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能人老袁

之前，大家都说老袁是个＂能人”，只是有一次，老袁问我，十二生肖之中属什么最幸福？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他：＂属龙，对！属龙的人最幸福，因为龙是民族象征，精神图腾。＂

＂我属龙，怎么不幸福？＂老袁笑了，笑的很苦涩，又竖起酒瓶，＂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酒，接着跌跌撞撞走开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干什么的。

老袁是一个乡镇的会计，打得一手好算盘，账目清晰明了，那么多年没有弄错过一分钱，不像后来被开除的会计，连他自己也闹不明白，钱究竟去了哪里？

老袁工作之余喜欢看书，自学奇门遁甲之术。比如：相面，测字，风水等等。

有一次，邻居家里不见了一头牛，找老袁帮忙给瞧瞧。老袁拿出罗盘，嘴巴里念叨着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而后掐指一算，说牛在西南方向。这家人去了西南方向的山里，发现自家水牛正在悠闲地吃草；还有一家人祖父去世后，家里祸事不断，没有消停日。先是祖母不小心摔断了腿，接着儿子出车祸，儿媳妇外出务工，又被骗了……好容易熬到了年三十，没成想小闺女又让咕嘟嘟的鸡汤给烫伤了胸口、大腿和小腿，一家人居然在医院里＂守岁＂。开过年，老袁告诉那家人：迁坟！随手一指两山夹一洼地。不知是不是巧合，自这以后，一家人平安度日，再无事端。

那些年，村里识字的人并不多，而老袁却能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所以家里红白喜事，总找老袁写写画画，尤其是过年写春联的时候。

＂向阳花木易逢春，

积善人家庆有余。＂这是老袁最常写的。

老袁的思维方式也许与我们不一样，要是遇上小俩口扮嘴，婆媳吵架，邻里纠纷什么的，老袁一去，三言两语，这就调解好了。我也不知道老袁是咋劝人家的。

要说最神奇的就是老袁还是个＂兽医＂，居然能给鸡狗牛猪看病，这也是他自学的。

只要告诉他，畜牲有什么症状，老袁眨巴眨巴眼睛，就告诉人家买什么药。结果一用一个准，如果有需要打针吊水的，老袁亲自动手。

老袁的＂能＂，在方圆百十里是出名的。甚至有老人教育自己的孩子，长大了要像老袁一样，也当个＂能人＂。

老袁的儿子乖巧懂事，妻子非常善良，也非常贤惠，尽管老袁收入微薄，而且帮助别人分文不取。妻子从没有过丝毫抱怨，只相父教子，勤俭持家，十几年来与老袁没有红过脸。

可惜……

可惜后来老袁的妻子，总感觉身体不适，但她却没有告诉老袁，直到支撑不住，才去了趟医院，没想到竟是骨癌！

一个月后，我看见老袁跪在菜市场门口，乞求大家捐钱，救救自己妻子。

再过一个月，老袁挨家挨户的跪求乞讨，他说自己的妻子在医院里奄奄一息。

第三个月，山坡上添了一座新坟。

这以后，老袁整日嚎哭不止，刚开始大家以为他伤心过度，时常劝慰，后来竟也天天如此，大家觉得腻烦，也不怎么搭理他。

天渐渐热起来了，也到了农忙时节。这日，老袁来一朋友家里，朋友好酒好菜招待，老袁又如往常，哭一阵，说一阵，没完没了。

朋友婆娘下了地，却等到日头偏西，还不见男人下地。要知道抢收抢种，连天加夜，一刻也耽误不得。

这老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在絮絮叨叨说自己与妻子的陈年往事。

婆娘虎着脸，竟一手将桌子掀翻，残汤剩饭溅了老袁满身都是，又推推搡搡将老袁赶出屋外，紧紧地锁上了门。

这以后，老袁不哭了，却爱笑了。

夏天的一个清晨，小卖部刚刚开门，老袁第一个冲进去，抢了一瓶一级白酒，紧紧攥在手里，老板娘破口大骂：你个没出息的王八蛋！不上班不干活，废人一个！疯子一个！后面竟夹杂着污言秽语。

老袁也不回头，笑容满面，只是＂咕咚咕咚＂灌酒。

昔日的＂能人＂，这竟沦落至止。

天更热了，梅雨季节来了，一连下了半个多月的雨不见太阳。

河水满了，池塘满了，连马路边的水沟也满了……

老袁浮在那里，静静的，静静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