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对上眼儿了。
武定伯夫人住在京城西北一个小院儿里，勉强算是三进，大小十多间房子，毫不起眼。
她只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在陕西老家，平日里就是孙女汪育青陪着。
老夫人白净柔和，圆脸，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藏蓝色西湖缎衫，手执佛珠不停转动。
这么多年过去，和武定伯的恩怨，她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唯一记挂的，就是远在陕西的儿子。
孙子都两个了，也没见过。
这会儿，孙女汪育青正跟她报账。
汪育青说话，不急不徐，悠悠的，让人感觉很舒服：“东前街铺子收上的这季的租金一百二十五两现银，刘旺家里的说，东市这几天炭降价了。孙女打算存起三十两银子的。加上上次购置的，这个冬天，家里的要用的炭火，就尽够了。
给杂货铺子采购十三两。给下人发了月例十八两，家里上下添了些过冬衣物用十五两，吃食杂物用了八两，哎呀，这银子刚到手，就全出去了，什么都没见着呢，唉！”孙女摇头晃脑的叹息。
老夫人气得直瞪眼：“你这丫头！不让你管吧？你又惦记着，让你管账，整天叹气个没完。哪有大家闺秀如你这般俗气？”
“祖母，我这么能干，这么会精打细算的，您怎么不夸夸我呢？“汪育青一本正经的。
“你看哪家的小姐如你这般算计？说出去都让人笑话，还夸你！？”老太太生气的瞪了她一眼。
心里却是心疼的很，自己没本事，还拖累了儿孙。
“祖母，孙女可有成就感了呢。去年咱们可存了一大笔银子。唉，今年估计没去年好，不然咱们家东大街铺子旁边的间店铺，也能盘下来了，那样的话，就更好租了。“
“就算没去年好，你也不必这么节省！你看你那天去赴宴，穿戴的，那叫什么啊？”
“干嘛打肿脸充肿子？咱们家就这样！”汪育青不以为然。
“咱们家也不至于就这样啊！女孩子，还是要体面点，你也到了要寻亲的年纪，哪家夫人看你这样，会选你做媳妇呢。祖母跟你说半天，你都不往心里去，让你戴上我的首饰你也不听，新的也不买，就那么简单的就去了，给家里丢脸，都让我把你惯坏了。”
“祖母啊，看中我的，我没穿好衣服没戴贵重首饰也会对我好，不喜欢我的，穿戴成什么都不行。祖母，我爹爹让汪兴回来简直太英明了，他真是个好的，他管的事，今年要好不少。等过两个月，就知道了。只是今年庄子上不行，还搭进不少！”
“哼，你净瞎说。出去，讲究得就是个体面，人家主人家看着也高兴啊。你打扮成那样，人家还以为咱们家怎么着了呢！”
祖母虽然这样说孙女。
但那天，孙女还没回来呢，那边就来人传伯爷的话，说她在宴会上打扮极不体面，给伯府丢脸。
老夫人慢条斯理回道：“我孙女依附我的嫁妆生活，丢人也是丢我的人，我不在意，伯府也在意不着。“传话的一说把伯爷气的够呛。
“祖母，您别担心，那样的宴会，又哪有适合咱们家的人家呢？她们要的咱们没有，咱们要的她们没有。孙女去，只是您和刘夫人的情谊罢了。”
“那也不一样！你现在，正是要劲儿的时候，无论怎样，也要穿戴的好看些。有时候，就是一个眼缘的事。唉！你这样，祖母真的感觉亏待了你。”
‘您说什么哪祖母！孙女在您身边，不知道多幸福。孙女是想着，父母早晚回来，估计明年弟弟们就要回来进学了，还有将来结亲，咱们花银子的地方多呢。我多一身衣服多一件首饰的，又有什么用？攒钱给爹爹弟弟置办产业吧！“
正说着，下人送进来张贴子，打开一看刘夫人递帖子上门，老夫人还有点吃惊，不知道刘夫人干什么来。
回信约好时间，在客厅接待了她。
两个人谈天说地聊了一会儿，刘夫人说“老夫人，今儿我上门，是想跟你提桩亲事。给您这长孙女的。“
老夫人一听很高兴：“让您费心了，我这本来就在嘀咕，不知道如何办才好呢，可巧您想着。您说的哪家公子啊？“
刘夫人跟程婉和小虫娘拍了胸脯，但到了这儿，心里也有些为难：“老夫人，这事儿就咱们二人知道，成与不成的，您可别恼我。”
“看你说的，难得你还想着我家孙女，都是好心，即使不合适，也没有怪罪您的道理。”话虽如此，但她心里也有点凉，说的这个可能不怎么样。
“您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说实话，这个后生，我与他的姑母，交情不错。也见过这个孩子几次，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家世稍差些。”
“您说罢。”
“这个孩子是西北西城人。家里做生意的。”
老夫人一听，面上没带出来。
心里却不愿意了，怎么回事，说个商户？
“老夫人，咱们可说好了，您不生气的。”刘夫人赶忙说。
“没，没生气，有点意外。不过，我这家，你八成也知道，也实实难，可……”老夫人苦笑着。
“您先听我说完哪，这后面还有话呢！”
“好，好，你说。”老太太笑了。
“这个后生今年十九岁，他是随着他的亲姑母和姑父进京的，他的姑父是定西大将军程建宜，现在很得圣宠。他姑父的亲妹子，嫁给了吏部郑进郑大人，郑大人这个年纪就到了这一步，听我家老爷说，这刚又升一级。再往上走也就是一二年的事儿，现在经常在皇上面前走动，上面那位可是看重呢，正走运势的。郑大人的儿子，那可是尚了咱们保平公主的！”
老夫人听到这，眼睛开始亮了起来。
“郑大人，那可是听说过，都说是相貌英俊，能力出众呢。”
“可不是？我家公公和老爷也这么说，难得一见的俊秀人物，聪明能干，关键是人品，那是处处都挑不出来毛病。我跟他夫人关系可好呢，现下他夫人快四十了又有了身孕……夫妻感情好着呢。”刘夫人说着脸都红。
“呵呵……”两个人都笑起来。
“而且，这个后生别看才十九岁，还是秀才出身呢。他姑母让他给我送过几次东西，我可是明明白白的看的清楚，长得十分清秀，说话办事再妥帖不过。
明明是个书生样子，做起生意来那可是手段高超。您听说过前两年老丰郡王的生日赏画宴吧？！那就是他牵头办的！当时多么轰动啊，这些年，一直还有人学呢。那个时候他才十七啊，啧啧！现在的年青人，真是……”
老夫人姿态更亲昵了……
“现在，他都是皇商了，这才来京城多长时间啊，已经稳稳的站住脚了。在京城也买了宅子，店铺，生意还做到了江南，山西，陕西。
他这些年没结亲，实话说，也是想找个门第好的。可这，咱说实话，太那个什么的，估计也瞧不上他。他是家里这一代的长子，稍差的……这可是长子长媳，他们家肯定也不愿意。”
老夫人听着头直点。
“除了这些，他家还有一条最好的。您看，他在老家的父母，姑父母，还有郑大人一家，可从没有妾室，都是一个人守着老妻过。尤其那郑大人，您说多么出彩的人哪，那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钟秀人物，却对自己的老妻一心一意的。这家的家风太好了，可不能一说商人就感觉粗俗。”
老夫人频频点头，自己嫁的人家倒是名门呢，可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老夫人，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打听一下？”
老夫人听完心里亮堂了许多，一个劲儿的跟她道谢：“也幸亏你，替孩子想着。我这些年，也着实没什么心思出去应酬。唉，常常担心，会把孩子误了呢。”
“这个啊，也是凑巧。您问问，想想，再跟青儿爹去信儿问问。我是感觉他不错，他的婚事，就由他姑母来定了。那天我家的宴会，她们正巧看着咱们育青了，还说这谁家闺女呢？大大方方的。我跟他姑母说了，她们对您孙女很是看重。让我来提一句，如果有眉目，就请媒人上门来提亲。如果您这里没这个意思，他们才好再去相看别家。”
“好好，我跟她父母商量一下。”
等她走了，把孙女叫过来，跟孙女说了，孙女弄了个大红脸。
“你自小就懂事，这家里的事，都是由咱们俩商量的。所以这事，我也不瞒你，会去信跟你爹说，但大主意还是要咱们俩来定。这个文公子，唯一不好的，就是商家。但如果他不是商家，就他家这关系，咱们……”
“祖母，您说的，孙女明白。”
“我让家里人去打听一下，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这门亲，结得。而且，他家周围，都是一个老妻，没有妾室。只这一条，就太合心意了。”
“祖母……”汪育青心疼的看着老人。
老人摇摇头：“祖母早就不伤心了。”
赶紧写了信，让下人送回娘家。
结果，娘家的侄子跟着送信人来了。她娘家都文人，专注学问，生活中都比较木讷，这个侄子还算是比较灵活的。
老夫人一看赶紧问：“你怎么来了？”
这个侄子在吏部当差，对郑进有一些了解。
“姑母，父亲跟我说了您信里写的事，侄子觉得，是门好亲，可别放手。“
“哦？”
“郑大人，长得一表人材，所以好多人一看他的样子，往往会忽略他的本事。但我老师很早前就跟我提了他，他做的事，我也仔细揣摩了，那可真不是一般人。
要说他家里亲戚这个叫文风的，我还真听部里同僚提过，郑大人的长子跟他十分要好，加上程将军的公子，还有程将军府上的二公子，总在一起。
郑大人的儿子尚主，前程已定。程将军的长子明年武考，程家二公子也是举人了，这马上春闱。四个年青人做事就学，都很妥当。
虽然是新贵，没什么根基，但同样的，大门户里的乱事也少。这个叫文风的，也是改换门庭的一代。侄子想着，不能小瞧。”
“姑母就是听了十分中意，才回家问的你们，你要这样说，那就太好了。我就给那边信。上门提亲！”
“姑母，那伯爷那边……”
“当初说了，她的亲事，那边不管。”
“好，那就抓紧吧，既然同意议亲，就拿出诚意来。咱们姿态也没必要端着，他们过得好就成了。这样的亲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对咱们家都是助益。“
“姑母明白。”
转脸就又约了刘夫人，想双方相看相看，不想在家，因为不知道会怎么传到伯爷府。就去了刘夫人府上。
这一天，文氏带着小虫和文风，程婉，这边老夫人带着孙女。
汪育青这次比去做客打扮的要整齐隆重了。穿着绿色底裙外罩绿色绣牡丹花袍，戴着黄金镶绿松石的钗环，戴着紫色玛瑙手串。
打扮好了，也是十分清秀的大家小姐，神态落落大方。
文氏一看得很满意，态度十分的殷勤有礼。
那边老夫人看文风，唉哟，这个腼腆劲儿，怎么跟自己娘家侄子一样啊？！面色红润，长身玉立，秀气的很呢。
尤其那眼睛，亮晶晶的。
淡淡的笑着，衣着也讲究，气度比京城大家的公子一点不差，还不像侄子们那么木讷。
不由得心里高兴，脸上也带了出来，跟文氏说：“这不就是个读书人嘛，哪像是会做生意的？跟我娘家那些侄子侄孙的，可不就一个样？”
文氏一听，这给的评语不低啊。连忙笑着：“老夫人你夸奖了，这个孩子啊，从小就让人省心，我父亲和哥哥们对他也极为信任，家里很多大事，就都让他来做了。孝顺又稳重，一点坏毛病都没有呢。”老夫人一听，还说我夸奖，你这也没少夸啊。
小虫陪着汪育青去花园，两个人慢慢走着，边走边聊。
小虫一下子就很喜欢汪育青。
汪育青也喜欢小虫的率真，两个人很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文风在路上等，三个人见了一面，就行了礼，打了招呼。
汪育青含着笑，礼貌大方。
问候了一句，大胆了看了两眼，见文风真是个文雅清贵的公子样。心里不由也是乱乱的跳。
文风看着这个女孩子的大方劲儿，也不知道哪儿，跟程家程婉姑母有点像。
文风最佩服的就是郑进，对程婉也是相当的信服。
一见之下，心里也极为满意。
两个人当着小虫简单说几句话，就分开了。
双方都满意，喝了两杯茶，聊了几句，就分开回家了。老夫人回家后赶紧又给儿子去了信。
文氏连忙带着小虫去了姑母家，程建宜也去了。
郑进听说了这门亲事，想了想，答道：“嗯，尚可，定下来，其它的慢慢谋划吧。”
程建宜：“你是说？”
“走一步说一步，先看看女孩子怎么样！”
小虫娘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两家很快走完手续。
老夫人使人往伯爷府捎了个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