哥哥，希望哥哥能平安顺遂。”
“还有……”陆湘招招手，要陆君低下头附耳过来，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陆君忍俊不禁的笑了，但还是非常配合的低下头。
“你昨天被我一个问题难哭的事情，只要哥哥不把我饿哭的事情说出去，我会帮哥哥保密的！”陆湘用气音悄咪咪的说，还把手里的小银子递过去。
一副奸人贿赂贪官的场景。
陆君头上冒出三个问号，这？
陆湘笑的甜蜜蜜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挤出了左脸颊的酒窝。
“哈。”陆君把手放在陆湘头上，猛搓。
“快放开我的头！”陆湘连忙扯陆君的手。
“我会带你去京城的，我们不会分开太久，我保证。”陆君看着陆湘的眼睛，认真的许诺。
“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不能食言！”
“好了没有啊？要出发了！”李彰在旁边探出半个脑袋提醒道。
“好！”陆君回头应了一声，又看着陆湘道:“我走了，要记得想我。”
“你也要想我！”
“我会的。”陆君笑着回了一句。
虽然说是能再见，但事到临头，分别还是难过。眼泪慢慢的流了出来。
陆湘椅在院子门口看着陆君跟舅舅远去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就像看着儿子远行的老母亲一样。
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笑了出来。
“湘湘怎么又哭又笑的，哥哥走了太难过傻了？”
“怎么说话的你。”李婶婶狠狠的剐了李叔一眼。
上前来摸摸陆湘的头，温柔道:“湘湘回去了，哥哥也说了，会在回来看湘湘的，所以不要太难过。”
“我知道了，娘。”陆湘乖巧的回答。
“哎，好，那我们回去了。”李婶婶十分受用陆湘的称呼，伸出手来，期待的看着陆湘。
陆湘把手放上去，两手交叠，自己的手被娘轻轻的握在手里，带着珍惜的意味。
李婶婶牵着陆湘和李叔一起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