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

我们征求王科长的意见，问他去哪儿吃好呢？王科长笑着说：“你们安排嘛，随便吃点什么都行，吃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今天终于找到一个有共同语言的知音了。”

我说：“王科长，我们对市里不熟，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小李也说：“王科长，你就别推了，我们乡坝头的人来这么大的城市，怎么知道哪儿有餐厅，哪个餐厅价格便宜又好吃呢？你就别摆架子了，这是在你的地盘上，再说你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用看就是闻你也知道哪家店好吃。还是你定，你找的地方肯定有特色！”

王科长想了想，说：“听你们这样说，要是我再推脱那就有点讲不过去了。好吧，那我就带你们去两江大酒楼，那儿呀，菜品有特色，虽说环境和氛围算不上一流，算不上高档，但也很受大家的欢迎，因为那儿有一种文化气息。”

我们就跟着王科长去到两江大酒楼，这里装修一新，不像王科长说的那样是一个一般的餐馆，实则是一个很大的高档酒楼。我一看就明白，王科长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他真把我们当羊宰了。也难怪人家是采购科长，采购科可不像我这个销售科，同样是科长，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他是大权在握，是别人来求他，而我却是处处求别人，我和他是没法比的。

我们三个人来这么高档的大酒楼，点上一大桌菜能吃得完吗？还好，我早有准备，不然这种场合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大厅装饰以白色和蓝色等亮色为主，格调明朗欢快。店里有着其他店都不具备的展示柜，在这里能看到高跟鞋、箱包、首饰，除了烘托出时尚的氛围，还可供人们拍照留念。我们沿着大厅走进去，一个看似与王科长很熟而且长得很漂亮的大堂经理把我们带到了楼上的一个小厅。她说：“哎，王科长，你好像又有好几天没有来了，你这几天是去出差了还是因为去别的地方吃了？我们这里呀，还希望你王科长多关照才行哟。要是我哪儿没做好，请王科长多多指教，我才好改进嘛。”

王科长看着她，眼睛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表情，他笑着说：“我这几天去辽宁出差了，昨天才回来。你看，只要我在家，哪天没来你这儿吃饭呢，你怎么就忘了？你们这儿不管从菜品上，还是环境上都很好，你说我能不来吗？”

我们坐下后，王科长从她手中接过菜单，主动点了菜。

菜端上来后，我还特意点了一瓶好酒，小李赶忙给我们倒上酒，大家就边喝酒边吃菜。我用试探的口气说：“王科长，我敬你一杯，感谢你今晚赏脸。让我们感觉是莫大的荣幸，我们公司健身器的销售，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

王科长与我碰杯后喝了一口，笑着说：“刘科长，我们喝酒不谈公事，这是现在不成文的规定哟。今晚，我完全是出于朋友的感情，也放下了手中很重要的事情没去处理，来陪你们了，因为朋友难得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何乐而不为呢？”

平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小李，在这种场合下还是显得很聪明的，她马上站起来给王科长倒上酒，端起酒杯就敬他，说：“王科长，我敬你，看你这么真心实意来陪我们吃饭，这让我们非常高兴，说什么我也得敬你一杯，你说是不是？我们不谈公事，只喝酒聊天。我知道王科长是个足球迷，但没有想到，你工作这么忙，还有这种雅兴，这也是实属难得啊。”

王科长也显得十分豪爽，说：“来，干杯，你随意，我把这杯喝完，真是太高兴了，干杯！”

我和小李都知道，今晚的中心是王科长，我们都轮换上阵，没几下王科长也喝得有几分醉意了，但他酒醉心明白。不管我怎么提及健身器的事，他就是不表态，就是不做明确的回答。却想以酒乱性，不但专找小李碰酒，还时不时与小李打打闹闹，总想与小李有点什么似的。

看他越喝越来劲，我就以上卫生间为名，起身走了出去。在外面的大厅转了转，过了一阵子，当我走到门口时就听见，小李嗲声嗲气地说：“王科长，我再敬你一杯，我们公司的健身器，你决定买不买呢？”

王科长说：“你的手真细嫩真白，再让我摸摸。”

小李说：“王科长，你喝了酒就别乱说了，手都是一样，哪有不一样的手呢？哎，先别谈手，说健身器，你到底买不买？你买哪个公司的健身器不是买呢，买谁的，买多买少还不你一句话，你说对不对？”

王科长说：“好好好，谈健身器，告诉你吧，现在有好多家公司都找过我，我都没有明确答复，因为我还得考虑考虑。你说得对，我是采购科长，买谁的，买多买少，还不是我一句话？”

小李端起酒，又与王科长喝起来，“王科长，我们公司生产的健身器，是最好的健身产品哟，说什么你也得买质量最好的吧。我们公司生产的健身器，哪个用了都说好，你说你不买我们的，你还去买谁的呢，对不对？”

王科长笑了，说：“好，好，我购买你们公司的健身器，不就行了吗？那我们再……再喝酒。”

小李说：“只说不行，你得马上在我们带来的合同上签字。等这字签了后，我陪你，不管你怎么喝，喝多久都行。”

二

不知怎么的，先前看似高傲的王科长，这时在小李面前却温驯得像只小绵羊，她怎么牵他就怎么走，她说什么他都听，一个男人，往往在女人面前，就变得那么脆弱，这是本性吗？小李说：“王科长，我这儿有笔，你快签嘛，签了我就不再牵挂这事，好开开心心地陪你喝酒了。”

王科长说：“好，我签，我签就是了，拿笔来。”

小李说：“笔我给你了，你怎么还不签呢？”

王科长说：“哎呀，我喝了酒，这握笔的手不听使唤了，还是你来帮我一把，你来握着我的手签……”

听到这时，本来想进去的我，想这时进去不是时候，便转身又走开。我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等我再走去时，正好碰到他们走了出来，王科长的一只手还搭在小李的肩上。他们都喝得醉醉的，因为酒的作用，他们也不顾忌什么，亲亲热热地走了出来。

小李一见我来了，赶忙推开王科长的手走开了，大声说：“刘科长，你去哪儿了？你看我帮你敬王科长，把我都喝醉了。王科长真是豪爽，喝酒一点也不含糊，酒逢知己千杯少嘛！他还想喝，看他醉成这个样子了，不能再让他喝了，所以我就把他扶出来了。来，你来帮我扶扶他？”

我说：“改天再陪王科长喝，你们先在外面坐会儿，我去结账。”

我把账结好了出来，对小李说：“小李，我们得走了，公司的车还在外面等呢。对不起了，王科长，我给你打个车，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改天我们再陪你喝酒，那时呀，喝个不醉不归。”

王科长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会儿说还要喝酒，一会儿说要去唱歌，一会儿说要小李讲足球的故事。小李走过去说：“王科长，你喝多了。来，我扶你去外面打车，送你回家。”

王科长一听小李要送他回家，站起来说：“走，打车回家。”

小李扶着王科长去外面拦下一辆车，把王科长扶上车后，她转身把车门一关上，出租车就开走了。这时，小李回过头来对我说：“让他回家做梦去吧。”

三

我看到这一幕和小李今晚的表现，真是出乎我的想象，没想到她跑销售这些年，真是锻炼出来了，各种场合都能应对，各种人都能制服，这不得不让我叹服。我笑着说：“小李，你真行，像王科长这样的老狐狸你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小李也得意了，说：“当然，我见过比他难整的人多着呢！他，小菜一碟。哎，刘科长，你说公司有车来接，在哪儿？”

我笑着说：“是我撒的谎，你想嘛，公司怎么可能会有车来接呢？走，我们住宾馆去吧。”

我和小李来到附近一家宾馆，在开房时，小李带着醉醺醺的语气问道：“刘科长，这房怎么开呀？是开一间，我俩住一起，还是开两间，我们各住一间呢？”

我说：“你有没有一句正经话呢？肯定是开两间，我俩是什么关系，能住在一起吗？”

小李又像很清醒地回过头来看着我，偷偷地笑着，还扮了一个鬼脸说：“我说的开一间房，是标准间，就是在一间房里，我们也是各睡各的，又有啥呢？再说，我们为公司谈成了一笔十分重要的业务，他们连车都不安排来接，哪里把我们当成办事的人哟。目前，公司这么困难，我们开一间房，也可为公司节约一点钱嘛，你说是不是？”

宾馆服务员一会儿看看我，又一会儿看看她，也没听懂到底开几间房，便问：“你们到底开一间房还是两间？”

我说：“是两间。”

在房开好后，我和小李各自回自己的房间。当我关上门准备洗漱时，小李又突然来敲门，我打开门问道：“我说小李，你有完没完，这么晚了就好好睡觉吧，别再影响别人休息了，明白吗？”

小李看了看有些生气的我，很不耐烦地说：“哎，我说刘科长，你怎么这样讨厌我呢？我只是和你闹着玩的，你以为我真想和你住一起，你想都别想。我这人虽然嘴上说的没一句正经话，但我心里很清楚，我还是比较有底线的。”

我听后，便问道：“你还有啥事，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小李笑着说：“我这时敲门，没别的，你别紧张嘛，我是想问问明天早上几点钟起床去车站呢？”

我说：“反正事情办好了，放心睡觉，多睡会儿，明天九点起床去车站。”

小李说：“好，听从你的指示，明天九点起床，睡觉了，晚安。”

说罢，小李回到她的房里关上了门后，我也关上了房门睡觉了，却一点儿也没有睡意，不知是怕小李再一次来敲门，或者是已改变了先前的想法，这时却想她再来敲一次门……

四

回到公司，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我赶忙到李总的办公室，把事情已经办好的消息向他汇报。而此时，李总正在审阅一份资料，见我来了，放下手中的资料，抬起头说：“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们还要在那儿待上两天哟。因为王科长那人，我是最了解的，是一个不好应付的人，找他办事他就越要摆架子。哎，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呢？”

我把已签好的购买合同递给李总，心想，李总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应该也和王科长打过交道吧，所以才会这么了解他。也难怪他叫小李和我一起去，我真佩服他这一招。我说：“李总，这个事我们已经办好了，合同已经签了。”

李总看了看合同，笑着说：“其实，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就是还有点不相信，他这次怎么这么爽快？还是你们有办法，他这种人谁拿他都没办法的，没想到你们却把这事轻而易举地办成了。好，办得好，辛苦你们了，你也可能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一听，不明白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是那家企业的负责人告诉他的？没这么快吧。是小李告诉他的？可小李一下车就忙着回家去了，到现在还没来公司。看来，老板就是老板，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起身说：“好，我就回去工作了。”

李总却又招手，高兴地说：“别急着走，我还有一个事要告诉你。你的计划书我那天没认真看，现在我认真看了，很有市场潜力。今天下午，公司召开董事会。在会上，你就这计划书简单地给大家说明一下，经董事们审议通过后再实施。”

我有点不相信地问：“真的呀？”

李总说：“当然是真的。你这计划书里的设想，也是我一直以来所思考的，更是公司以后发展的一个方向，不然就很难打开产品销售市场。”

我说：“谢谢李总，只要这计划书一通过，我想……”

李总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挥手示意我别再说了，说：“等下午董事会通过再说，你休息去吧。”

我走出李总的办公室，为这个计划书终于有了着落而高兴。我得感谢溪溪，是她帮忙在李总面前推荐的，我没有看错人！溪溪在公司里确实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谁也代替不了她。

我没有回寝室，而是直接去了办公室。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我的这份计划书很快就要实施了，又能施展我的能力。虽然，还要下午在董事会上让董事们评审，我知道那是走过场，只是让他们知道这事。董事们不太关心这个，只关心他们年终能分到多少红利。

这时，小李也来到了办公室，她一进门就说：“刘科长，你没休息呀？”

我笑了笑，说：“哪里顾得上休息哟，公司里事情这么多。哪像你，整天像个闲人似的，多悠闲呀！”

小李走近我，半开玩笑地说：“你是来给李总汇报工作的吧？”

我一听愣了，她怎么知道？她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事，她这么一说，我就有点发火了，我还正为这事没想明白呢。我说：“这事还用得着我去汇报吗？有人早就给李总汇报了哟。”

小李看我生气，她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笑着说：“我说呀，刘科长，你去了不仅没得到任何奖励，就连一句夸奖的话也没讨到吧？”

我说：“是你去跟李总说的吧，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小李看到我越来越生气，她就更开心了，说：“怎么了，难道只有你能向李总汇报工作，我就不能了？这事可是我们两个人办成的，论功劳也有我一半吧。就算你是科长，功劳算你占大半，我也有一小半吧？”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也不想再听她胡说了，我说：“好好好，你有功劳，全靠你才办成这事，我服你了。”

小李说：“是的，全靠我才办好了这事，要是我没去，你说，你能办成这事么？刘科长，你的能力是没得说的，你的为人我也很敬佩，可你的工作思维要改变一下了，要适应市场，更要学会做人。”

我被小李说糊涂了，我听来听去都不知她在说什么，总是绕来绕去，她是在怪我不应去给李总汇报吗？那怎么可能呢，出差是李总安排的，我又是销售科长，不该我去汇报难道该她去？不对，她说话的意思不是这个，那到底又是什么呢？我真不想再理她了，我起身说：“我不想听你说了，你走吧，我出去走走，清静清静。”

小李说：“刘科长，我告诉你，我可从没给李总汇报过什么情况。”

我说：“那他是怎样知道的？他是神仙呀，长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吗？如果没人给他说，他能知道吗？”

小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我说刘科长，你没长脑子呀？你想想，他在商场里混了这么多年，也经营生意这么久，他啥事不知道？”我听完后，也没有再往深处想，径直走了出去。

五

中午，我考虑到下午要在董事会展示我的计划书，为此，我又适当地做了一些修改。然后，自己先读了一遍，以便在会上读得流利一点，才好让董事们理解我的这份计划书的内容。就这样，由于一心一意把心思放在那份计划书上，吃饭都忘了。

不知溪溪是如何知道我没吃饭的，给我端来一个盒饭，说：“刘大科长，总不能光顾着工作，忘了吃饭吧。更别因为你这计划书李总认可了，就高兴过头了。吃饭要紧，人是铁饭是钢，只有身体好才是真的。”

我抬头看了看她，“有点紧张，你知道这份计划费了我多少心血。溪溪，谢谢你，真的，要不是你，我这份计划书写得再好也不可能实施。”

溪溪把饭递给我，说：“你可别谢我，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公司。因为我认真读了你的这份计划书，如按计划书去实施，公司以后肯定会有一个更好的发展。你先吃饭吧，记住，现在什么都不重要的，只有吃饭最重要，明白吗？”

我接过饭，心里充满着感激，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也许是真的饿了，我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溪溪说：“你慢慢吃吧，别急。你这人呀，只有看到饭才知道饿，不看到饭就想不起了，真该让你好好饿几天，你才知道给你送饭的人有多重要。”

下午两点钟，所有的董事都到齐了，李总主持会议：“今天召集大家开个会，主要是讨论刘科长的这份计划书。销售科的刘科长是个很有市场头脑的人，对市场的分析十分准确，这份计划书现已复印，请秘书小张发给大家，各位认真看一下吧。”

过了好一阵，估计大家看得差不多了之后，李总说：“下面就请刘科长对这份计划书，做个简要的说明吧。”

我就大声地说道：“通过我目前对健身市场的调查分析，使用我们公司健身器的不到百分之五十。原因呢，是消费者对我们公司的产品不认可。要怎样从消费者的心理上去扭转这一局面呢？我想，那就要兴办一个自己的健身娱乐馆，通过这个健身娱乐馆平台，我们首先培养出一批健身爱好者。这样，我们的健身器才能走进各个健身房，才能走进千家万户。”

有一个董事问道：“从你这份计划书上看，这个方案确实不错，但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成功，如果投资出去的资金收不回来，那公司不是亏得更多了吗？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按这个计划实施，少说得投资上百万，我们公司目前周转资金就很困难，再投一部分出去，那公司就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取得一定的成效，另一个就是破产。”

这时，溪溪站了起来，说：“各位，听我说几句好不好？我的看法却不一样，与其说华华公司这样艰难度日，不如拼尽全力大干一把，没有高风险，就没有高利润。不如公司就按他这个方案去实施，公司里的股份我占有百分之三十，也算是一个大股东，我第一个赞成实施这个计划。”

溪溪这么一说，董事们再也没有发言了。如此看来，溪溪不但在李总面前能说上话，而且在董事们心中也是有地位的，这点不得不承认。也难怪她平日里看似什么也不管不问，其实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李总说：“大家都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对这个计划的实施展开了讨论。我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后，认为大家对这个计划书的实施总的来说还是赞同的。刘科长是有才能的人，这个项目就交给他去办。大家放心，我李某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不会看错人的。”

李总又问道：“刘科长，你还有什么要补充没有？”我说：“感谢各位董事们的支持，更感谢李总的信任。既然李总把这个项目交给我办，我一定努力办好，争取早日把这个健身娱乐馆建成。”

最后，李总说：“我呢，过两天还要去深圳考察，现在得去准备一些资料，先就这样吧。好，散会。”

我用十分感激的目光望了溪溪一眼，而溪溪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又似乎充满了某种期待。我下决心一定要搞好这个计划的实施，给溪溪以及公司全体员工一个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