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们怎么敢?
川内有句俗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人不能忘本,要遵循最基本的道德,要有良心。
陈宫刚想出门,郎泽芳从厨房里探出头问道:“这么早你又要走哪里去?”
“雾这么大,你还要骑摩托?”
陈宫回过头,嗡声道:“婆婆住院了,县医院!”
“我去看一下!”
“啥子?”郎泽芳惊愕的走出厨房,来到陈宫面前,不敢相信道:“三母(因为算命的说陈宫婆婆爷爷和儿女们八字不合,不能直接喊爸妈,而陈宫爷爷占老三,故而儿女们一直这么叫)病了?”
“嗯!”陈宫心情不好,沉重的点点头。
“婆婆的身体不是一直都还硬朗,怎么会突然病了呢?”陈宫像是自问,又好似在问母亲。
郎泽芳想了想,犹豫再三,猜测道:“估计是被气的!”
“哦?”陈宫纳闷。
怎么会被气病?
郎泽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婆婆前面不是过八十岁生日嘛,你三爸一手操办的,在你幺爸家做的席!”
“晚上,你三爸就憋着你婆婆把她这些年存到的钱和那天收到的礼钱拿出来分了。”
“你幺爸争论了几句,被你三娘骂得喝了几杯闷酒就上床睡觉了!”
“幺姑也不敢坑腔!”
“本来岁数就大了,还被你三爸这么一气,你说得不得生病?”
陈宫听后,简直不敢相信:“他怎么敢?”
“可人家就是这么做了!”郎泽芳憋着嘴苦笑。
“你老汉儿过世过后,大家对这么一个老的都爱搭不理,我又重新嫁了人,想管也没有力气,说点话都莫得人听!”
“那天中午琳琳还对你婆婆说风凉话:“你最喜欢的孙子怎么不回来给你过生喃?”,还是只有我们这些孙女过来!”
“把你婆婆气得饭都没吃两口!”
“本来想给你打电话说一下这个事情的,但是你当时不是刚刚在仓山警署上到班嘛,又没有假,我就没说!”
“再说了,以你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赶回来,肯定就是一场大闹,让村里人看了笑话!”
郎泽芳详细的说了前因后果,还有不告诉陈宫的原因。
陈宫心里不是滋味,恼怒极了。
“要不是婆婆在家给他们守到房子,他们能安心的在外面打工?”
“要不是老汉帮婆婆一起种一点粮食,他们回来有米吃?”
“老汉儿过了,一个个就迫不及待了?”
“分钱?”
“好得很,真是做得好!”
陈宫说着,咬牙切齿。
“你去医院看你婆婆,你莫跟他们发生争执,该尽的义务,你当孙儿的尽到就是了!”
“千万莫发火!”郎泽芳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我晓得!”陈宫点点头,推着摩托出了家门。
“呼……”在郎泽芳看不到的地方,陈宫深吐了一口气。
像是把愤怒、怨气全部消散。
然后他抬着头,望着南边山上,好像看见了父亲与爷爷的坟头,心里嘀咕:你们不在了,没人压得住小的了!
一路风驰电掣,陈宫用了22分钟就赶到县医院,把摩托停在停车场,他急冲冲的往门诊大楼跑。
医院可能是随时人都很多的场所了,里外都是走动的人,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则苦着脸,更有的人掩面悲苦。
一眼看尽众生相。
眼看三个电梯都挤满了人,陈宫选择爬楼梯上楼。
陈宫是很讨厌县医院的,因为几年前他在这里熬过了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段日子,父亲住院。
现在,自己心里最亲近的人,住院了,他怕。
从进去门诊大楼的那一刻,他就怕。
怕什么?怕婆婆也是住进去,就离过世不远了。
陈宫心情沉重,一言不发的跑到了九楼,来不及喘口气,陈宫张着嘴呼吸,马步停蹄的往住院区走去。
刚迈出门,陈宫就看见了堂弟的身影。
“齐儿!”陈宫喊了声。
男子回过头,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宫哥哥,你来了!”
陈宫走近了,给姑姑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然后扭头望向病床上那个身影。
齐耳花白的头发散在脸上遮住了大半边脸,看得不清晰。
鼻子上插着管子,供给着洋气,露出蓝色被子的左手枯黄干瘪的手背上插着针,连着透明塑料管,打着点滴。
手上还套着个胶圈,上面隐约能看见姓名和年龄,那是病号卡。
听着沉重的呼吸声,陈宫眼睛一下就红了,扭过头问着:“婆婆情况如何?”
“心肌缺血,肺大泡,呼吸困难,心脏活力不够,导致血液不能快速流通!”
“头晕,恶心,气喘!”
姑姑在旁边介绍着。
陈宫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
堂姐陈琳急切开口:“主要是婆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吃一点东西,我们买什么东西带上来,她都不吃!”
“岁数这么大了,不吃东西怎么要得嘛?”
“身体靠点营养液,哪里能恢复?”
“就是!”表妹吴欢也接话,“外婆,根本不吃东西,我们劝也没用!”
陈宫心里想着:她能吃下去东西,就对了,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女人们好似找到了主心骨,给陈宫说着他们的担心与焦急。
陈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你们今天早上给婆婆买的啥子吃的?”
“喏!”堂弟陈齐往床头柜努嘴,示意陈宫看:“就是稀饭还有包子!”
陈宫看了一眼,摇摇头,然后转身拍着被子,叫着:“婆婆,我是宫娃!”
廖志素这才泪眼婆娑的转过头,看着陈宫一言不发,眼睛里尽是委屈。
陈宫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又强忍着泪,小声问道:“婆婆,你饿不饿,感觉咋样?”
“想不想吃点东西?”
廖志素噘濡着嘴,沙哑道:“有点饿,犯恶心,嘴巴里苦!”
然后,她不再说话。
陈宫心里一下就有了底,转过头对堂弟陈齐吩咐道:“婆婆输了液,又喝了药,嘴巴干苦,你去买两杯银耳羹,她能喝下去!”
“好!”堂弟一听,点着头,立马朝楼下跑去。
陈宫拉着廖志素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她那干燥有老茧的手心,坐在病床上看着她道:“你不是身体一直都还好吗?怎么就突然病了呢?”
“也不是什么大病,还是要吃点东西,才能好得快,你要听医生的安排。”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煮饭煮着煮着,脑壳就发晕,人一下就莫得劲了,往地上去,站不起来!”廖志素回答着孙儿陈宫。
“嗯,平时还是要注意!”陈宫点着头,叮嘱着。
“我还没结婚呢!你都没抱上重孙!可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晓得!”廖志素点着头。
陈宫和廖志素说着话,拉着家常,有说有笑。
身后却站了一群面色尴尬的人,那是陈宫的长辈和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