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门红：左右为难

正月初八，开门红的日子，林娜本想这天当面辞职，结果没去。

昨夜无眠，半梦半醒之间，她的心一直隐隐作痛。华侨城的清晨鸟语花香，她本想挣扎着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上火、发烧，全身乏力，她意识到自己病了。

一身慵懒，可脑子还是清醒的。自从通过微信发了辞职信，她内心一直有些不安，这中间更有些许内疚，是的，没去上班自有没去的理由：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苏南一；开门红的日子，她不想扫大家的兴；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些曾经的同事，甚至她不知道如何离开那个熟悉的地方。她爱过苏南一，或者说他们相爱过，辞职是她不情愿的，如果不是谢平五次三番地鼓动她，她不会发那样令人扫兴的辞职信。信发了，后悔了，而后陷入深深的自责。没有苏南一就没有自己的今天，谢平算什么呢？

林娜是对苏南一怀恨在心。恋爱了，同居了，等结婚的时候，新娘居然不是自己。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对一个女人的伤害太大了。

她至死都不能原谅单虹，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背后捅了她一刀，怪不得说“防火、防盗、防闺密”。可别说，单虹是那种不温不火的温吞水，但她林娜是那种话少、人精、工于心计的女人，因为她擅自打掉孩子，苏南一和她冷战，单虹作为她最好的姐妹出面帮助调解，终了是鸠占鹊巢，登堂入室，成了她的老板娘。她本想大闹一场，出口恶气，但好强的她还是觉得丢不起那人，最终选择了忍气吞声，她和单虹则是割袍断义，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林娜是信仰爱情的，几年了，她都没有真正走出来，她为苏南一的背叛而感到屈辱。在这过程中间，她也谈过几次恋爱，有自己认识的，也有熟人介绍的，要么是条件不对，要么是感觉不对，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在心理上对苏南一还有依恋，所以她就这么苦苦地熬着，她不时地问自己：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呢？

南南公司给了她很多，换句话说是苏南一给了她很多，从一个职场“小白”到一个业务高手，从一个普通业务员到营销总监，车子、房子、身份这都是南南公司给她带来的。当然，她也为南南公司，为苏南一，奉献了全部的青春、全部的感情，当她以为爱情可以唾手可得时，爱情却像鸟儿一样飞走了。对苏南一，她想过报复，谁都知道今年将是南南公司最难的一年，也是她最好的报复时机，如今，她以辞职的方式报复了，却丝毫没有给她带来复仇的快感。

林娜对苏南一的感情太复杂了。前后八年的相处，从曾经的恋人到如今反目成仇，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对这个男人的爱恨情仇。林娜有时候问自己，苏南一是她什么人？她的老板？如今她已经决意与他分道扬镳。曾经的恋人？那样一个不顾一切追求过她的人，却在要瓜熟蒂落的时候决绝地背叛了她。红颜知己？八年的时间，她自以为已经看透了这个男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他的选择，而且他对她并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

苏南一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在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成全了谁？又到底是谁败坏了谁？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苏南一曾经是职场上的一个失败者，他也是一个老康华，做过两年的业务，当过两年的业务经理，后调任总部做了一年策划部经理，因为一个项目的失败被迫离职。靠着一点才情和运气，他创办了南南公司，一路走到今天，算是小有所成。

在林娜的眼里，苏南一不是帅，而是酷，一米七五的身高，皮肤黝黑，不高大威猛，但棱角分明。情人眼里出西施，爱上苏南一的林娜那时幸福得一塌糊涂。林娜深知苏南一多谋善断，能因势利导，就像他从做经理人到转身创业，据苏南一自己说，他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刚创业那阵子，林娜眼里的苏南一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让林娜对苏南一多少有些崇拜。

林娜自己知道，她和苏南一并不是一见钟情。刚共事的时候，可以说她对苏南一是无感的，只是因为自己哥哥的这层关系，有自然的亲切感。好像苏南一开始对她也没有那层意思，只是生活上像哥哥一样地照顾她，工作上像师父一样手把手地教她。公司创办之初，大家都只顾忙业务，顾不上谈感情，前后一年的时间大致如此。

他们关系的改变缘于一次打劫。创业的第二年，林娜从上海出差回来的一个晚上，出地铁后往小区走的路上，孤身一人的她双肩背包被抢了，黑夜中的她无比恐慌，在小区门口借保安的手机给苏南一打了一个电话。当苏南一出现在面前时，林娜是毫无顾忌地扑到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当天晚上，苏南一护送她回到她和单虹合租的公寓。第二天下班，苏南一专程送她回家，林娜清楚地记得，当她在副驾驶上坐好后，苏南一把一只和原先一样的背包拿给她，她以为是被抢的东西失而复得，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但东西都是新的，都是苏南一按林娜的描述一样不少地给她买的，林娜把东西放回去，怔怔地望着苏南一，泪水夺眶而出。那天，他请她在深圳最贵的旋转餐厅吃饭，在海岸城的影院，她激动地吻了他，从此心有所属。

对于谢平，林娜很不以为然，谢平追求她是这半年的事。之所以敢这么做，是他有了异心，不再怕得罪苏南一。对于谢平，林娜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谢平形象英俊，不招人讨厌，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不奢望这份感情有结果，之所以没拒绝，她就是要做做样子刺激刺激苏南一。谢平的殷勤、体贴是苏南一不会的，刚开始的时候，她甚至很享受这种做公主的感觉，渐渐地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肤浅，她再清楚不过谢平的山盟海誓是海市蜃楼，可谢平的甜言蜜语仿佛是毒品让她欲罢不能，她就这样得过且过。

这天上午，两个和她关系密切的男人分别给她来了电话，一个是她的老板苏南一，一个是她的追求者谢平。她闭门谢客，谁都不敢见，也谁都不愿见。林娜身体虚弱，发着低烧，没药、没水，叫了个外卖，吃不下，没胃口，林娜感觉到自己从以往的女强人一下子变成了小女人，她感到自己是如此无助，到了中午，她拨通电话约了自己的下属吴菲。

有人敲门，林娜知道是吴菲到了，强挣扎着去开门。

门开了，看着林娜摇摇欲坠的样子，吴菲一把将林娜抱住，无比关切地问：“娜姐，你病了？”

林娜点点头，想说什么，说不出，眼睛却湿润了。吴菲把林娜扶到床上，又问：“吃药了吗？”

林娜弱弱地回她：“没关系，挺挺能过去。”

吴菲猛地站起说：“不行，你不对自己负责还要对我们负责呢，再说身体是自己的，不能这么祸害，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药。”说完，小跑着出了门。

吴菲买药回来，烧开水，照顾着林娜把药吃下，坐在床边陪林娜聊天：“娜姐，今天开门红，你没来，我想着你回老家还没回来，没想到你病了。”林娜笑了笑没说话。吴菲接着说：“今天大家可开心了，微信红包500块，苏老板大方了，也学会赶时髦了，还微信红包，娜姐，你得了没？”

说到微信红包，林娜一时伤了神，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背过脸去说：“菲菲，你去帮我弄点吃的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吴菲是个烹饪高手，也是单身逼的。不一会儿，两菜一汤就做好了。吃过药，喝了半杯开水，林娜精神好些，上了桌，两人就边吃边聊。

林娜小口喝了几口汤，放下汤匙说：“菲菲，你来南南公司一转眼也三年了，真快，我问你，要是我不做了，你会想我不？”

吴菲受了惊吓一般呛了口汤：“娜姐，大过年的，不能随便说话，我还要跟着你买房、买车呢，你不在我咋活啊！”

看着吴菲过激的反应，林娜笑了，认真对她说：“是真的，菲菲，我辞职了，但我今天只告诉你，你回去也不许瞎说。”

吴菲把手中的餐具放下，将信将疑地问：“这么大的事，你可不许逗我，再说做得好好的，为啥啊？”

林娜避开吴菲的目光，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舍不得你们，也舍不得南南公司，可辛苦了这么多年了，我想休整一下，我在西丽大学城报了北大的EMBA，读读书，充充电。”

吴菲停下了用餐，认真地说：“娜姐，你说的我不信，想休息可以请假啊，想读书也不用辞职啊，要我说的话，你要辞职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就是被谢平拐跑了，公司里都在传你要去他新创办的公司。我是把你当亲姐姐的，所以有些话我往开了说，谢平追你的时候就有自己的女朋友，他对你献殷勤是别有用心，依我看你跟他不值。再者说，谢平对你好，苏总对你岂不是更好？你和苏总的事我们都知道，苏总是个好人，公司是你们一起做起来的，你能放得下苏总，你就真放得下南南公司？”

林娜一时无语，看着眼前的吴菲，她就像看到了刚毕业时的自己。吴菲是林娜招来的，这孩子清秀可人，不但线条好，悟性也好，而且有事业心。普通工人家里的孩子，没那么娇气，两年时间，吴菲对工作已经驾轻就熟，成了林娜的得力助手。听了吴菲的分析，林娜在心里说：“鬼丫头，长大了。”

快到上班时间了，吴菲有些不舍：“娜姐，我们不能没有你，尤其我不能没有你，快把病养好，我们还等着你带领我们冲今年的业绩呢！谢平那里，俩字：别去。”

吴菲刚走，谢平又来了电话，电话响着，林娜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