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们的去向

林安南爬上地下通道口以后，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阴沉着脸对彼得连科说道：

“走，去楼顶的师司令部。”

两人急匆匆地在像迷宫般的楼道里拐来拐去，在通过二楼走廊的时候，走廊被外面凶猛的火力打得千疮百孔，林安南向窗户外望去——

只见一门Flak—28型20mm高射炮正对着这边不停地喷射出火焰，在走廊上的苏军士兵们根本无法招架这种强烈的火力压制。

一些人的躯体当场被打得支离破碎，这种小口径高射炮可以直接轰烂人的躯体，一名苏军士兵的头部被当场连根拔起打得稀巴烂，失去了头部的士兵在原地惶然地走了几步，便猝然倒地。

另外一名少尉军官的一边腿被高射炮的迅猛火力直接打飞出了去，他哀嚎着支起另一边腿试图跳到一旁，却被窗外穿透而来的高射炮弹把他的上半身撕裂了碎片，只剩下半边的腔体向外溢出了鲜血。

林安南和彼得连科匍匐在地上向着前方爬去，不时有被打飞的墙体碎末扑落在他俩身上，密集的火光从他们头上横扫而过，在二楼走廊的苏军士兵全都非死即伤，纷纷从两侧逃出了走廊。

林安南和彼得连科在爬到走廊末端的时候，两人扶着墙站了起来，向着师司令部的位置赶了过去。

当林安南推开师司令部所在的办公室木门时，发现89步兵师师长罗梅耶夫头上缠着纱布，一只手接起话筒对着那头说些什么，另一只手的手臂则被卫生员托起包扎。

罗梅耶夫扣了下话筒，站起来对着林安南说道：

“卢金同志下令我部立刻沿地下通道突围至教堂位置，放弃继续坚守面粉厂的任务，但是要求在撤离之前，必须炸掉面粉厂的高层建筑楼体。”

罗梅耶夫挣脱开了卫生员的手，转身走到了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抽出一面军旗。

他把军旗放在桌面上，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拍了拍军旗，满是爱惜地把它递到了林安南面前，然后对着他敬了一记军礼，严肃地说道：

“米哈伊尔。伊里奇。谢洛夫同志，我现在向你颁发两项任务，你必须保证完成任务！”

林安南一听这话，立刻站直了身子对着罗梅耶夫回了一记军礼，高声答道：

“是！师长同志，保证完成任务！”

话音刚落，气喘吁吁的叶戈尔从门外冲了进来，他身上的军服可谓是残破不堪，他看了眼林安南和罗梅耶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师长同志！赶快跟我们撤退吧！德国人朝着地下通道口涌了过来！那是仅存的一条通往司令部的地下隧道了，快！”

罗梅耶夫的手里连预备队都打完了，他亲自带着师部警卫连到处救火，一个小时前他还在面粉厂办公楼和冲进来的德军士兵鏖战。

他在搏斗的过程中被一名敌军打伤了手臂，又被手榴弹碎片击中了头部昏迷了过去，直到刚刚才苏醒过来。

而他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警卫连仅存三人，其余悉数牺牲，面粉厂失守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罗梅耶夫对着身边的一名女卫生员说道：

“阿加塔，去叫女同志们过来。”

阿加塔点了点头，转向了门外旁边的医疗室，轻唤着正在照顾伤员的女卫生兵们前来集结。

罗梅耶夫抿着嘴拍了拍林安南和叶戈尔的肩膀说道：

“小伙子们，听好了，我要交代你们两项任务：第一，带着我们的军旗和女同志们从地下通道撤离至司令部。第二，把卢金同志带出包围圈！”

罗梅耶夫笑了笑，继续说道：

“司令部那边说了，莫斯科方向电令我部后撤至莫扎伊斯科防线，我们已经出色地完成了滞敌的任务，维亚济马一带的部队能撤的全都撤回来了，图拉和勒热夫方向也稳住了守势，大家都是好样的！”

叶戈尔一脸诧异地问道：

“师长同志，您这是……什么意思？”

罗梅耶夫收回了笑脸，一脸严肃地说道：

“工兵那边还没有布置好炸药，我必须带领89步兵师坚守到制高点的楼体建筑被炸毁，防止德国人得到炮兵观测点是我的职责所在。好了，请17团的诸位同志立刻出发吧！”

林安南正欲再劝，却被叶戈尔挥手制止了，他对着罗梅耶夫敬了一记军礼，缓缓开口道：

“保重，师长同志。”

叶戈尔心里知道，这是书面的正式命令，既然是命令，那么把这份命令贯彻到底就是罗梅耶夫的责任，军令如山——这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完这句话，他就对着林安南说道：

“集结团里剩余的同志，立刻出发！”

林安南气愤地对着叶戈尔说道：

“开什么玩笑！必须得把罗梅耶夫同志带走！”

他扭过头取出了冲锋枪，对着罗梅耶夫吼道：

“师长同志！说什么你也得跟我走！老子不管了，要不就我留下来，你和叶戈尔一起突围！我不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独自逃跑！”

叶戈尔一拳砸向旁边的文件柜，对着彼得连科和另外一名警卫员吼道：

“把谢洛夫同志给我扭下去带走！这是军队，不是你的土匪窝！这是命令！命令就必须执行！”

林安南指着叶戈尔骂道：

“放你妈的屁！我看看谁他妈敢绑我！军队又怎么了！？凭什么要老子的师长留下来断后！这不讲道理！我他妈早看你小子不顺眼了，猪鼻子插大葱，你跟老子装象呢！我就他妈讨厌你们这些政工人员有板有眼的装腔作势，什么狗屁命令，老子就是命令！”

罗梅耶夫怒吼了一句：

“米哈伊尔！你在和谁说话呢！？你知不知道叶戈尔为了你在背后默默帮你擦了多少屁股！就你这个样子得被内务部枪毙十回都不止了！这是在军队，我们是苏联红军！上级的命令必须服从，而对命令贯彻到底就是指战员的责任！”

他对着彼得连科唾沫横飞道：

“把这小王八蛋给老子架走！不然我枪毙你！”

彼得连科和另外一名警卫员抓着林安南的胳膊就往外拖，而叶戈尔也拽着林安南的衣领往外走，林安南扯着嗓子吼道：

“师长同志！你得和我们一块走！师长同志，你他妈的说好了要和我们一起见证胜利！你他妈的骗我！罗梅耶夫！你这个畜牲！是个汉子你就跟我们一块走……”

罗梅耶夫苦笑地看着远去的林安南，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把托卡列夫手枪，他掂了掂无法动弹的左手，右手抓着手枪对着身边的士兵说道：

“既然无缘见证祖国母亲的胜利，至少我们还能为自己的祖国母亲而死……同志们，坚守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