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授剑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华檀轻轻推开长老堂的大门,赫然看到一个上半身赤裸、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女子,俯下身去费力地往腿上缠着绷带。女子双腿修长,弯下腰缠绷带的时候,那一头乌黑的秀发便从她的肩膀上搭下来,显得十分轻柔。
“师父。”华尘霜应声抬头——她趴在大腿上,掩饰着自己赤裸的上半身,右手防御性地抓住一旁的大衣。
见是华檀,华尘霜松了口气,右手一松,将大衣扔到一旁。她匆匆应了一声“师父”,便继续倒腾着腿上的绷带。
华檀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华尘霜手上的动作,心里不禁感慨——这姑娘长这么大了,倒全然不像是个姑娘。
他转身将门闩搭好,放下了阻挡冷风的帘子,走到华尘霜身前,轻轻蹲在她脚边。
华尘霜大抵是忘了活结怎么系,此时正费力地拉扯着两头的绷带,系着小腿上的结。
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双宽厚的冰凉的手扣住了。
“给我吧。”华檀心里叹了一口气,轻轻松开了覆在华尘霜手腕上的双手,接过那一截绷带。
他没有顺着华尘霜的步骤把结系好,而是将那条绷带一圈一圈地解开,换了一条新的。
华尘霜一愣:“诶师父,我都......”
“你捂得太厚了,不透气。”华檀淡淡道,自顾自地剪了一条比方才那一条短一半的一条绷带,小心翼翼地给华尘霜缠上,“来,另一条腿给我。”
华尘霜老老实实地将另一条腿摆到他面前。
华檀手上的功夫慢条斯理,俨然有序——就和他的性格一样。
他摇了摇头,感慨道:“你要不是进了华山,肯定嫁不出去。”
华尘霜理所当然地接道:“那就在华山待着,首座当得多舒服,干嘛非要嫁出去。”
华檀笑笑,没有接话。缠到一半,他大概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他人去哪儿了?我不是叫那小子帮你缠么?”
“嗯?哦,”华尘霜不以为然,“他帮我缠完上身时候,我就叫他走了。我说腿上的伤我自己也能处理,就没再麻烦他。”
华檀闻言沉默了片刻,直到他将最后一个结打完,准备起身的时候,方才应了一声。
“上身的伤都处理完了,就不知道把衣服穿好么。”华檀将头别到一边,淡淡道。
“反正我这副身板也没什么可看的......跟男人差不多吧。”华尘霜混不在意地将外套披上,看到华檀将视线扭开,疑惑地将手放在自己胸前,摸了摸——平的,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华尘霜整了整衣襟,正准备出门,突然发觉好像少了些什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桌子——少的是她的佩剑;她那柄长剑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匆忙之下被她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
她回头看看华檀:“对了师父,我那把剑折了,到时候别忘了给我顺来一把。”
“不必了,你的剑早就给你磨好了。”华檀看了看华尘霜。这姑娘就好像全然没有经历过这一场劫难一般,依旧是原来的性情。
华檀一直觉得很神奇,觉得他自己很神奇,也觉得华山派历代掌门很神奇。
“师父的性子还真是怪异......怎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都能摆出这一副笑脸。”
华檀还是华山首座的时候,曾经吐槽过他的师父性格奇怪。
“我的性格很奇怪吗?不奇怪吧,你的那些师祖们也都这个性子。反正我师父是这个性子,我师父说我师爷也是这个性子。可以说是祖传的吧。”他师父是这么回应他的。
他那师父算不得英年早逝,不过说到底也没能活得长久。方过不惑之年,眉目间方才难得地沾染上一些红尘气息,就长辞人间了。
华山历代掌门活得都潇洒,从骨子里透露着一股仙气。华檀常常以为自己是个意外,不爱说话,遇到什么困难心里都会率先乱做一团——虽然表面看上去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
华檀看着华尘霜,时常觉得她这徒弟和他那师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不是华尘霜是个姑娘,华檀大抵会以为他二人有什么亲缘关系。
领着华尘霜到了自己的房间。
“师父,你带我来你屋里干什么啊?”华尘霜第一次进华檀的房间,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一边问道。
“那把剑在我屋里,带你过来取。”华檀走到香案前,双手将桌上那把已经落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剑鞘古朴典雅的长剑轻轻拿起。
他转过身,将那把长剑递到华尘霜面前。
华尘霜一怔,目光霎时间被那柄长剑吸引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精致的剑鞘,看了许久,方才恋恋不舍地收起目光,将疑惑投向华檀:“这不是祖师爷留下来的......师父,你一直都不舍得用的,就,这么给我了?”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你师祖们的故事吗?”华檀看着华尘霜,语气放得很轻柔。
华尘霜点点头。
“他们守华山的时候,用的都是这把剑。利器最不怕的就是用,越用越结实。我一直觉得我驾驭不好他,自继位以来,它便封刃了。”华檀将那柄长剑塞到华尘霜手中,难得冲她一笑。
君不器前脚刚忙完华山的事儿,转眼便接到来信,说嵩山那边已经打上了,是春水带的队。
君不器简单处理好伤势,向华檀接了身干净的衣服,便打算不告而别。
苏不周跟上君不器,叫住他:“北朝那四位的目的是削弱中原武林的势力,所以出了这种计策。合着在他们黑名单上的门派,你要挨个赶过去帮上一把?”
君不器自以为他的事不需要一个小姑娘操劳,做事的理由也不必同她解释清楚。
他思来想去,觉得此事解释起来太过于繁琐,便答应了一声。
“那我跟着你。”苏不周毫不犹豫道。
君不器无奈地转过身:“这些日子太过周折,你适应不了。就在华山整顿一个月,到时候我再......”
苏不周再度打断道:“我爹是死在他们手上的,我应该跟过去。”
君不器道:“杀了你爹的人是轻寒和斜阳。斜阳已经被我杀了;至于轻寒,为了苏静,我会把她的头颅砍下来作为祭奠。”
苏不周道:“泰山是江夜带着打的,那一战没有一点胜算,岳林峰几乎把山都清了。你又为什么还赶过去?”
君不器道:“五岳与我有旧日恩情,我去帮他们合情合理。”
苏不周看着君不器站定的背影,没有回复。二人就这样的局面僵持了许久。
“好。那我在华山待上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如约去和你见面。”苏不周妥协道,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