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安的种子
纵使恶魔再个体强大，终归不是几十条长矛的对手。结果不言而喻，胆敢靠近的恶魔均被长矛捅个对穿，麦子般成片倒下。
还有一些强壮的恶魔举盾硬冲阵线。但连重骑兵都冲不开的方阵，单兵如何撼动得了？
而人类甚至连行进速度都未减缓，像鲸鱼拨开海水一样，慢慢拨开蜂拥而上的敌军，行进方向的两边留下成堆尸体。
毫不费力的，在高华指挥下，人类军团到达了大道北端，轻松切断了神军上千士兵一上午都没拿下的大道口。
“来，该你们上了，顶住防线。”高华吩咐道。
“是，是……”黑精灵军官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有些机械地回应。
虽然听说人类方阵在演习中大获全胜，但亲眼目睹这台杀戮机器启动，极其高效地收割生命，给他的震撼难以附加。
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几千年如一日的世界，将迎来剧变。
超过一千名士兵排成数排，把守在五十米宽的道口，牢牢扼住魔军退路。最外层的是人类方阵，黑精灵被安排在后几排。
口子里的恶魔发疯地进攻，却如蚍蜉撼大树般，倒毙在矛阵下，而已跑出道口的恶魔只顾自己逃命，头也不回。
铁铸的防线纹丝不动，魔军开始涌向道旁的险峻山林，但林中没有空间，绝大部分士兵被堵在外，而逃入林中的士兵早已挤满了少数几个落脚点，不少被挤下山崖摔死。
绝望的恶魔开始朝防线发射冰箭。
他们的魔力已接近用罄，体力也不支，所以射出的箭头细小速度慢，威力与平时不可同日而语。
未曾料想，绵柔无力的远程攻击却给方阵造成了不小麻烦。
缺乏经验的人类将木盾竖直立起，但冰箭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是从上往下射来的。结果不断有士兵被灌顶攻击射中脑袋。
“盾牌往斜上方举，保护头顶！”高华赶紧命令。
即便如此，这些大木盾的设计用途是遮挡视线，辅助抵抗骑兵冲击，远程防御力不佳，所以仍陆续产生伤亡。
啪！
高华躲在后排，但盾牌仍被一根冰箭扎穿，箭身卡在缝里，箭头勉强停在脑袋前。如果那个敌人的魔力更足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这下轮到人类兵团头疼了。无法驱散敌人，道口防线又无法贸然离开，怎么办？
黑精灵队长从后方走上来，拍拍高华的肩：“交给我吧，处理这个我在行。”
人类士兵退到后方，精灵重步兵顶在最前，后两排是轻步兵。重步兵双手合十召唤火球，轻步兵则掏出铳，在后排瞄准。
一枚枚火球飘出，诱发一连串爆炸，在恶魔群中炸开了花。紧接着，轻步兵用铳射杀敌人，一片砰砰的响声，像爆豆子一样。
筋疲力尽的魔军根本无法与神军精兵抗衡，几轮互射后便一哄而散，转身又向西逃窜。封锁线的危机解除。
这成为压垮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魔军士气降至谷底，组织彻底崩溃，开始四散奔逃。而高华他们，则稳稳地守在唯一的出路上，静静看着他们表演闹剧。
兵戈相交声逐渐止息，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欢呼声，由远及近传到了战场最东端的道口。
“我们赢了！”吴明跑到高华身边，兴奋地说。
“保持警惕，回到你的岗位！”高华严肃地命令道。
吴明灰溜溜地走了。没过一会，高勇骑着马、卫兵押着一位魔军高级军官，出现在道口。
这位军官一定够“高级”，因为他的出现不但让道口附近的敌人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投降，而且他还穿着锻造合体的纯黑板甲，看上去比高勇或耶格的都贵。
两兄弟成功会师，恶魔非逃即降，标志着战争的胜利结束。
高华终于松懈下来，迎上前对二哥说：“不错啊，捉了条大鱼。”
“听说还是位爵爷，贵族！”高勇也终于笑了，在马上伸腿指指这位高级战俘，正好踹在他肩膀上。
“休对我无理！我可是堂堂艾萨克·科穆宁子爵，北境皇帝的侄孙婿，克拉拉联邦国王的亲弟弟！你们这群穷山沟里的乡巴佬黑皮子！”
这句话惹怒了高勇。只听哐当一声，他飞起一脚踢在这什么子爵的脑袋上，把他的漆黑头盔踢了下来。
咦！
高华差点惊出声，但怕被真的当成“乡巴佬”，拼命捂住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恶魔的长相。
艾萨克是位老年恶魔，脸上遍布皱纹，巴掌肉松弛，一坨坨像猪笼草一样挂下。北境纬度高、阳光少，所以他的肤色比白精灵都苍白，蓝色静脉清晰可见。
令高华惊奇的，是老恶魔头顶上长着深色的角，就像恶蝠鬼一样，只是更粗短。也许因为年纪大了，角向后弯曲，颜色发黄。
不过惊奇只是一瞬，立刻被激动所取代：国王的亲弟弟，岂不是能勒索一大笔赎金？
而且北境的铠甲武器看上去还挺帅，俘虏、击杀了他们上千名士兵，光装备就能卖不少钱，给自治领财政回回血吧？
高华美滋滋地盘算着，但在场的其他神魔就没有他的这份闲情逸致了。艾萨克怒目圆睁，眼睛竟发出幽幽蓝光，浑身散发黑雾。
“别虚张声势了，老头。”高勇对恶魔的威胁满不在乎。“知道你被谁打败的么？他们。”
艾萨克顺着高勇的手，看见的是牢牢堵在道口的人类士兵，脖颈上的铁链在灿烂的阳光下格外扎眼。
“他们？”老头的眼睛暗淡下去，雾气也消散了。
“没错，人类，全歼了你的骑兵。”
老头愣了一会，低着头颤抖起来。
“怎么，吓着了？”高勇又踢了他一脚。
“嘿嘿……哈哈哈！”
这位恶魔突然仰面大笑。高勇皱皱眉，而高华更是一下子紧张起来，警惕着周边环境。
“哈哈……咳……唉，我活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有趣的场面，精灵居然会愚蠢到这地步——
你们为自己找了个掘墓者啊。”
高勇面色突变，拔出马鞭，狠狠抽打老艾萨克，竟将老头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把他拖下去！”他声色俱厉地命令道。因为喊得太用力，嗓子都破了。
高华被哥哥的过激反应惊呆了，却发现支援的黑精灵指挥官、高勇的副官、以及其他目睹人类战法的黑精灵将士，脸上全挂着和高勇一样复杂的表情。
他们恼怒于老头捅破了窗户纸，揭开了表面的祥和，道出了自己直觉已经意识到、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万一人类足够强大，会对驾驭、控制、奴役他们的神明做什么？
不安的种子，已在神明心中悄然埋下。
高勇回过头，大喊一声：“高华！”
“在！”他从未见过哥哥这么严肃的表情，不敢含糊。
“这场仗之后，立刻把斯康姆军队解散了，派他们干活。自治领不养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