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白玉红袖
待落雪出了院子,来得桥上,抬头一瞧,桥那一头一身白衣的法师应梁正过来。应梁过来,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安好。”落雪回了一礼,道:“法师安好。”
“我欲问法师一些,不知法师可否告诉我?”落雪道。应梁道:“皇后娘娘相问,应梁必定告诉。”
“法师可否告诉我,他在哪?”落雪凤眸一敛,问道。应梁既然给了那一块玉,落雪便更相信,子桑无玉还在!
“皇后娘娘所想之人,在北原雪峰中。”应梁道。落雪凤眸一动,红袖之中的手紧握着那一块玉。
“皇后娘娘若想去寻,得先脱了身。不过,他应该撑不了多时了。”应梁说罢这话,转身走了。落雪听了,心间一窒。看手上紧握的玉,红了眼眶子,一双水眸盈满了泪。
无玉与鹤枯来到前殿,殿里的大长老瞧见无玉来,忙行了一行,无玉上前虚扶了一把,道:“不知长老寻无玉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大长老引着无玉往殿里边去,道:“正是要紧的事才敢来烦尊主。”
“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事?”无玉问道。大长老道:“尊主不知,尊主原先在人间的一魂复生了。”无玉听了,墨眸一荡,并未言语。
二人来到一间房里,大长老长袖一挥,空里幻出一个光景,正是北原雪峰。大长老道:“尊主一魂在人间的宿主子桑无玉,大佚的摄政王,现正在北原雪峰。不知此一事,是哪一个的手笔?”
无玉看雪峰寒风飘雪的景像,淡淡一笑,道:“许是魔巫一族的少主罢。”大长老道:“可是,子桑无玉的魂魄早便破散了,魔巫少主难不成还能凭空复生一个大活人?”
“长老岂不知,既能散,便能收。”无玉笑道。大长老听罢,生生一惊,集齐魂魄是神人一族的禁术。无玉长袖一挥,空里的幻像现了一块玉,那玉上刻着一个张狂肆意的无字,像极了是落雪的字。
无玉看那一块玉上刻的无字,墨眸一敛,道:“子桑无玉,不过是几丝残念,魔巫少主的复生之术再厉害,也抵不过几日。这一事,便先放下罢,不必再理会,无玉自有思量。”
大长老瞧一眼无玉,点了点头。
许久,落雪沿着青石道呆呆愣愣走着,不觉间来得梅隐的院子。守门的小厮说梅隐昨夜便走了,给了落雪一把扇子,正是梅隐随身带的梅花扇。落雪接过梅花扇,缓缓打开,扇面上绘着殷红的红梅,红艳刺目。落雪瞧了,凤眸微敛。
想来旧年初见,那时烟雨南国,杏花落。落雪立于岸边,雨打湿了面,对江里筏上的梅隐道:“好家伙,你可是那个有扇子的梅隐公子?可把你的扇子给我瞧上一瞧?”梅隐看岸上那一个红衣倾城的女子,杏花正如雨落,落在她的发上、衣上,她轻轻笑着,宛若画中风华。梅隐笑着摇了摇头。
蝉鸣许许,凉风拂梁。落雪回了主殿,浑浑噩噩的,没一分生气。鹤枯一看落雪无甚表情的脸,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道:“落雪姑娘,这会子怎么了?”
落雪摇了摇头,轻声问道:“无玉呢?”鹤枯道:“前一会,公子还在前殿,姑娘想见,我这就去喊公子过来。”落雪抬起头来,道:“罢了,你不必去喊他,我走罢。”
“落雪姑娘说什么?”鹤枯盯着落雪,满是疑惑。落雪往外边去,道:“我过来说一声,我走了,叫他不必再来找我。”鹤枯听了猛一惊,跳过来拦落雪的路,略一思量,以为落雪是在外边听了什么东西,道:“落雪姑娘,不论别的,公子是真的疼惜姑娘,任谁也得不了公子伺候,偏偏公子费了许多心血来照顾姑娘。我瞧的明白,公子对姑娘绝无二心。姑娘若要走,等公子回来也是好的。”
“好家伙,你心思小,”落雪轻轻说道:“不晓得也是好的。”鹤枯急了,道:“姑娘说我心思小也好,一日十日的,我也瞧的真切。姑娘这样走了,可真要对不起公子。”
“他娶了我,就对得起茉小主了?”落雪淡淡笑道,“任着他那不肯要麻烦的性子,哪会由着八位长老唠唠叨叨三年?若不是三年将至,还能给我得便宜?”
鹤枯一时没了言语。无玉三年之前应了莫茉,在她回来之前绝不娶妻。是以,任几位长老再怎么催促,无玉也没半分心思。
落雪欲抢路走,鹤枯招架不了,道:“好姑娘,你就再等等,公子一会就回来了。”
“鹤枯,”门外蓦地响了一声,鹤枯瞧过去,正是无玉来了。无玉过来,鹤枯也收了手,退到一边。
“你想走?”无玉瞧着落雪,旧是温笑道。落雪看他俊美无俦的脸,他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她至今还瞧不太懂。长睫颤了颤,还是点了头。
“你肯往哪里去?”无玉问道。落雪低下了脸不敢看无玉,轻声道:“出神人之境。”无玉看落雪的脸,她的长睫微微颤着,一双水眸盈盈润润。无玉一笑,道:“往北原雪峰去?”
落雪凤眸一敛,并未言语。无玉是神人之主,自然什么都是知晓的。虽未得答,无玉却已知,心疼正如刀割,苦痛万分。果然,落雪自始至终都只念着子桑无玉,何时念了他一个无玉?
“你想走便走罢。”未一会,无玉说道。鹤枯一听,着了一惊,落雪默了一会,攥紧了手里的玉。
“再过三日,便是生辰了。你去陪他,亦是一样的。也不必念着这一边,自然有人给我过生辰。他就不同了,你若去了,只有你一个陪他。”无玉道。落雪听他温言轻语,心狠地一颤。
无玉看落雪一张苍白的小脸,道:“此去北原雪峰,路遥少人烟,又多匪寇,可要着些人同你一齐去?到底齐全些。”落雪摇了摇头,走过他,眼眶子一下子红了。如今到这一个境地,他偏还是念着她。
“若我告诉你,他只活得了几日,你可还要去?”香风拂,红影过,青丝散。无玉看愈远的殷红衣袂,心间一窒,回过身看落雪瘦弱的背影,更是心痛。落雪停下步子,看殿外榕树下的秋千,一双凤眸迷蒙,痴痴点了头。
“好……只是,此经一别,或再见,只许是下一生缘分。”无玉墨玉般的眸子如今还未有一丝烟火情谊,他轻轻说着,亦如平日笑语。
“好……”落雪轻声应了。风拂影,泪落红袖。
红影一动,落雪已不在原地。微风拂,一滴泪落在无玉手上,冰冰冷冷的。无玉敛了墨眸,心隐隐疼着。万般苦涩道说不出。他只知,她的心在痛。可她走的如此决绝,就像那时子桑无玉下南山,连一眼,都不愿回头再看。
落雪一路飞掠过,冷风拂面,更如刀割。不止不休的泪水落在空里,面上泪痕满满。她不知晓,当初无玉在她额间留下的朱砂印又现,闪着微弱的红光。只一会,朱砂又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