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另一个世界

文姨边走边看这几页纸，手指抵在嘴角，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不跟我说话也不看路，脚步也慢下来。

“我也不会。”文姨对我说。

“啊？”我仰头看着文姨。

“要不我去问问你爸？”文姨询问地看着我。我想了想说好。

时文影今天下班很早，她将肩膀上的包往上提了提，快走几步往前赶公交。她要赶两趟公交，再步行一段再换一趟公交才能到罗觉民工作的地方。她这几天就是这样来回赶着跑着给他们父子两传信的。

归归不知道爸爸上班的地方，罗觉民不知道儿子上哪所中学。时文影摇头笑了笑，真是父子两一样，又不一样。这么多天了归归也不问自己爸爸怎么样了，在做什么，也不回一封信。罗觉民呢，也不问儿子怎么样，就每天几页纸交到我手上，也不关心关心儿子。是想不到吗？看他自己身上都穿着薄薄的白大褂，里面好像只有一件毛衣，自然想不到要关心儿子。归归习惯了爸爸不在，想不到要回信。时文影叹口气，上了公交车。

时文影从归归期切的眼神中知道，他每天都在等着自己手上的信。罗觉民现在每天都等在门口，应该也是盼着自己来拿信吧。

“我找......”没等时文影说完，门卫就替她说道：“找罗觉民是吧？”

“嗯。”文影笑着点头，提提挎包，站在门口等。

“时小姐。”罗觉民走出来跟时文影打招呼，规规矩矩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给。”时文影将信递了过去。

“这是？”罗觉民看着被退回来的信，不解地看着时文影。

“归归不会，让我来问问，怎么解答。罗同志。”时文影笑笑，大眼睛转着。

“嗯。”罗觉民刚要说，想了想便开始在纸上写，写着写着又问时文影“归归没有一点思路吗？”

“不知道。我没问。”时文影摇摇头，清秀的脸上眉毛很淡，更显得眼神黑亮。

“这第一步还是很简单的。”罗觉民写完后指着步骤说

“嗯?”时文影凑过来看。上面的算式她不懂，真是几乎一点都看不懂。第一次知道除了数学以外，还有更深的奥秘。时文影看着罗觉民，突然敬畏起来。自己从不曾探寻过那个世界，那个他的世界。都是奇奇怪怪的算式，和一些简单的点点叉叉，线条也很奇怪。不是山水画中的晕染勾点。时文影看着信纸上满满的算式问：“你能教教我吗？”

“嗯，就是这个公式，你知道吧？”罗觉民指着公式问。

“不知道。”时文影摇摇头。

“那这个题你能看懂吗？”罗觉民又问。

“不能。”时文影笑笑，低低头，看着信纸上的题，完全看不懂。

“那，你学过物理吗？”罗觉民看着时文影的眼睛。

“没有。”时文影摇摇头。

“你听说过物理吗？”罗觉民问。

“嗯。”这个问题时文影给了肯定答案。不过她并不为自己前几个问题回答不上来感到懊恼、难受。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我是学物理的，以前也学过化学。物理不是数学，它不仅仅是算数，更多的是计算.......更重要的东西。”罗觉民想了想这样说道。

“更重要的东西？”这太抽象了，时文影不太明白。她抬头看罗觉民，发现罗觉民脸上竟然有些凄凉落寞的神色。“他怎么了？”时文影在心里问道。

“罗同志。”时文影叫罗觉民。

“哦。”罗觉民回过神来。他想到了那片大漠，那里的人，还有永远留在那里的人。可他不能说，他这种情感只能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诉说，不能向谁透露一点点。

“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讲吧。”罗觉民说。

“好。”时文影点头。

“不过得等我忙完。”罗觉民说。

“嗯。”时文影点头。

“归归这道题一点也不会吗？”罗觉民问。

“不知道。我没问。他只说不会，太难了。”时文影解释道。

“那......”罗觉民有些为难，这需要人讲，不是几步式子看完就能明白的。

时文影看出了罗觉民的为难，主动开口说：“那你给我先讲一遍吧。我虽然不懂，但我保证一字不错地转述你的话。”

“可以吗？”罗觉民问。

“当然可以。”时文影笑了，点头说。

“谢谢你，时小姐。”罗觉民说。

他们两人将头挨在一起放在纸页上面。晚上的风有些冷，吹动着时文影的头发。她的发稍飘到罗觉民眼前。罗觉民只盯着纸页，细细地讲解物理题。尽管时文影听不懂，但她还是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侧头看看罗觉民。时文影看到他黑边眼镜框有些磨损，瘦长的手指没有一点肉，清晰地露出骨形来。风吹过来，时文影感受不到冷。

两人一起看着纸页上的物理题，罗觉民瘦高的身子衬在时文影身后。风从前面来，竟是先刮到时文影身上；是她在给他挡风。夕阳的光辉洒下来，照着时文影的头发闪闪发亮。浪漫就在这里产生，悄悄地繁衍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