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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绝定

那天,刘云看着贺丰浦转身而去时那飘飘的身影……

伸出手拉,却又停下,手在半空,人傻在当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屋里出来。

深一脚浅一脚,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马车跟前。

护卫看到,马上搀扶他,他一声不出,坐回车里。

身上的汗,半天都没落下。

马车起动,护卫跟从。

这一路,他心里一会儿似油煎,一会如冰镇。

一会如刷了蜜,一会儿又针刺般的疼。

一会满当当,一会又空落落。

一会傻笑,一会又想哭。

整个人像是在做梦,真是想大叫,想马上回去问个明白,想找个人诉说……

然而,他只是沉默的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那年,他实在没办法,才成了亲。妻子远不如贺丰浦美丽精致,也没她娇俏迷人。但是端庄大气,性格明朗。

跟她相处……很是轻松,不用去想,不用去猜,不用刻意维护。

自然而然的,就很好。

家里长辈很喜欢她!

她把该她管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不喜欢她干涉的事绝不碰。

家族里需要她出面的应酬,也是进退有度。与刘家有关的人,对她的印象都非常好。

慢慢的,虽然对她还是没动心,但,却能像寻常夫妻那般坦然相处了。

他感觉,她更像是信得过的伙伴和朋友。

她怀孕的时候,也正是父母身体最不好的时候,很多事她都亲力亲为,操劳过度,孕相不好,生下女儿后,好几年也没再怀孕。

他应该着急的,因为嫡长子对刘家,太过重要!

可是,他却没着急。

因为……他有了他的宝贝。

长女刘灵素。

这个女儿呀,就像上天赐他的礼物,让他倾注了大量的感情和精力。

在他背负着刘家期望的重担,走了二十多年后,终于有了一个人,让他惊喜,满足和放松。

那个眉目精致的小姑娘,是他生他养他教导的呢!

他会为她的每一点进步而惊喜。

让他如一个寻常的男人一样,愿意跟别人分享她的趣事。

有时感觉,她是另一个他!可以肆意妄为,可以无所束缚,可以任意表达心中所想,可以做一切她想做的……

那个宝贝啊……聪明,理性,像他!

而性格开朗,乖巧讨喜,像他夫人。

每当看到她,想到她,刘云的嘴角都不自觉的咧开来。

那是他生命中的骄傲!

他对夫人没动的心,对表妹动了却没处用的心,全用在了女儿身上了,那是一点不掺假的十足十的宠爱。

而更顺利的是,夫人又怀孕了。再有了儿子,他的担子就要轻很多了。

原本他的人生,就该这样下去的。

可是,后来自太子定亲,没有贺丰浦!

他感觉出了不对,就密切关注着……

从贺丰浦没能嫁给太子的意外到与定南王世子杨轩结亲的意外,他每天都要收集消息,仔细的思考。

她大婚时,他心死大醉。她离和时,他欣喜若狂。

那段时间,跟着事态变化,刘云经历了这一生少见的情绪起伏,那种感觉,真的是不能用简单几句话概括。

以他的身份和身家,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

他的后院,就有两个绝色美女。

他供她们吃穿享受,她们家也得着了很多实惠。但她们本人,却没有任何的体面,他不会为她们费任何的心思。那俩人寻常连夫人的主屋都进不了,就是个玩意儿!

她们甚至不会有子女。

刘家的规矩:主妇尊贵体面,掌管后面院一切。而嫡长子的地位崇高,无人可撼动。

他会严格遵守这样规矩,不会,也不应该,会做任何的改动。

可是!可是……这是她啊!

贺丰浦!他的丰妹妹……

他在脑海里刻画着她的一颦一笑。

每一个表情,都深深的印在他的骨子里,刮不掉,抹不平。

那是天上地下的……唯一!

快到家时,汗湿透了后背。

他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抿起了嘴,攥紧了两手,眼神变得坚定。

等下车时,他就又是那个温和稳重,总带有一丝笑意的长兴侯了。

回府后,先去后院看了夫人和女儿。

他父母常年在南方养病,所以夫人住着这所院子最大的屋子。

宽大的院子,高高的房子,十分气派。华贵的家具,稀罕的摆设,地上铺着大幅的真丝地毯。

屋子里灯火辉煌,夫人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正房间里吃水果。

女儿刘灵素正依在母亲身边,见到爹进来,眼睛一亮连忙叫:“爹爹,爹爹!”扑了过来。

他迎上两步弯腰,女儿小小的身子已经扎到他怀里。他心底一喜,抱起女儿问:“灵儿今天乖不乖?”

“嗯!灵儿乖,弟弟也乖。”女儿刘灵素,五岁多。

穿着小蝴蝶花裙子,戴着粉色珍珠头花,每个都又大又圆,淡淡光泽,映着小脸。眉目如画,皮肤又嫩又滑,吹弹可破。

就像个小仙女。

她态度认真,眼睛漆亮,小手指着母亲的肚子说。

他拉着女儿的小手,坐在夫人旁边,笑着问:“夫人今天怎么样?”

他的夫人,出身是百年的贵族,虽说近些年没出什么太出挑的人,但也没败落。她受了良好的教育。

长相寻常,但皮肤白细,笑容温暖。

本就是圆脸,现在怀孕后期,更圆了,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妾身还好,侯爷今天可忙?可用了晚餐?”

“哦,外地来了人,已经吃了。这两天,跟他们还有些事。”其实他没吃,没胃口。

“哦,那您可少喝些酒。”

“是,夫人。”

“今儿关东那边送来了不少东西,登记完送到库房了。给您抄了份礼单,您看有什么要用的,使唤人去拿就好了。”

“好,辛苦夫人了。”一低头,发现女儿依在自己怀里鬼笑。

“灵儿,跟爹爹说你在笑什么?”他温柔的看着女儿。

“我笑爹爹跟娘亲说话,好生客套啊。群姐姐说她的爹娘,说话都是吵吵的呢!”刘灵素眼睛乌溜溜的,一眨一眨的笑。

“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他宠溺的看着她。

“灵儿当然知道!”

“好,我的大小姐!你什么都知道,你最聪明,好不好?”刘云轻声的哄着,笑笑的看着女儿。

夫人也笑着说:“您看看这礼单。”

他接过来低头一看,居然是女儿的字迹,不认识的字,也照猫画虎的描上,再打上记号。

再一抬眼,女儿正期望的看着自己,于是吃惊的说:“这是谁抄的礼单啊?字很不错的呢!”

“爹啊,是您女儿写的啊!您没看出来吧?”刘灵素很是得意。

“灵儿进步这么快,爹都跟不上了啊。”

他站起身,拉着女儿小手,到了桌边“你看,这个字,这一笔要这样入,这样拉,在这里顿下笔……最后是这样收,明白了吗?”

他自己写了一遍,又握着女儿手,教她写了两遍,然后又看着女儿写了两遍,夸了几句。

女儿依在他身边,又软又香的。

他心里也软软的,每天这个时候,是他最为放松和开心的。

但今天,他突然感觉有些心虚。

不敢继续下去了,也不敢多想,敷衍了几句。回身跟夫人说:“夫人,我看礼单上有送过来有好参,灵儿外曾祖父下个月过寿,东西要是没准备,就把那个送去吧!”

“祖父过寿的东西,妾身已经准备了一份。今儿送来的这些,您先过过目。您平常需要打点维系的多,万一有用处呢。要是用不到,祝寿那天,妾身再加上一份也使得。”

“好。”他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虽然老婆和女儿没察觉,他自己却很别扭。

“其实我祖父啊,您和灵儿当天去给他贺寿,比送什么都让他高兴。”夫人笑道。

他呵呵的笑了几声。

又聊了几句,摸了摸了刘灵素的头,借口书房还有事,起身走了。

他有些慌乱的回到自己的书房,把人都打发出去,打开了一处书柜的底层,里面有个大盒子。

打开来,装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褪色的绢花,小琉璃珠子,手帕,几根络子,还有厚厚的画稿。

画稿纸年代不同,但里面都是同一个女子,从二三岁一直到成年。她在笑,她在看花,她在抚琴,她在痴痴的望着自己。

这个心心念念的女人啊!

他清楚的记得,当知道她离和的消息时,心脏的狂跳,这是他少有的感觉。

他用力的看着画,眼泪充满眼眶,手指抚着画中女子的脸,轻轻的,生怕弄疼了她那样,半天,把手指放在嘴边。

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旧的小荷包,没用过,却因为经常抚摸而变得陈旧。

上好的淡绿缎子上绣着两枝柳条,柳条上站着一只奇丑的胖鸭子。

“燕子。”

那是她刚学绣花时送给他的,他记得当时她神气的拿给他,很自信的说的。

现在,他低头看着这长长短短的针脚,杂乱的颜色,不由嘴角带了一丝笑容。

最后,定了定神,把其它东西仔细的收起来,只留了荷包,慢慢摸索着想事情……

决定,在进门前已定下。

现在,是该思考如何操作了。

第二天,派他最衷心的心腹刘大去看贺丰浦,带了写了几句话的信:“表妹是女子,只需要安心静养。我是男子,如果表妹信得过,表妹的未来就交给表哥来办。最近不能亲自看你了,你多保重。”

贺丰浦看完信,心下稍定。

坐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执笔回信。内容是自然信得过表哥,都听表哥的,她会安心等,希望表哥一切顺利。

刘云收到了信,带着赵大,到了京郊。

那里有个黑医,以前有事接触过。

他戴了帽子,披着黑色披风,让人约了那个大夫,晚上在一个酒馆小包房里见面。

确定周围没人了。

他给那个大夫看夫人的诊脉单子,只说:“要自然。”

那个大夫仔细看了看,沉吟了一会儿说:“此脉相和身体状态都不差,现在动手不宜,事后做……会好些。”刘云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给他。

两个人分开,刘云回到了客栈,过了一会,来了个人送了包东西过来,散发着药草的香味。还有一封信,他细细看过两遍,凑到油灯下,把信烧了。

……

这个时候的长兴侯府。刘灵素正在写字,突然转头跟侯夫人说:“娘,爹爹跟您说今天去哪里了吗?我怎么有些心慌?”

她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好端端的,你心慌什么?你知道什么是心慌?小小年纪,尽瞎操心。”侯夫人笑着嗔怪着,根本没当回事。

“昨天,爹爹说北边来的人,他要去陪两天。您知道吗?咱们要把宁东那片草场买下来了,以后咱们可以有自己的马场了。可以给马喂自己的好草。多好呀!”

侯夫人摇摇头:“你才五岁,知道什么是买草场。”

刘灵素摇摇头:“娘,女儿什么都知道,您不要小看您女儿。您看爹爹教女儿写的这个字,女儿写的很好了。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看,唉。”

“拿过来娘瞧瞧。”

刘灵素拿着纸,轻轻走过来依在母亲身边。

侯夫人仔细的看了看,跟身边的胖嬷嬷说:“嗯,灵儿的字,力度真好。我小时候,祖父说我的字,有形无力,我可是练了多少日子的,还绑了沙袋写呢。

到现在,也只算是勉强。没想到这丫头,形未成,力度透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胖嬷嬷笑着:“听得咱们家老大人说,字如其人。您性子温和所以力度差。这,可是咱们刘家大小姐的字,就应该如此!”

“呵呵,侯爷的字,不算寻常意义的好,但稳重圆滑,排列规整。仔细看,每个字的笔划,结构,都很完美,没有败笔。这丫头的,太随心所欲了些,也不知道像谁了。”

她看着女儿,整整她头发,拉拉裙子,眼睛满是喜爱。

“是呢,咱们大小姐,可跟那些亲朋家的女儿不一样呢。她们在一起玩的时候,老奴瞧着都着急……”嬷嬷笑着。

“唉,我可不愿意她这样。灵儿,你有爹娘护着,就像个平常小姑娘一般长大好吗?哪怕娇纵些,整天打扮吃喝什么都不学,爹娘都能让你一生随顺。”

刘灵素说:“娘啊,人家娘都看自己女儿好着呢。您怎么挑剔女儿啊!”

“娘也看你好啊!只是想,你能不能跟其它小朋友一样,翻翻花绳,玩玩小布偶就好呢?”

“那有什么意思?!灵儿都想好了,等灵儿满六岁,每天下午,就跟爹爹去前书房。”

“哪有女孩子往那里跑的?可不行的。”

“娘,等有了小弟弟,您就顾不得灵儿了。灵儿就可以到处去了!”她得意的笑。

“呵呵,就算你是这样想的,也不必现在就告诉娘啊!还是小孩子!”侯夫人笑话她。

“您是我娘,女儿同您讲话还藏着吗?这世上,只有您和爹爹两个人,灵儿不会藏着话。”她认真的说道。

胖嬷嬷在旁边假装咳嗽。

刘灵素看了看说:“嬷嬷,你别咳嗽,你勉强算半个人吧。”

哈哈,夫人和嬷嬷都笑了。

“好!你爹要同意,你就去!”

第二天,刘云带着东西回到自己书房,把东西妥善的收好。坐在椅子上,在回不回后院间,做着斗争。

最后,放弃了。

对外头人说“让他们进来吧。”

事情总有得做,到很晚了,他的书房仍旧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