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然而然的看顾
承仙楼是京城有名的戏楼，建得很气派，红木柱子支撑的戏台，上面铺着地毯。
一楼是散座，二楼是包厢。听完戏，还可以在这里喝茶，朋友聊天聚会。
杨轩一身锦衣，轻摇折扇，身后跟着大张小张，缓步走过大厅过道，有几个朋友在二楼包房里。
上午戏园里不安排重头戏，也少名角，大都是些学徒唱些折子戏，票价也便宜。
这个时候观众并不多，面对戏台的栏杆后，坐着两年少年在看戏，世子经过他们要抬脚上二楼，突然听着有个声音很耳熟……
“我就说这小云雀的嗓音没前儿凤舞的声音好听，高亢激昂，却风韵不足，哪有凤舞的凄美哀伤动人心？”
“我听着差不多啊，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唱些啥？”旁边少年老实的说。
杨轩一停，看了看，一个紫衣少年坐在软塌上，头上包着包帽，头发全塞到里面，正趴在走廊边栏杆上。旁边是个蓝衣少年，一细打量居然是男装的“王府十小姐红杏”，旁边那个少年，是看到自己就两眼放光的叫程天的。
“你哪里不懂？我给你讲讲。”那红杏很耐心。
“刚才她干嘛跪在地上哭？”少年看得出来的老实。
“这出戏是讲，这个女子觉得自己丈夫穷，没肉吃，非自请下堂，嫁于屠夫，有肉吃了。结果她前夫高中得了官回来，她又后悔了，想回去做官太太，那个当官的当然不愿意了，往地上泼了盆水，说如果她能把水都收回到这个盆里，他就同意重新接纳她。
这里有个典故叫覆水难收。就说呢，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做过了的事又要后悔当没做过，是不可能的，明白了吗？哥？”
“哦。”
“好了，我肚子饿了，周围有什么好吃的？看在我这么细心教你的份上，赶紧带我去。”
“这里啊？我真不知道诶！上次的万德楼还是二哥请我吃，我才知道的，这周围啊？”少年摸着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旁边的荷香楼不错！”杨轩忍不住说出声音来，那两人吓一跳转过身看。
“是您？”小虫眼睛瞪得溜圆，问出声又赶紧掩嘴巴……
蓝衣少年也认出来，两眼又开始放光，站起来行礼：“世子。”
又对妹妹说：”小虫，这是定南王世子。”
“世子，这是我……“突然想起来小虫穿的男装，于是只说：“小虫。”
“小虫？哪个虫字？”
“嘿嘿，就是虫子的虫。“程天傻笑。
“哥哥！”小虫又想踢自家哥哥了。
然后决定，还是打听吃的比较重要：“世子，我哥哥一直很崇拜您。您刚才说，说荷香楼？有什么好吃的？”小虫眨着眼睛。
杨轩淡淡笑着看着小虫，右手执扇，轻轻的敲打左手，神情轻松。
心里话你这弯转的也快了点，刚说崇拜我，下面就问吃什么。
唉！都忘记这丫头有多不靠谱了。
“里面的烤鸭子不错，外焦里嫩，沾上酱料，用荷叶饼包起来，入口即化，真是香啊。还有烧海参，火腿黄鱼蒸，和各色点心。那个蟹黄包，一咬金黄色油往下滴，最有特色了。还有女孩子吃了很养颜血燕呢！”
小虫口水快下来了。
“好！就这儿了！走吧哥哥。”小虫拍板决定后站起来，拉着程天就要走。
杨轩一笑：“等一下！荷香楼生意很好，装修的很讲究。但桌位并不多，所以没有预定，恐怕没有位子哦，你只能今天预约，七天后再来吃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怎么办？七天后我们可不一定出得来了。”小虫着急了。
程天看妹子着急连忙说：“我们去跟掌柜的说说！”急忙的想拉着妹妹走。
“说也不行，不过呢……”杨轩把扇子合上，一下一下的敲着手。
小虫停下，盯着杨轩。
“我是那里的贵宾，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有我的位子。”说完得意的看着兄妹俩。
“那，那……请问我可以用你的位子吗？”小虫眨着眼睛，长睫毛乎乎的。
杨车下意识就要同意了，又得意一笑：“现在快到中午了，我自己也要去呢。”
蓝衣少年马上说：“世子，您能不能带我们去啊？我们出来一趟可不容易。这样，我们可以请你吃。”这个木讷又爱妹妹的少年，也真实在。
“啊！你们俩请客啊，那太好了！我在好几家酒楼都是贵宾，都会给我留座位的！以后你们想请客都可能来找我。”说完心里狂笑，脸上却是很认真。
那两小傻瓜，点头拍胸的保证。
杨轩叫后面跟着的仆从小张赶紧去荷花楼定位，三个人出了戏楼，慢慢的走在街上。
杨轩侧着去看那个叫小虫的女孩子，在女孩子里，个子应该算里高的。
虽然瘦却很结实，也许是肤色黑，才显得她结实的吧？
她走在路上又轻又快又稳。
杨轩问：“小虫，你经常这样男装出来吗？”
“我在西城的时候是的，经常跟我爹爹和哥哥出去骑马，男装方便些。到了这里就不行了，平时根本出不了门。家里有人盯着！”小虫有很郁闷的垂了眼睛。
“哦？你会骑马啊？”杨轩听着心里莫名有些高兴。
“是的啊，我骑得不错呢！”小虫很得意。
程天低声跟杨轩说：“我妹妹，在女孩子里算骑得不错的，但跟我还是没办法比的。”
“哥哥！才不是呢，我赢过你!”小虫不高兴。
“是是，妹妹，你骑马的样子很神气的。小红杏再长大点，跑起来就更快了，说不定，就会把我拉后面呢。”
“小红杏？“杨轩疑问
“小红杏是我的马，来京城前我爹刚送我的，二岁了，枣红色，可漂亮了。”
“那怎么不叫小红枣？”
三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到了荷香楼。
荷香楼建在一个湖的旁边，餐厅建筑高低错落，十分的雅致。
整个园子曲径回廊，修竹繁花。从热闹的大街进来，很难想象会有这么一处安静的地方。
店里的管事亲自出来接，一看对杨轩十分的熟悉，点头哈腰的把他们引到阁楼，是这里面位置最好的包间。四面都是雕花的大窗。整个小湖和花园尽在眼底。打开窗户，丝丝风进来带着荷花的清香。
杨轩让小虫坐到视线最好的位置，小虫也没客气，坐下了。
杨轩坐在她对面，仔细的打量着小虫……那丫头正在四下好奇的张望，嗯！比上次看到白了。
白了些吗？
好像又没有。
紫色的男装穿起来，举手投足的还真是有模有样。只可惜……黑皮肤配紫色衣服真不好看，真是个不怎么会打扮的女子！
他思绪又飞了。
转头低声吩咐了下大张，大张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窗外传来古琴声。
店里伙计上了几盘小菜，装盘都十分讲究，有的摆成花朵，有的摆成飞禽，有的上面撒着芝麻花生等各种果碎，一看让人食欲大增。
小虫和哥哥好奇的看着一个盘子。
“这是什么菜？”就看到大盘子中间，摆了一点点小菜，红黄色长条的片片，盘在中间，旁边点缀着红黄樱桃，造型很好看。
杨轩说“这个啊？叫前程似锦。这个原料……可神奇了！可不轻易能找到的，你们今天有口福了。很贵的呢！尝尝吧！”
听说很贵，小虫小心的夹了一几片，放在嘴里，又酸又甜又脆还有些辣，爽口极了，不由点点头，大为夸赞：“好吃！”
天儿也小心的吃了一口“是好吃！”
“怪不得贵！这个高级的原料叫什么名字？”
杨轩一笑：“萝卜！”
小虫吃惊死了“这，这是萝卜？！”
然后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这个店，一个萝卜弄得这样花哨！厨师没事做么？费这许多功夫做萝卜，还卖高价，这不是骗人么！可怜了那些上当的，还什么前程似锦……真是笑死人了！”
程天也跟着嘿嘿的笑：“但挺好吃的。”
杨轩也笑起来。
伙计又拿来一大罐子店里煮的乌梅汁，用冰冰过，又凉又酸爽，小兄妹俩爱喝这个。
使女上来了三个盖碗，小虫小心的打开一看，里面是红色的糯糯的汤汁，就问“这是什么，怎么还是红的？”
“燕窝，这是血燕，女子养颜，最为难得。”
天儿赶紧把自己那份给了小虫：“妹妹你多吃点，我吃这个没用。”
小虫尝尝，皱皱眉毛：“这个东西不太好吃。”
“有营养，吃完好看。”程天装做什么都知道。
杨轩感觉很好笑。陆续上了几道菜，量都不太大，但真所谓色香味俱全了。
海参上来，小虫和天儿都没见过这个东西，盯着看半天，弄点在盘子里，尝尝，评论着“滑滑的……”
“嗯……上面怎么还带刺？真的是大海里的？”
“我以为是爹爹拿回来的那种树根呢！”
“像大虫子……”天儿笑着吃了一口。
虽然评论个没完，但看起来，兄妹俩还挺爱吃。
一会儿烤鸭子上来，师傅在旁边片好，端上桌，香气扑鼻。
小虫看人家片鸭子，就看呆了。
杨轩知道这两货也不太会吃，就用细长又带着薄茧的手，展开一张荷叶饼，鸭子沾了酱料，还放上点葱丝小菜，包好了，放到了虫子盘子里。
程天看着杨轩的动作，照葫芦画瓢，给自己包了一份。
小虫拿起来吃，还闭着眼享受了下味道，连连点头，咽下去才说：“好吃。”
杨轩就又包了一张给她，两个人是那样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很多次，不，三个人都很自然。
程天对一个高贵身份的陌生男人给自家妹妹包鸭饼的亲昵的动作，完全没有感觉异样。
小虫挺能吃，五六卷饼，一气儿下了肚，又喝了哥哥给她的燕窝。
她有些嫌弃的说：“这个真管用吗？味道可不怎么样！应该不便宜，下次不能点。味道怪还贵，不划算。”
“好，那下次就不点。”杨轩很好脾气。
一会儿小虫吃饱了，放下了筷子。
杨轩也停下筷子。
天儿问：“小虫吃饱了？”
“嗯，吃太多了。”小虫眯着眼，心满意足。
天儿又问世子：“您吃好了吗？”
“我也吃好了。”
天儿把剩下的菜，都划拉到一个大盘子里，头也不抬，用勺子往嘴里扒拉扒拉，全吃了。
杨轩“……”
“小天，你要没吃饱，就再点些吧。”
天儿头还是没抬：“不用了，世子，我吃完这个正好，不能浪费。”
饭后，二位大神心满意足，菜撤掉后上了果盘和茶水。
虫子问：“这里菜真好吃，得多少银子啊？”
难道不知道这样问很俗气吗？
杨轩心里嘀咕，还是叫来了伙计，伙计满脸是笑的回答“回爷的话，给您的贵宾价是纹银八十八两。”
“啊？！”小虫和天儿两人对视，惊呆了。
“这么贵？！天啊！”小虫脱口而出。
天儿脸都红了：“我们，我们没带这么多银子。”
世子笑着问：“那怎么办？说好了你们请我的。”
天儿更难为情了，小虫也红着脸，低着头，偷偷看一眼世子，又偷偷看一眼哥哥。
“要不然，哥哥回家拿一趟吧。”小虫想了个好办法。
“呵呵！”世子一笑，不想太为难这兄妹俩。
“我在跟你们开玩笑呢，我年龄最长，官儿最大。哪能让你们两个没收入的小孩子请客呢？不过，下次你们有好吃的东西，比如西北烤羊腿什么的，也要叫上我。”
“一定，一定。”两个人点头拍胸的答应。
负担一下子没了，就又高兴的笑起来。
真是没心没肺啊！
“八十八两银子啊，我的天！还是贵宾价！咱俩一年的月例，加一块儿，都不够吃一次的啊！”虫子很灰心。
手托着脸支在桌子上，小巧的手，纤长的手指轻轻弹着脸蛋，杨轩看得心里直痒，很想拉过来捏捏。
但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一跳，耳朵都有点红了。
“嗯，是贵！上次万德楼。花了八两银子，咱们就够吃惊的了。没想到这里更贵！”程天也很灰心。
“万德楼，咱们就点了小菜和面啊。八两银子，也是天价！我的天，京城太贵了。总感觉没机会出来，可出来有什么用？饭都吃不起。”小虫郁闷的说。
程天拍拍胸一付好庆幸的样子：“幸亏跟着世子来的，不然真出不去店门啦！哈哈哈哈。”
看着妹妹难过的样子又说“不怕，妹妹，我有银子，我有三百九十两银子呢，都给你吃。”
“你怎么这么多银子？”虫子眼睛直发光。
“爹说京城不比老家，出门总要花钱，特意给我二百两，姨祖母给我一百两，祖父给我一百两，前几天花了快十两了。”
“祖父给我的银子，让娘给搜走了。哥哥，别乱花。”小虫嘱咐。
“嗯。”程天点头。
“不然这样。”哥哥很快有了好主意
“咱们吃饭的时候，就点你一个人的，我陪着你吃，我在街上买两个肉饼就行了，反正好菜我也吃不出来，这个主意好吧？妹妹你能吃好几次的。”
小虫听了，十分感动：“哥哥，我也没这么想吃，图新鲜罢了，你银子好生收着吧，给老师送礼，跟同学交际，都要用的。”
杨轩看着纯真的兄妹情，心里也有些感动。
笑着说：“我也有个主意。”
两人转头看他。
“你们可以吃大户啊！比如我！别的先不提，这荷香楼，你们俩大可来吃，每天来，吃一年，都可以的。记我的帐就好了。”
“吃一年？”小虫高兴了，但想想又有点愁眉苦脸：“我吃一年的鸭子，以后说话会不会嘎嘎的像鸭子叫的啊？”
“那可麻烦了。”哥哥也发上愁了。
杨轩“……”跟这两人思路真是不同路啊。
于是这个饭在快乐祥和的气氛下完成了。
饭后天儿说他们要回去了，趁着老太太午睡溜回去，小虫万分不愿意也只得同意。
“你们刚回来京城，家里还住得习惯吗？“
“祖父大伯叔叔待我们都好。”小虫说。
杨轩点点头：“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打发人到我府里来，一提定南王府，他们就知道。”
“今天谢谢世子了。”
“相见就是有缘，你们别客气。现在送你们回去吧。“
“我们家在西郊有处房子，好大的院子，还有湖呢！我们收拾好了，要烤羊肉吃，到时请您去。”湖边烤羊肉，小虫已经许了很多人了。
“好，那就说定了。”
杨轩的平日里坐的马车来了，是辆很灵巧的车，一匹神气的马拉着。
杨轩让小虫坐上主拉，他和天儿一人一侧的坐着。小虫很满意，挺直了后背，通过纱帘看着过去的建筑和人。
拉上他俩到了程府后门，小虫对世子挥了下手，下车。
两人贼头贼脑的敲门，然后给了看门的婆子两串铜钱。
那看门婆子笑着接过来，他们俩溜了进去。
刚进入自己的院子，正好程婷从屋里出来去祖母房，她觉得人影一闪，似是两个男的进了二叔的院子，再一细看却没人。
是不是那个丫头？
鬼鬼祟祟的！
她到了老太太屋里，问候聊了几句，她说：“祖母，二婶儿出去还没回来？”
文氏约了程婉，两个人有什么私密的事情去办了，没带小虫。
“没有呢。”一提她们，老太太心就沉甸甸的，这姑嫂俩关系倒是真好，没完没了的。
“祖母啊，依孙女儿看，您还是要给二婶和小虫妹妹立立规矩，她们真是什么都不懂呢。”
“你三叔给她们请了嬷嬷。唉，你祖父，感觉他们在那边受苦了，所以心里袒护的厉害。祖母想做什么，又怕你祖父心里过不去。别急，等等看吧。”
“哦。”
杨轩心情愉悦的回了府，幕僚过来说有客人在等，他进去跟大家谈事，得过了半盏的功夫，才恢复正常的思维。
谈完事，客人都走了，他自己愣了一会，叫来大张：“你弟弟妹妹现在都在干什么？”
“弟弟去学堂上课去了，妹妹跟着嬷嬷呢。”
“嗯。”
这俩人，什么也不懂，胆子还大，找个机会，送两个妥当的人给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