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拂花入谷
华山聚集天下凌然之气,凝清幽于太虚,晗剑气于绝顶,多为侠隐之辈所钟爱,四月芳菲,柳色初染,正是一派钟灵毓秀的景象。
昔日大将军何进,文坛名士蔡邕均于少年疏狂时染迹藏形于名山大川,而华山于出世与入世之间,别具格局,哪怕是袁绍本人,少年时也曾小驻于此,此道乃是汉末名士的风尚。
“貂蝉,此次行至华山,我们就不要想尘世扰攘,好好游玩一番,”袁绍眉眼含笑,柔声继续说到:“世人知道修仙往昆仑,问道拜终南,访俠往华山,我少年时曾于此地游历,倒是有一位极有趣的朋友常住在这山中,此人身负杂学,万事万物都能与我相谈甚深,最初相识之时,我以为得遇经天纬地之才,颇具惊奇,不过这位妹妹倒是精怪,直说袁大哥礼遇愧不敢当,小可只是以玩世之心,承载这混世之行,便不再与我多说家国宏图,只聊些山间野趣,想必是烦了这些时间俗物。此番我们前来,正好与她玩乐一番,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的红颜知己到真是遍布天下啊,我虽在长安,也听说本初将于河北名门刘氏相配,原来这山间也有你的红粉密友。。。。如此,你也不必争什么天下,不妨来这里修仙,到真是进退皆了。”貂蝉微微嗔怪他,别过头去,眉间粉淡的桃花妆容,也随着脸色淡然若隐。
“你,这~这可冤枉我了,这位山中的女侠本也是道门中人,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至于刘小姐,乃是先父之契约,关系袁氏一族,非我之愿也。我对你如何,岁月悠长,山水跋涉,这几年我派了那么多人有去无回,这次只能我自己来了,还不够证明吗?”袁绍急忙道。
貂蝉并不理他,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生逢乱世,又是女子。虽得父亲宠爱,但终身大事恐怕也是不能自主,所寻觅者,不过得一人真心相待,白首不离而已,只不过谁让自倾心的偏偏是个胸怀天下的人,而这样的人,能如此待自己,已经是不容易了。可叹这年仅豆蔻年华的女子,竟已将世事想的如此通透,倒是羞煞许多枉称名门世家的千金。
“本初,你还没说那位女侠叫什么?住在哪里呢?”
袁绍见貂蝉并未深究,心下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貂蝉毕竟小女儿心态会拘泥许久,又少不得自己一番宽慰,没想到她倒是豁达相对,到让自己一下子放心起来。
“啊,那位女侠道号慕风,取自追慕师门遗风之意,自己遇到师父时,师父已经通晓大道,见她又是女子,便把术数杂学道法医术全都传给了她,只可惜她师尊仙游去了,所以后来留了这华山群峰中的隐逸精华所在给她居住,名之曰琼华谷,于山涧内筑八卦之台,感应天时,名曰镜台。镜台周围杂以坞舍,一为日常居住,二则若偶遇投机之友,便招待小住,于彼此所学中探究一二。”
“这么说来,你说也算是投机之友了?本初哥哥,果然好福气啊!”貂蝉浅笑道,但并不看他。
“哪里话,我这位道友,也颇喜音律,你若去了,她定要你演绎瑶琴与舞技,那时你便知这妹妹是心意坦荡之人”袁绍扶上她的肩,“不过要进琼华谷,常人需要过五花之阵,山路为一直道,然而行至尽头则见一水潭,满布荷花,其间水路纵横,常人只顾留恋美景,贪婪之人,定会驱舟至深处,而再也找不到出来的路,恐怕也要在这山涧终老了,然而若不走这水塘,东面为桃花阵,西面为梨花阵,北面为梅花阵,南面为琼花阵,四阵之中暗合阴阳五行,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若从伤,惊、休,杜、死门而入。也定是讨不得好果吃喽。”
“那,我们如何进去?不对,是你当时如何进去的?”貂蝉转过头来问他。
“我隐约记得当时是寒冬,我从南面琼花阵进入,其阵型颇似八门金锁,是以由景门进,而从生门出,尝试解之,碰巧进入。”
“这五花之阵,不是为了自保吗?为何这么轻易就叫你破了?”貂蝉笑笑,但语气里全是女儿家的怀疑与醋意,然而袁绍并没意识到。
“我进入镜台坞后,与那位妹妹相处几日,也曾这样问她,哈,没想到她却说:’修道之人,本不欲与外界沾染过多,但也讲究缘法,如今天机迅发,我等也不可逆天而行,是以网开三面,这四阵之中,适应四时变话,每季仅一为死门三为生门,花开则人亡,花落则人生,商汤网开一面而成千古圣君,我在此网开三面,算是为天地修福,再说就算其他几阵虽不伤人性命,也绝非凡夫俗子轻易可破,就算是将军你,不也费了三天三夜才解开此阵吗?你入阵第一天我便知晓,第二天见你仍不离去到想看看你心智,谁知你走了三天仍未放弃,便放任你进来了。其实世人见水塘绝境,往往望而却步,另寻他法,殊不知,大道至简,唯有此径,可脱离四时变化,直抵镜台,不过此为接引之道,需得我派人打理,方得入内’”袁绍形容到。
“如此心思,到真是方外之人了,那我们怎么进去?”貂蝉道。
“我们当以四时之果,引来山中灵猴,它们自会带信儿给慕风,派船来接我们。”袁绍说完,转身吩咐侍从去寻四时之果,带来车辕旁,另嘱咐道:“你们在此结舍,我十日后回来。”
文丑当下大急:“主公,我军主力尽在青州,眼下邺城空虚,主公当早日回归!”覆拳低头,向袁绍请命。
“文将军,你先回邺城如何?”
“主公,属下寸步不能离开主公,主公若有闪失,属下有负三军所托!”
“这就对了,那你且在此地扎营等待!”袁绍心意决绝。
“主公,我。。”
不等文丑说完,家仆已经来拿四时之果,灵猴在树下打量片刻,含起果实,攀岩而去,其形态翩然矫捷,颇异于俗世。
“哈哈,好,貂蝉,我们走,到水边去!”袁绍拉起貂蝉的手,奔向水边。
一刻钟过后,一位老者撑竹筏而来,缓缓靠岸。
“本初,久违了,少主人月前曾对老朽言及,近日故人将携佳偶来访,叫我等好生准备,不想袁将军竟如此神速,老朽佩服。”这位青衣老丈,鹤发童颜,神采矍铄,撑蒿时手法沉稳,气定神闲,几十里水路,竟无面红气喘之行迹,绝非寻常保养可得,如非得道高人,即是武学泰斗。
“陵叔哪里话,慕风她知道我们要来?”袁绍施礼道。
“哈哈,少主人于镜台上半月前已知,本初佳人在侧,难道忘了多年前少主人卜算的本事就已经通天彻地了。”这老者名叫陵虚,乃是镜台坞主人的随侍,后主人仙去,便追随少主,打理山中事物。“好了,本初,闲话少叙,随我上船吧。”
“哈哈,晚辈遵命!”说罢便携貂蝉一起登上竹筏,沿水路而去。暮春初夏,池内荷花尚未盛开,但荷叶与荷包已是遮天蔽日之景,渡舟之时,多处河道仅尺寸之宽,不识路者,几步皆是死路,幸得陵叔接引,方使得这二人,于接天荷叶中,欣赏这两岸清幽,荷香凝碧。
由水路进入琼华谷,走出荷塘水阵,便是一片开阔的水域,水域中心有一座小洲,洲上布满了蓼花的枝蔓,蓼花为冬季开花,花开时其灿红宛若人血,陵叔说,当日主人曾言,寒冬肃杀,亲见珍重之人一一离世,心若刀绞,血如蓼花,神望此洲,惊觉心中之血,竟然映入眼中,便引此洲为友,又见周围杂以荻花,便名之曰蓼岸荻洲。
此间水域澄明,中央蓼花盛开,貂蝉不禁陶醉而双眼微闭,回想一路进入琼华谷的两岸胜景。
“本初,姑娘,醒一醒,要到了。”陵叔的声音传来。
袁绍和貂蝉,一路闻着花香阵阵,林间清风,竟然昏昏然沉醉了,被陵虚一叫,睁开眼睛,此时竹筏已经绕过蓼岸荻洲,行至山涧内,两岸画楼竹坊,颇具仙风古意,大不同于长安洛阳。
陵叔撑筏靠岸,对侍童道:“带贵宾去到。。。”话到一半,突然停顿,转头问袁绍:“未知本初之志,是否如初?”
袁绍躬身道:“我志不改,然此番入谷,非为凌云紫霄之事,只为看望慕风,顺便引见心之所属。”说罢,温柔地望向貂蝉。
“呵呵,也罢,这凤来阁白收拾了,你们带两位贵宾去礼仁堂居住,三个时辰后,请两位到梅月厅用膳。”陵虚派遣完毕后,便自行离去。
“本初,我不太明白。。”貂蝉满腹疑窦,对于刚才之事大为不解,悄悄地问袁绍。
“貂蝉,慕风这谷中甚是宽敞,哈哈,你若谈济世经国之事,便去住凤来阁,你若谈风花雪月之事,便去琴心居,至于你我,只为故人情谊,当住礼仁堂,哈哈,这是镜台坞的规矩,也是慕风妹妹的规矩。”说罢,拉着貂蝉随侍童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