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杀机暗伏
宴会结束,董卓当夜心事重重的回到了隐梅园,左右侍婢褪去他厚重的衮服后,貂蝉扶着他坐在窗边的香妃榻上。
此时夜已深沉,隐梅园中从天幕上垂下漫天的寂静,除了守夜的宫人,此刻宫室内只余灯影摇曳下的董卓和貂蝉。
貂蝉将提前准备的醒酒茶递给董卓,自己则慵懒地拨弄着香炉中地安神香,见董卓一直沉默不语,也不禁好奇。
“太师怎么了?回来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今晚晚宴有人惹您生气了吗?”貂蝉试探地拽了拽董卓地衣角。
“哦!”董卓突然从思绪中走出来,认真地看着貂蝉,想起方才种种,突然拉着她地手,把貂蝉拽到了自己身侧,“貂蝉,你有没有想过要做皇后?”
貂蝉地双眼被惊地瞬间张大,用手轻轻地覆住嘴把,一时之间竟答不出来。
董卓见她这副摸样,反倒笑了笑,安慰抚了抚她地头。
其实貂蝉所震惊地根本不是这个问题本身,这本来就是王允计划的一部分,她早就知道这是王允埋下的杀招,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而原本她在这个计划里的角色,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对董卓说,她自小就好奇皇后凤冠上的那颗夜明珠,有几许重,是否可以拿下来把玩。可事到临头,她想起过去几个月,董卓对她的种种好,反而到不忍心做那个在最后关头推他一把的人。
纵然眼前之人,屠戮黎民,祸乱朝纲,甚至害他和袁绍相隔千里,而自己来到他身边的初衷也是一直在等今日,可眼下突然要把杀他的刀亲手递出去,却不知心里为何会有一些犹疑。
“太师万福,太师万福”,这个时候那只凤尾画眉突然叫了起来。打破了两人短暂的沉默。
貂蝉连忙抓着董卓的胳膊,依偎在他身上,柔柔的说:“我看是太师想做皇帝了吧,却非要跑来问我。你今天晚上一直不说话,就是为了这事?”
董卓把貂蝉往怀里搂了搂,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一吻:“你啊,你哪知道这做皇帝虽然是世人都晓得地美事,可也是凶险万分啊。但是孤想了想,做皇帝有一样倒是真的好,那就是孤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你也站在孤的身边,接受万民朝拜了。你可喜欢?”
貂蝉听他这样讲,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董卓一直是以他的方式对自己好到了极点,可惜,她从来不想接受什么万民朝拜,她心中所求的,不过是和袁绍能够结庐而居,看山间流水,云上朝霞,可笑的是,袁绍也非要争什么天下,而眼前的董卓,此刻正在许诺将唾手可得的天下与自己共享。
“太师想做便去做就是,我左右都是陪在太师身边的。”貂蝉木然吐出了这句话。
她知道,这郿坞应该也是住不久了,突然之间不禁开始想,待父亲的计划完成后,她又该去哪里呢?北上去找袁绍吗?横竖苦思无果,不禁用力的闭上了双眼。
董卓静静的抱着貂蝉,想来这高处不胜寒,幸而有她在身边,彷佛长夜里有一盏灯光乍暖。此时忐忑全消,他笃信,登临帝位,纵然凶险万分,居高临下,也远胜过如今流言纷纷,处处提防的日子。
冬去春来,转眼已到了初平三年的四月。董卓自元月搬进郿坞后,再也没有回过长安,而李儒开始督建受禅台后,意气风发,颇有一番新朝宰辅的气派。
朝中汉室诸臣,窃窃私语道,董卓无子,只有李儒,牛辅两个女婿,这如今董卓意图篡位,将来天下指不定就要落到李儒的手里。
受禅台于初平三年三月便已完工,到了四月间,李儒,李肃早已草拟好了天子的禅让诏书和新朝的国号,年号,以及一应臣僚的晋爵名表。这一日,李儒,李肃一起来到郿坞,与董卓商量禅位大典的筹备事宜。
“主公,禅让大典初步定在本月十八,届时李肃大人负责接引主公前往受禅台,臣则在受禅台召集文武,准备典仪,恭候主公大驾。”李儒向董卓一一汇报着受禅当日的种种礼仪章程。
“对了,孤前往受禅台地一应防务如何安排?”董卓打断他。
“主公放心,郿坞至长安城,由李傕大人亲自护送,到长安地界,温侯会提虎豹营,护佑主公直抵受禅台,受禅台附近,温侯也已加固三班防卫,万无一失。”李儒笃定地说着,一边展开了受禅台典仪当日的驻兵方位图。
董卓看着李儒搁在桌上一应图纸和章程,心中放心了许多,抬头对李肃说:“李肃,四月十八当日,你跟李傕领一支孤金翎卫,贴身护卫孤进受禅台。另外当日大典完成,孤就在受禅台接受玉玺,分封百官,孤不进未央宫,日后正式的登基大典,也在岐凤殿举办。”
虽然吕布当日在岐凤殿宴会上的一番说辞,显得忠烈不二,但董卓多年混迹朝局的经验告诉自己,凡事仍然要留个后手,所以他断然不放心只由吕布一个人护送自己进受禅台,更加不会进入禁军掌控的未央宫。
“诺!”李儒,李肃,齐齐应声道。
此刻三人皆是心下大安,只等待着四月十八日,乾坤更替,日月换新。
当夜子时,趁长安城都陷入了沉睡,吕布夜行入王允府。
王允正在注水泡茶,沸水入汤泛起了一缕柔白的水汽,萦绕在王允身前。吕布来这里已是轻车熟路,进到茶室,默默的坐在王允对面,他知道司徒大人泡茶时,是不喜欢别人打扰的。
王允轻轻放了一杯龙井到吕布面前,笑着说“明前好茶,温侯可不要牛饮哦!”
吕布根本没有心思喝茶,只把晾在一边,压低了声音:“此番董贼受禅,郿坞至长安由李傕护送,受禅台周围交给我的虎豹营,不过老贼多疑,还另外给了李肃一支金翎卫,本来在受禅台动手可一击即中,如今恐怕要费些功夫,那金翎卫本是天子近卫,如今是老贼在西凉的亲兵充任,素来以一挡十,当日的场面恐怕不太好看,不过,我总归能将他们收拾干净,只是若伤及无辜文武,还请司徒设法安抚。”
王允将茶盏凑到嘴边,细细的吮了一口,看着茶盏中剔透的汤色,淡淡的说:“温侯无需担心,董卓调不动金翎卫,届时只需你一剑之力,则天下大事可定。”
吕布看不透王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王允见他狐疑的样子,放下茶盏,“这半年来,温侯在军方多番部署,劳心费力,老夫岂能坐享其成。放心,李肃巴不得老贼早死呢,金翎卫在他手上,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吕布大惊:“那李肃当年可以劝我归顺董卓之人,算是董卓的心腹旧臣了,司徒何时布下的这步棋?”
“哈哈哈,温侯,你初入董营,便晋位侯爵,总督天下兵马,那李肃追随董卓十余年,又为董卓招揽温侯,此等旷世之功,回来后却未加官进爵,你说他心里怎么想?哦,当然了,这个嘛,倒不至于给他这个胆子想要背叛董卓,他想董卓非死不可的理由呢,哈哈哈哈,董卓元月离京,他便暗中与董卓的妾室有染,如今那女子已有三月身孕,董卓再不死,待那妾室身孕一旦显怀,到时候恐怕就要轮到李肃身首异处喽。”王允一双老眼之中,此刻透着看不穿的混沌。
这一步谋算,吕布一无所知,却也不禁佩服。
王允拍拍吕布的肩:“貂蝉身陷虎穴半年有余,大事一成,还望温侯先往郿坞相救小女。”说罢起身向吕布深深作了一揖。
吕布连忙起身:“司徒放心,我此生夙愿,便是与小姐厮守终生,绝不相负。”
王允看着吕布,不禁有一丝欣慰。想到计划之初,他与貂蝉不过是把吕布当成手中的棋子,去杀掉董卓。但行至今日,发觉吕布此人虽说有勇无谋,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不要天下,只想和貂蝉厮守的人。
想到这里,王允一时竟觉的,就凭这点,吕布远胜袁绍多矣。将来大事一成,自己匡定大汉,吕布肃清外敌,待宇内升平之时,女儿交给他,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王允捋了捋胡须,欣慰的一笑,继续说到:“温侯,此间还有三件事,我须与温侯一一推演,这第一,便是一旦刺董成功,首要之事是稳定朝局,董卓暴虐,然而笼络人心上倒是也真舍得花些真金白银,加上这几年他安插西凉旧部充斥朝堂,我们所行之事,虽然是民心所向,唯恐当日还有人借董卓于威挟持百官,所以我须温侯借我一支兵马,隐匿在受禅台之侧,待董卓身死,随即冲出,诛杀李儒,蔡邕等董贼从属,稳定大局,以免文武百官受其煽动,摇摆不定。”
吕布不解地望着王允,神色略带骄傲问道:“司徒何以如此担心,一旦董卓身死,我和我的虎豹营都在受禅台,我方天画戟之下,想来应该无人敢造次。我自去杀了那李儒和蔡邕即可,司徒为何还要分兵?”
王允摆摆手,“温侯莫急,因为你要去做第二件事,所以一旦董卓身死,现场便只交给老夫处理即可,温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温侯不要忘了,李傕就在长安城郭之外,老贼身死,李傕必然反扑,此时还要借助温侯神勇。那郭汜身在虎牢关,就算日夜兼程赶回来,也是两日后的事,足够温侯收拾完李傕,再对付他。更何况,若郭汜识时务,也许也不至于劳动温侯刀兵相见。”
吕布钦佩地点了点头。
王允继续说道:“这第三件事嘛,还需劳烦温侯嘱托一名信得过的将军,化身老夫的家仆,待董卓一离开郿坞,便将小女接出来,以免李傕反身回去用貂蝉要挟我等。”
“司徒放心,我让文远去,此事万无一失。那李傕不敢跟我动手,我自能逼退他,老贼一离开,我便先让文远接貂蝉到司徒府。等候我们的捷报。”吕布答道。
两人又就当日行动的计划反复推演,觉得万无一失后,方才放下心来,已是天光乍现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