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秋之韵
生若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
不知为何,最近竟得了腰疼,是感伤多了吗?心扉的忧伤居然穿透了情感直达躯体。
可我还是如花的年纪,正处在一生最绚烂的时刻。
因是担心我的身体,他陪我去了医务室,执手静静地走在校园内的林荫小道上,他手中的温度,让我倍感安心。
时节,已入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见惯了四季常青。或为绿化,或为美观,树木于秋天竟是不落叶了,于冬天,仍是满目青葱。
却是,不喜欢半截青木于雪地探出头的感觉,总想着,那些绿叶会很冷。
本该你们,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可为何,为何夕阳近黄昏,人间犹有未招魂?
说到秋,很自然地想到了《红楼梦》里的香菱。
香菱本名甄英莲,江南大地主甄士隐的女儿,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奈何命运不济,被人贩子拐卖,跟着人贩子长到十二三,出落得亭亭玉立,人贩子看到了香菱身上的价值,打算将香菱卖给别人做媳妇。
冯渊正好于此时出现,家境优渥,无亲无故,又专一深情,答应香菱此生只她一个,香菱像一株飘零的浮萍,孤苦到此原本便要扎根,哪知命运待她像玩笑。
人贩子为了卖个好价钱,又将香菱许给恶霸薛蟠,薛蟠竟生生将冯渊打死,香菱落入他的手里,至此改名香菱。
莲是高洁的花,而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寓意生命的卑贱。
后来,香菱被扶正,命运又一次迎来了春天,黑暗生命好似有一丝微亮的曙光在同她招手,哪知她像是命运手中被玩弄的一颗棋子,在生育之时苦苦挣扎,看尽人间丑恶悲凉之后,因难产而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她的一生真如秋天的荒草,荒芜苍凉,本是如花的人儿,却只能只身面对秋风的肃杀,乃至最后的一抹香魂,烟消云散。
古时的女子真真命薄,仿若浮萍般不知下一秒便飘往何处,香菱只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相似的被命运玩弄的还有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四大美人等,还有虽占据命运主导权,却因过于痴情而“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的郭襄。她们有的是一介弱女子,身负国仇家恨,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有的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却为爱而付出一生的痴情。
自古以来,多是多情女儿负心郎,女子娇弱的外在相较男性更易被外力牵制和压迫,但这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女子的纤弱敏感的心。相较男子,女子总是更为情所伤的那一个,所以,相较水一样的外形,女孩子们,其实更拥有水一样的心啊。
这秋水一样纤弱敏感的心,原本像湖泊一样平静、透明,但凡有一片叶落下,都会于波心荡起一丝丝的涟漪,搅动了心智,娇羞了容颜。
一如平凡的你,一如平凡的我。
秋日蟹正肥,正是品蟹膏赏秋菊的好时节,前几日高中最好的朋友告诉我,想买蟹的话可以去找万谦,我有些奇怪,她不是在日本留学吗?
即便我已经不是高中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孩了,但我依旧不得不承认,万谦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那个年代,美丽的女孩子总是格外受到优待,她也不例外。
优异的成绩,完美的脸庞,优渥的家境让她收获一帮拥簇者,她很快便对一个男孩子动心,与他谈起恋爱来。
男孩子是不良少年,她成绩下滑好像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高考没考好,美人傲气,同男孩子分了手,直接去了日本留学。奈何在异国他乡因孤单交了个男友,相处日久生了情,却发现男友在国内有一个女朋友,这一段感情再度为情所伤。她带了一身伤痕回了国,连学历都没熬到手,最后回家女承父业,做起了水产生意。
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也是我见过的陨落得最彻底的人,很多人可以对她指指点点,但我始终知道,她有一颗多么孤芳自赏又容易被伤害的心。
红颜薄命,大概说的就是如此吧,女子多情,所以总被无情伤。
但不管怎样,会珍惜你的那个人,我相信,始终在等你出现。
想到这些旧事,我原本有些发呆,牵着他的手一直到了教学楼,就在教学楼后的那条路上,我终于看到了久违的枯叶,片片凋零。
于秋风中,那落叶如黄蝶般,轻旋,下落,完成一生最凄美的仪式。
然后,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地上,静静的模样,没有任何哀伤。
属于一片叶子的生命就此落下帷幕。
前两天在看泰戈尔的诗,最是喜欢那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觉得人之一生当真如此就太完美了,可我们很多人终究做不到前半句。
若要自比,大部分的我们当是一朵再普通不过的蝴蝶花,也美也香也风姿绰约也高尚,却登不了高堂,入不了你的心。
美不过牡丹,做不了倾国倾城的期盼;香不过月桂,担不来暗香浮动、空里流霜的不凡;风姿赢不了芙蕖之出尘不染;高尚攀不上寒梅,疏影横斜,雪中着白衫。
可那又怎样,我又不要为你而活,我是女子,可是我不要做秋天的枯叶。要做山崖边的木棉,也风姿也绰约,有红硕的花朵,也有树的形象,与你并肩而立,根,相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我不要自怨自艾,我不要在漫长的岁月中等你,我要洗净铅华,坚强勇敢地向你款款走来。
可是,你,又在哪里?
我也想,也想活出夏花的风采,可碧碧穹苍,古来今往,谁能给我弹一曲高山流水,谁能为我赋诗一首,赞我满园留香,赞我生命顽强,赞我品质高尚。
我想,我虽是夏花,却做不了绚烂,只因无人观赏;我虽是木棉,却没有与我并肩而立的你,陪我一起看天下浩大。
那就让我们静静老去吧,至少,我们还能彻头彻尾地做秋天的那片落叶,至少还能拥有那秋叶静静地描绘在秋日微凉里的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