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碧翎的身世
初夏时分，月照当空，玉湖西苑中，满树的梨花开得正盛。
梨树之下，伫立着一个俏丽的身影，即使在朦胧的月光中，也能衬映出那一副修长玲珑的曲线。
碧翎一双秀目中闪烁着犹豫不决，胸中如江河般翻腾着。
叶大人虽然本性淳厚，可他毕竟是朝廷的人，自古官官相护，谁知道将来知晓了自己的底细之后，会不会与商政部和刑部的官员沆瀣一气，出卖自己。
这个风景如画的院子，或许并不是久留之地，应该尽早离开。
但离开之后，又能去哪里呢？
那人已布下天罗地网，不捉到自己绝不罢休。江湖虽大，已没有了容身之所。
碧翎禁不住黯然神伤。
但是很快，碧翎那双黯然的眼神中又渐渐透出一股决然。
赎身已是不可能了，但那两个姐妹为了掩护我而惨死，不杀死那人，心中之恨实难消解。
大不了抵命便是了，也好早一点去陪姐妹们。活着如此之苦，倒不如痛快的死去。
然而，在坚定了必死的信念之后，碧翎一双秀目中，又蒙上了一丝忧郁。
凭自己的实力，还不是那人的对手。想到这里，碧翎轻轻自言道：就是不晓得叶大人肯不肯将那个东西借给我。
此时，媚柔端着饭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碧翎，说到：“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什么呢，快来吃饭。”
两人围坐在石桌旁。
也许是坚定了心念，碧翎反倒留恋起在玉湖西苑的这段日子，那是一种温暖的家的感觉，前半生流落烟花，从来没有过这种幸福感和归属感。
碧翎的心里甚至有些害怕，她怕在这里时间长了，她会爱上这里。
去意已决，碧翎一边吃着媚柔烧出的可口的饭菜，一边主动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叶天在皇家制药局忙活了一天。
李公公主持了新任副局长的上任见面会，宣读了圣旨。然后鲁尚铎和一班老部下，开始按例向叶天移交工作。
尽管鲁尚铎看起来很真诚，但在移交帐务清单时，叶天从他那躲躲闪闪的目光和偶而的语无伦次中，感觉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移交完了工作，鲁尚铎便告退了。工人们有了新的副局长，叶天开始按着自己的设想，对制药局的运作流程，进行了一番整顿。
部门之间如何协调、药材调运如何衔接、工人如何倒班，既能保持较高的生产效率，还要保证药材的质量。
制药局新的生产流程基本成型的时候，天色已然大黑。
叶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玉湖西苑，一眼看到两个红粉佳人边吃边聊，心里的疲累立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幸福感。
奋斗了一天，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这一刻啊。
叶天坐到石桌旁，接过媚柔端来的米饭，一边吃一边幸福的听两人聊着。
他很满足现在的状态。
美人当前，月下对饮，伸手可摘梨花，抬目可见红颜，这日子过的比起神仙也差不了多少了。
媚柔给叶天斟了一杯酒，抬头对碧翎说到：“香艳坊不是清静之地，妹妹长相清丽，在那种地方免不了招惹是非，依我看，还是不要去了。”
香艳坊？
叶天隐约记得，那似乎是花街最大的一处风月场。
看着叶天疑惑的神色，媚柔轻笑一下，说到：“大人还不知道，碧翎是京城最大的风月场，香艳坊的头牌呢。”
叶天放下筷子，满脸震惊。
“不过，碧翎从来卖艺不卖身，正因如此，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得到妹妹的身子，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媚柔说到。
碧翎那一双清澈明媚的双眼中，渐渐现出些雾气，慢慢说到：“七日之前，商政部职司白海山，到香艳坊放下五百两银票，硬要点我的牌。老板娘起初不答应，但白海山拿出香艳坊的营业官契，威胁老板娘，若是不答应他，便关了香艳坊的门。老板娘无奈之下，只好胁迫我，但我死也不从，白海山便亲自来对付我。”
说到这里，碧翎观察着叶天的反应。
叶天一脸的义愤填赝，看起来并不像认识白海山的样子。
“我拼尽全力逃走，但我最好的两个姐妹，为了掩护我，遭了那人的毒手。”
说到这里，碧翎两行清泪汩汩而下。
媚柔抓住碧翎的手，叹了一口气：“在这世上，越是漂亮的女人，便越是苦命。”
叶天忍不住问到：“怎么不去报官？”
碧翎苦笑一下：“白海山是商政部职司，他爹便是刑政部侍郎，我若去报官，岂不是自投罗网。”
叶天用手重重捣在桌子上：“岂有此理，天子脚下难道还没有王法了？”
碧翎继续说到：“逃出香艳坊之后，我不敢在京城里多待，从西门出了城，一直逃进玉皇山。在山里靠着摘果子、捕获小动物过活，直到那天，遇到了那只猛虎，才被叶大人救了回来。”
叶天皱着眉问到：“怎么听你说还想回香艳坊？这里不好吗？”
碧翎笑着摇了摇头：“不瞒大人，在玉湖西苑的这几日，碧翎真切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感觉，大人现在就算拿着鞭子赶我走，我也不愿意走的。”
“只是，我那两个姐妹因我而死，此仇不报，我心中之恨，实难消解。”碧翎咬着牙，愤愤的说到。
“你现在去香艳坊，无异于自投罗网，又怎能报得了仇？”叶天问到。
“所以，我想跟大人借一样东西。”碧翎看着叶天，认真的说到。
“借什么？”
“那把能够杀死三阶魔兽的弩。”
微型滑轮弩是叶天总结了街头遇袭、山中遇虎的经验教训之后，再次进行了改进的第三代滑轮式钢弩。
比起上一次击杀剑齿虎的第二代钢弩，第三代钢弩体积更小、重量更轻、射速更快、击穿力更强。
叶天试着让媚柔使出金魔甲的防御性铠甲，然后用微型滑轮弩射击，虽然没有击穿，但却在金魔甲表面成功留下了几道裂纹。如果连续射击，金魔甲最终会被强大的撞击力彻底击穿。
虽然没有武力和法力，但叶天一弩在手，不敢说在京城里横着走，至少再遇到陈皓泰那样的无赖公子，不会毫无反击之力了。
叶天从床头取出微型滑轮弩，递给碧翎。
碧翎一边注视着叶天的反应，一边把弩拿在手里。
仔细看着银光闪闪的钢架，碧翎眼睛里散发出兴奋的神采。
叶天忍不住又问到：“到底是谁把你卖到香艳坊的？”
“是我爹。”碧翎神色一黯，悠悠说到：“他不愿意让我和我娘活活饿死，不得已把我卖到了那里。这件事情我不怪他，我到了香艳坊，自然有吃有穿。卖我的钱，又能救我娘。当时对我爹来说，这是唯一的出路。”
叶天点了点头，又问到：“不能赎身吗？”
“赎身自然是可以的，但那钱不是个小数目，我只卖艺不卖身，赚不了几个钱，三年也只攒了五两银子，离赎身还差得远。”
苦笑一下，碧翎又说到：“愿意出得起这个价替我赎身的，都是要将我娶回去做小妾，我不愿如此委曲求全。”
“你是中级兽灵召唤师，随手就能召唤出一只灰熊，一般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赎不了身，你难道不会自己走？”叶天翻了翻眼。
“我的户契登记在香艳坊，就算走了，没有户契，走到哪里都是无法落脚的。做工、经商、考学，没有一样不需要户契。而且各地官府每月都要挨门挨户例行检查，没有户契是要被关进牢里的，而无门无户的人在牢里的下场，往往更加悲惨。”碧翎苦笑着说到。
叶天点点头，心想出门行走，身份证还是很重要的。
“赎身到底需要多少钱？”叶天问到。
“香艳坊的赎身费在京城是最高的，卖过身的艺妓大约是三百两，而像我这样只卖艺的，至少要翻十倍。”碧翎一脸黯然的说到。
叶天吸了一口冷气，三千两，够他不吃不喝白干十年的。
香艳坊的老板娘比起陈皓泰那个败类，也毫不逊色。
碧翎也看得出来，叶大人或者是舍不得，或者是真的囊中羞涩，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情绪稍稍有些低落，碧翎说到：“大人救我一命，已是莫大恩德，赎身之事，万不可再让大人忧心。碧翎寻机报仇之后，也不敢再牵连大人，自去浪迹天涯，远走他乡，能活一天是一天。”
叶天听得心中酸楚，伸手把钢弩又抢了过来：“这玩意儿现在不能给你，就算你拿着它报了仇，也得把自己给赔进去。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在这先住下来，官府查户契也查不到这里来。赎身的事，我来想办法。至于报仇的事，须得从长计议，在京城杀一个人，而且是当朝官差，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只能向你保证，这个仇一定帮你报，但是目前不行。”
碧翎一双清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略略思索之后，说到：“碧翎自然是信得过大人的，只是，碧翎怕连累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