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香积寺

唐·王维

不知香积寺，

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

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

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

安禅制毒龙。

字词解释

过：过访，探望。香积寺：在今陕西省西安市。

咽：呜咽。

危：高的，陡的。“危石”意为高耸的崖石。

冷青松：为青松所冷。

薄暮：黄昏。曲：水边。

安禅：为佛家术语，指身心安然进入清寂宁静的境界，在这里指佛家思想。

毒龙：比喻俗人的邪念妄想，见《涅槃经》：但我住处有一毒龙，其性暴急，恐相危害。

译文

不知道香积寺在什么地方，走了好几里，只见群峰林立，高耸入云，古木参天，杳无人烟，深山里不知何处传来古寺的钟声。山中泉水撞击高耸的崖石，发出呜咽的声响，松林里太阳的光线显得寒冷。黄昏时分，我终于来到香积寺里的潭水边，抑制心中的邪念妄想，安然地修禅。

赏析

净土宗是中国佛教的八大宗派之一，唐高宗永隆二年（681年），净土宗的创始人之一善导大师圆寂。善导大师十岁出家，精于修行，道行高深，一生致力于佛法的传播，他勤于著书立说，其中《观经四帖疏》为净土宗开宗立教之根本教典。相传他圆寂之时，容色如常，神态安详，空中有妙香仙乐缭绕，久久不散。他的弟子为了纪念他，在西安终南山子午谷修建了香积寺。

香积寺的名字源于佛教典籍《维摩诘经》：“天竺有众香之国，佛名香积”。它南临滈（hào）河，北接樊川，风景清幽，规模宏大，占地面积广，晚上关山门时都要骑着马，这就是后来流传甚广的 “骑马关山门”之说。据记载，香积寺植满神木灵草，草木经冬不凋，花朵凌霜更艳，充满了神秘色彩。善导大师的弟子、信徒众多，香积寺香火旺盛，在唐朝盛极一时。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曾多次到此礼佛祭拜。

王维与佛教的缘分也很深，他的名和字同样出自于佛教典籍《维摩诘经》。他信奉佛教，喜欢与僧人来往，食不荤腥，衣不文彩，每天下朝之后，便沐浴更衣，静坐参禅。他精研佛法，把佛学的思想融入诗歌的创作当中，有“诗佛”之称。

香积寺的盛名早就让王维心驰神往，他择了一个空闲的日子，大清早便迫不及待独自前往，甚至没有打听清楚它的详细路线。来到子午谷，只见山峰静立，林海茫茫。步入山林之中，行走数里，便有雾气慢慢升腾，飘忽缭绕，宛若仙境。眼前的山，耸入云霄，时隐时现，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周围是参天古树，年深月久，树干粗壮。山中人迹罕至，一片寂静，王维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偶然有阳光穿过浓密的树林，筛下斑斑驳驳的光影，人行走其间，就像是走在一条悠长的时空隧道里，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不知道走了多久，香积寺依旧杳无踪迹。正当王维疑心自己走错路的时候，有钟声从远处传来，在山谷里回荡。钟声像稀稀疏疏的雨滴，又像一阵阵渺茫的歌声，四处散落。山高林密，王维侧耳细听，竟分辨不出钟声从何处传来。林中沟壑纵横，危石林立，有泉水从嶙峋的怪石间穿行，泉水撞击石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抽泣。

从清晨到午后，从午后到黄昏，穿过茫茫林海，经过一天的跋山涉水，王维终于来到了香积寺门前。此时，日暮西垂，太阳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落日余晖涂抹在墨绿幽深的松树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一阵风吹来，松涛阵阵，那清冷的光线随风摇曳，四处翻滚。

香积寺里，宝相庄严，佛塔钟楼林立，僧人们安然地端坐于莲花座上，双手合十，手挂念珠，专心念佛，没有一丝尘世的喧哗。寺中有一泓潭水，潭水清澈见底，平静无波。

王维看着波平如镜的潭水，不禁想起《涅槃经》里的一个故事：在西方的一个水潭里，藏有一条毒龙，经常出来害人，周围的百姓苦不堪言。一位得道高僧听闻后，便到潭边打坐，以佛法制服了毒龙。佛法无边，不仅制服毒龙，更可涤荡人心，看着清幽澄净的潭水，听着飘忽世外的梵音，王维只觉得一天的疲累被一洗而空，那些在脑海里纠缠不休的尘世俗念被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