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归处
苏不周往往会惊讶于自己碰到的事。她总是混入巧合之中,并且凭借巧合力挽狂澜。
天空愈发暗淡起来,空气渐渐变得湿润。
苏不周走进恒山的树林中,顺着小道往山下走,便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恒山弟子倒提长剑,磕磕绊绊地跑来。
她急忙冲上去,一把扶住面前的人,关切道:“还有意识么?你经历了什么?”
那恒山弟子似是受到了惊吓,在苏不周的搀扶下恍惚了片刻——他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对苏不周的关切无动于衷。
随后他似是突然醒悟,又急忙挣脱开。
苏不周只感觉一股强横的劲力压在她身上。她一时间无法控制住那恒山弟子,让他从自己的控制下挣脱开了。
那恒山弟子便好似换了个人一般,脚下恍若生了风一般,一瞬间便消失在山林中,不见了踪影。
苏不周正欲跟上去,低头只见脚下凭空多出来一片阴影——她一抬头,便看见一个体型消瘦的女子从上空掠过。
那女人步履生风,旋即俯冲而下。苏不周看清了——那女人只有一条手臂,而她残余的右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径直向那恒山弟子去了。
苏不周心头大呼一声“不好”,一时间也顾不得思考那人是什么来头。她脚下急忙蓄力,直跃空中,剑锋径直刺向女人的手臂。
女人是追着那恒山弟子而来的——只是恒山的地形复杂,那名恒山弟子大抵是靠着地形的曲折,方才虎口逃生。
不然凭借那独臂女人的速度,他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如今他赫然展现在独臂女人眼前,将女人心头的愤怒彻底激起来了——独臂女人的注意力一时间全盘倾覆在那恒山弟子身上,竟忘了她身后还有一个小家伙。
女人步调一乱,蓄谋已久的右手当即扫出,用小臂当住了苏不周的剑锋。
苏不周的身体悬在空中,只有脚尖在树枝上借力。她的长剑剑锋抵在女人柔软的小臂上,感觉竟好似是抵在另一柄长剑剑身上。
这一剑苏不周用了九分力,独臂女人却只是匆忙遮挡。
女人看清了这一张稚嫩的面孔。这张脸是陌生的,这个姑娘使用的剑法也是陌生的。
剑风往往要在十寸之内时方才能感受到。杀气不同,远可至千里,用剑之时多少都会掺杂许些。
女人不禁感慨面前这姑娘的剑法实在是设计精巧——剑风微弱,一点杀气都没有。实在是精妙绝伦的暗杀之剑。
女人手臂内的经脉被内息充斥得十分饱满,她借力下压着苏不周的剑刃,企图打破僵持的局面。
她以为苏不周会借力划开,却不料苏不周手腕紧了紧,空余的一只左手也压在了长剑剑柄上。
女人心头一震——这完全就是在欺负她只有一条胳膊。
她余光向恒山弟子前进的方向瞥了瞥。那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空留一片空荡荡的树林给她二人。
女人不禁焦躁起来,以左脚为轴,小臂的力道一松,转身华丽地滑开。
苏不周急忙收剑,快步跟了上去。
“我记得恒山一脉素来讲究,是不收女弟子的。”女人脚下一转,与苏不周拉开两丈的距离,稳稳地站在树枝上,“你既非恒山子弟,又何必来搅这一趟混水?”
女人尚未等到回复,便见苏不周持剑向她冲来。殊不知她这一句话,让苏不周断定了面前这人便是轻寒。
“江夜轻寒花不语。”苏不周同那女人擦肩而过之时,嘴中默念道,“你们本是江湖人,又何必为了陆成与江湖结下梁子?”
轻寒一愣。
“从衡山转道长安城......姑娘,就算我们都姓江,百年前估计是同一个祖宗你也不能这般耽误我的时间吧。”君不器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自己从华檀手里借来的一柄木剑,暗自吐槽着这剑上竟什么花纹都没有。
“你不是自称姓君么,什么时候又改姓江了?”江夜站在十步开外,挡住君不器的去路。
君不器敷衍道:“都差不多吧。”
“......”江夜沉默了片刻,向前走了两步,靠在了一边的墙上,“徐不歌那家伙官职没我高,消息不灵通。他预判到了五岳的先后顺序,但我们的计划中总共有七个门派。”
君不器不禁皱眉。自二人分开,徐不歌便隔三差五给他送信,将打听到的情报全盘托出。
自衡山胜利以来,徐不歌便好像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音信。
江夜道:“你对这两个门派大抵没什么兴趣,毕竟他们素来都比较安静。”
君不器道:“你是说武当和少林?”
江夜摇了摇头:“不大可能,也绝对不会是。武当素来倚靠朝廷势力,一直都算不上是江湖中独立的一支。南北分立以来,就一直处于中立状态,最好两边都不得罪。陆浤攀不上,陆成自然也没有要打他的理由。”
君不器道:“懂了。少林也差不多,南北战争与他们的宗旨相违背,他们断然不会出兵,不必提了。”
江夜道:“这两个分别是五毒和峨眉,也不知道陆浤是怎么想的。”
君不器闻言不禁笑道:“峨眉......春水姑娘定会毛遂自荐吧,这样方便手下留情。五毒跟我关系不大。如此一来,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君不器总算是放下手中的木剑,正眼看了看江夜。
江夜笑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是我的道理。我愿意帮陆成,只是因为楚靖愿意帮陆成,我愿意帮他而已。陆英还没死的时候,陆浤便与江湖人多有来往,故而他更受江湖人欢迎。南北一分开,也就有更多江湖门派站在他那边。至于江湖人,无非就是想在南北对峙的时候有个倚靠而已。”
江夜目光一转,眼底多了几分轻蔑与本性的骄傲:“我们打五岳,看起来是很无厘头的行为,其实一箭双雕。”
君不器道:“怎么说。”
江夜道:“陆浤和江湖,两方都是彼此利用的关系,江湖人在受到陆成的攻击时得不到陆浤援助,自然就知道陆浤不可信任。而陆成最后手下留情,也是在告诉江湖人,打他们是因为陆浤,但削弱力量是目的,滥杀无辜不是。在陆成掌权后,江湖人自然就不会举兵造反。”
君不器眼前一亮,做样子一般拍了拍手,语气中却又夹带着嘲讽的味道:“不错,好主意。你们策划的还......”
“一个月后就要在秦淮一线开战了,”君不器正准备夸上几句,江夜便打断道,“等到打完,估计接下来的几年修修整整,也就差不多安宁了。到时候江湖不需要你奔波,你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