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慰兮彷徨
空里魔音许许,子桑容月听了,蓝眸一敛。攸宁来到子桑容月身边,道:“少主,可要去瞧瞧?”子桑容月道:“去罢,切记勿伤人性命。”
“攸宁知晓。”攸宁道,说罢,青影一动,再寻不得身影了。
船舱里的匪终剑蓦地轻轻颤动起来,散出淡淡的红光。子桑容月回到舱里,看匪终剑的异样,蓝眸一敛。
“匪终,有人找你来了吗?”子桑容月握住匪终剑,匪终剑便渐渐安静了下来,敛下了红光。
终究是匪终剑的主人来了。子桑容月心间不知是什么滋味,竟不喜不欢。匪终剑主现,离神人一族与魔巫一族的杀戮不远了。到时,匪终剑上又该多多少怨念哀魂……
子桑容月略一思量,还是放下匪终剑,往魔音处去。
攸宁正来魔音处,见一众人,其中一身红衣的正是落雪,一个蓝衣的公子拿着金铃铛,攸宁识得,那是莫家的大公子,莫庭。
攸宁拔剑而去,将莫庭手里的金铃铛打落在地。
落雪混混沌沌的,倒了下去。晃见面前白影一闪,被抱在了怀里,抬头一看,朦胧看得一双纯澈蓝眸,再也撑不下去,昏了过去。子桑容月抱着落雪,看落雪苍白的小脸,不禁修眉一皱。抬起修长的手,轻点她眉心,红光乍现,朱砂现。子桑容月看她眉间的朱砂,蓝眸一荡。
“魔巫少主,好生着,你来管我什么事?”莫庭瞧一眼白发蓝眸的子桑容月,冷声道。子桑容月瞧一眼莫庭,又瞧一眼地上的金铃铛,长袖一挥,一道红光直击金铃铛,击得铃铛断成两段。
莫庭来不及拾金铃铛,看金铃铛被子桑容月毁了,不由火恼,道:“魔巫少主,此乃我莫家传家之物,你竟这样毁了它!”
子桑容月道:“莫大公子,这铃铛原是神圣之物,却给公子拿来做腌臜之事,毁了亦不可惜。”
“魔巫少主,你这样说,可是不给我莫家半分颜面。单单凭这一个妖女的罪行,让铃铛了结了她才是正经,哪里是什么腌臜之事。你偏偏这样坏好事,便不怕神人之主了。”莫庭嗔道。
“神人之主,”子桑容月一笑,道:“神人之主若是知晓莫大公子用这一个铃铛对付落雪姑娘……”说至此,子桑容月不再说。
“神人之主还能怎样,我莫家是千年的大家,我妹妹也是他的妹妹,便是知晓了,神人之主又能拿我怎么样?”莫庭冷笑道。
“莫大公子以为神人之主惧你莫家还是要娶你莫大公子的妹妹?”子桑容月浅浅笑道,抱着落雪走了。
莫庭气得脸白,哪知那子桑容月竟什么都知晓,真真读心一般。欲上前,却遭攸宁横剑相拦。莫庭自知斗不过魔巫一族的青衣使者,只好作罢。
子桑容月抱着落雪回了船,轻轻将落雪放在床上,仔细盖了被子,看落雪苍白的小脸,又是一叹。攸宁道:“少主怎么了?”子桑容月轻轻一笑,道:“倒没什么,只是可怜落雪姑娘单单一个姑娘,偏要遭这么多罪,真是天上的罪过。”
攸宁瞧一眼床上的落雪,没有言语。子桑容月道:“落雪姑娘本是我魔巫族人,不得不救。什么不好,莫大公子偏要拿魔音这一个狠毒的东西来对付一个姑娘。这一下,也只能把落雪姑娘带往魔巫之境,好生安养才好得。”
听子桑容月一番话,攸宁不禁惊奇,落雪竟然是魔巫族人。子桑容月看落雪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温笑说道:“攸宁,你不必惊奇,魔巫族人才能生得那样好看。”
“攸宁知晓了。”攸宁道。子桑容月道:“此事不必往南山上张扬,若南叔叔知晓了,免不得一番挂心,倒不说的好。”攸宁应下一声,退了下去。
清风自木窗入,白纱帘动,流苏轻荡。子桑容月欲离去,蓦地听得落雪低喃无玉二字,回首看落雪苍白的小脸,轻轻一笑。来到窗前,关上半扇窗,恐风大了,落雪吹了受凉。再瞧一眼落雪,这才走了。
月里水上,寒鹤掠影。夜深之时,落雪堪堪转醒,坐起身来,一个身子沉沉重重的,使不出几分的气力。瞧一眼这一个装饰淡雅的房间,又往半开的窗子瞧一眼,月似圆,正高挂。再听得水声许许,似是在水上。下了床,来到外边,冷风冷月,凉得紧。
落雪来得船头,握着朱栏,看水面如镜,凤眸微敛。步声轻响,落雪回首一看,是那白发蓝眸如神秀精灵般的公子,子桑容月。
子桑容月带着一件披风来,温言浅笑如故,道:“夜里风大,容月恐姑娘吹了着凉。”说着,将披风给落雪披上,系上绳结。
“谢过公子。”落雪轻声说道,又看得子桑容月手间的草蚱蜢,不觉想起那时无玉编的草蚱蜢,愣了一愣。子桑容月拿出草蚱蜢,笑道:“姑娘喜欢?这一只是在江上时,一个小童给容月的,姑娘若喜欢,拿了去也是好的。”
“倒是以往还喜欢些,现下已是不再肯了。公子瞧着喜欢便留着罢,我不喜欢,公子不必给我。”落雪轻轻笑道。
子桑容月看落雪面上浅淡的笑容,瞧出几分隐隐的苦意,道:“容月敢问姑娘为何心事重重?”落雪一笑,道:“劳公子念问,我这样的不值公子惦念。”
“姑娘不必这样说,容月同姑娘还是有些渊源的,姑娘的师父南山老人,容月还得尊称南叔叔。自水上小镇一别后,过了这一些时日,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容月所说的姨娘?”子桑容月笑道。
“记得……”落雪低低说道。容月道:“姑娘同姨娘到底有些干系。这一遭,姑娘着了那铃铛的难,往魔巫之境里修养些才能好些,姑娘若不嫌,便同容月回魔巫之境罢。”
落雪看水上冷月的映影,一双水眸迷迷蒙蒙的,轻声道:“容月公子,你可肯告诉我,你的姨娘是我什么人?”子桑容月看落雪的侧脸,轻轻一笑,道:“姑娘肯听,容月便讲给姑娘听。”
“……肯听……”落雪看子桑容月一张玉面俊颜,轻轻说出二字,却轻得连自己都要听不见。子桑容月蓝眸微敛,说道:“容月的姨娘是姑娘的母亲。”
“那我是什么……”亲耳听得子桑容月的答,落雪红了眼眶子,泪水盈满了双眸。子桑容月是不会骗落雪的,落雪从来都知晓。
子桑容月看落雪一双盈满了泪的眸子,于心不忍,不肯再说一个字。落雪呆呆愣愣瞧着子桑容月一张脸,泪水落下,泪痕纵横。许久,她轻声道:“……我是魔巫族人……还是天魔星,容月,你可嫌我?”
“容月从来不嫌。”子桑容月一双纯澈蓝眸瞧着落雪,说道。落雪听了,泪落得更凶,如雨如雪,不止不休。子桑容月的眸子里从来盛着三月的温柔水,潋滟柔意不绝不断,像极了子桑无玉。
凉风拂青丝,衣袂翻飞。子桑容月伸出修长的手,轻擦落雪面上的泪,温声说道:“夜深了,早些回房罢,仔细吹多了风着病。”
子桑容月的手冰冰凉凉,便如落雪的手一样,没有一丝的暖意。落雪回了神,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子桑容月看落雪瘦弱的身影愈远,她殷红的衣袂轻轻扬起,还是那样的张扬刺目。
月光幽幽落下来,清冷得没有一丝温意。子桑容月敛了蓝眸,沉沉静静的,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风渐凉,落雪才醒来,身子还是未好,脚步虚浮,瘦弱的身子晃了几晃,昏倒了过去。子桑容月见了,慌忙飞身过去,将落雪抱在怀里。
落雪一张脸纵然还是那样好看,却没一丝生气,苍苍白白的。子桑容月伸手轻擦落雪面上泪痕,看着这一张脸,一双蓝眸幽深如海如渊,叫人瞧也瞧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