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颜知己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这是鲁迅赠予瞿秋白之语。对知己的理解如此通透的，唯有真切体会过的人。无论纷繁人群中，还是孤寂长夜里，若始终有那么一个人，等着与你甘苦同路、患难相扶，那人生便只剩“美好”了！
在兰芝的再三劝说下，为了完成“债转股”的转型大计，我不得不勉为其难。
“幸好有你陪我来，待会儿可全靠你了。你也知道，我一到这种场合就发怵，大家都不熟悉，找话题这种事儿，我完全不在行。”
有兰芝在身边，我心里才踏实。
“我打前站没问题，不过‘目标客户’还得你上，这债转股的事我也是一窍不通。虽说这种场合也说不了太细的事，可草草介绍也不能说些外行话不是？”
“那是，那是，咱们还是分工合作。”
“希望今天咱们能有点收获。”
兰芝的眼中满是憧憬，这是她的战场。白玉兰旗袍穿在她身上，如同一朵行走的兰花，白色高跟鞋，映衬出她白嫩纤细的双脚，踏在红毯上如血中白玉。无论在什么场合，她永远是人群中最夺目的那颗星。
“王总，您也来了？”
一位生面孔的中年男子过来搭讪，见我在兰芝身旁，似觉不便，故而欲言又止，草草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我还有几位朋友要去打招呼，王总，我先走一步，咱们稍后好好叙叙。”
中年人走后，兰芝侧目看向我，刚想说些什么，又被打断了。
“您好，请问您是来参加庆功会的吗？我带您去，二位请。”
从大厅到会场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却让我再一次领略了女神的魅力，连服务员都抢着跟她搭讪。兰芝优雅地点头致谢，我们跟随服务员来到了二楼宴会厅。
宴会厅大约三百平方米，布置极其简朴，两侧桌案上只摆着茶水、咖啡和一些点缀的餐点。主席台正中摆着立式话筒，后面是庆祝W县项目移交的标语。
“王总，您可真是姗姗来迟呀。”
李局长见到我们便主动迎上来，准确地说，是因为见到了兰芝。
“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李局长为了W县工程这么不遗余力地宣传招商，跟您比起来，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为W县做的贡献太少了。要是再多点为W县奉献的机会，邢总是求之不得的。”兰芝说。
我在一旁点了点头。
“唉，不是为领导分忧，每家企业都要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角色。”
李局长才思敏捷，立刻感知话题中的危机，果断转了话锋。
“对对，是社会角色，我们公司也很想承担起社会责任……”
兰芝听着话锋不对劲，立刻抢过话去：“责任那是必须要承担的，不过还得领导给我们表现的机会呀！”
“王总真是冰雪聪明呀，没有机会都得创造点机会出来。邢总福气不浅呀！”
李局长不断地赞许兰芝。两人相互吹捧，都是些逢场作戏的话，我实在接不上话茬儿了，只得草草应酬，把阵地留给兰芝。
“我这点儿小聪明哪逃得过您的法眼，才开口就被您一个反拍挡回去了。”
“反拍？哟，王总也喜欢打球？”
“打得不好，跟李局长比起来，那就是不会打球。”
兰芝岔开话题，李局长也打起太极，二人真真假假地东拉西扯，借着闲聊球技相互试探，几句话便熟络起来。
“李局长真是一个被工程局耽误了的球星……”
兰芝借着球技漂亮地拍了李局长的马屁，既响亮又拍到他心坎里去了，活脱地把他描绘成一位懂生活、高气质的成功人士。再看李局长已笑得合不拢嘴。我这个不称职的护花使者已经沦落成一名看客。
“李局长真是年轻有为呀，只有蕙质兰心的美女才能跟您聊到一块儿去。”
陈县长眯缝着眼睛，一路笑着走过来。
“邢总，你可是为我们W县做过大贡献的人，今天我得多介绍几位精英给你认识。你们都是思维活跃的年轻人，聊着聊着，就有新点子了，到时候把李局长手上的新项目好好策划策划，争取把小项目干成大项目……”
陈县长这招借力打力，使得恰到好处。
“陈县长，这种玩笑不好乱开啊，我们都是为了工作，再说我能有什么项目，还不是您县长大人点子多。您只管提要求，我们工程局去协调，全力给您做好服务支持工作。”
李局长明知陈县长又来找他要项目，但碍于场合不好直接回绝，只得打起太极。陈县长见李局长言辞闪躲，也猜到几分，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李局长太谦虚了，这次的项目，咱们工程局给我们县的支持力度最大，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都感谢李局长带领工程局造福地方呢！我刚才听王总说得起劲，这是跟您汇报什么项目呢？”
“陈县长，您思维真跳跃，我都跟不上节奏了。”
陈县长脸上有些尴尬。
“陈县长，今天的庆功会是不是要再介绍一下这个项目？”
兰芝赶忙把话题岔开了。
庆功会很快开始了，陈县长、李局长照例发言，W县城建投公司的业务总经理对项目进行了详细汇报，目的是招商引资。我实在不习惯这种社交场合，便找了个由头，独自到酒店外的草坪上去透气，享受一下属于我的片刻世界。
初秋的风，清爽怡人。酒店外的人工草坪并不大，草地葱绿。不远处的花藤秋千高高荡起，一位小姑娘坐在秋千上，身后是母亲温暖的笑脸，迎面是父亲张开的怀抱，如同一幅油画展现在我眼前。小姑娘清脆的笑声，给这个草坪增添了一丝人气，也让我心底泛起了波澜。
我坐在草坪的长椅上，望着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内心充满了羡慕。小姑娘幸福的脸，一度让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仔细搜寻记忆中与女儿相处的时光，却没找到一个与女儿独处的画面。想到此处，我的视线不禁模糊了。
“原来你真的在这儿。”
身后传来了兰芝温柔的声音，我被强行拉回现实世界。
“你怎么出来了？”
“你不是也出来了吗？”
兰芝刚坐在我身旁，一股淡雅的洋甘菊香气顿时沁入心脾。
“这种场合不是你的主场吗？”
“可是你今天才是主角啊，主角不在，我这个配角还留在里面干什么？”
我吃惊地望着兰芝。我从来都不是人群中的焦点，又怎么会成为主角呢？
“怎么突然这么没自信了？上午的演讲可是激情澎湃呀？”
“我哪有那水平，不过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你呀，就别开我玩笑了。”
“‘用情至深，感人肺腑’这八个字可是陈县长给你的高度评价。”
我敷衍地挤出一丝笑容。虽然自从创业以来，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称赞了，但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想女儿了？”
这句话戳中了我的泪点，我瞬间沉默了。我的心事总逃不过兰芝的眼睛。
“你是个好父亲。”
兰芝轻声安慰。
“我不称职，做的太少了……”
“心在，比什么都重要。”
我紧紧握着兰芝的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我了。一个从女儿日常生活中消失的父亲，做什么都换不回错过的时光。
“有空去看看她吧。”
兰芝望着远处渐渐染红的天边，轻声说道。
“等等再说吧，最近公司事情太多，‘债转股’还没弄好，不知道后面还会出什么事……”
“是害怕见到女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吧？”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空气突然静默了。
“出来太久，咱们该回去了。刚才有好几位投资商在打听你了，咱们抓紧时间回去吧。”
“打听我？”
“你没听错，就是在打听你，他们对你的‘债转股’很感兴趣，想详细聊一聊。”
“‘债转股’的想法是王老师提出来的，怎么成了我的成果呢？”
“王老师只是提出了理论，你才是真正的践行者，别谦虚了。”
“看来我只有当仁不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