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本位企业观:全面理论整合的美梦
资源本位企业观的涌现:Wernerfelt的朴素机敏
1984年,有一位学者在《战略管理学期刊》上发表了一篇研究通讯,题目是“资源本位企业观”。随后,它的发展和影响奇迹般地渗透到战略管理几乎所有的分支,甚至波及国际管理、创业学、市场营销乃至管理信息系统等诸多领域。首次擎起资源本位企业观这面大旗的上述学者是Wernerfelt(1984),而在这面大旗下集聚的学者们却各有侧重,自持己见。与Wernerfelt同时独立进行以资源为基础的战略研究的学者主要包括Rumelt(1984,1987)、Barney(1986,1991)、Dierickx&Cool(1987)等。
Wernerfelt提出的资源分析法可以说与产业分析法分庭抗礼,但又兼有与之结合之意。他首次提出了与产业经济学中进入壁垒相似的“资源位置壁垒”(Resource Position Barriers)等概念,并以企业的资源组合为基点,分析企业多元化经营的方向与模式(例如Chatterjee&Wernerfelt,1991),为后人展示了理论大家的游刃有余和无穷的想象空间。Rumelt的论述则是文笔老辣、字字珠玑、切中要害、观点犀利。他的文章既有理论陈述,又有数理推导,无疑属于资源本位企业观乃至整个战略管理文献中的上乘佳作。他将资源本位企业观的阐述与熊彼特创新理论的神髓天衣无缝地糅合在一起,注重企业家在不确定性和复杂性高深莫测的境况下做有关资源与能力的决策时所需要的远见和勇气(Rumelt,1984,1987)。
资源本位企业观的定型:Barney的范式革命
真正在资源本位企业观旗下“发迹”并为之献出扛鼎之作的,应该说是Barney(1991)。游走于新制度经济学和组织经济学之间,Barney(1986)对战略资源要素的研究首次关注战略资源要素(那些在某种竞争环境中制定和实施某种有效的竞争战略所必需的资源与能力)在企业间分配的不均等性及其战略含义。这种持久的不均等性(Heterogeneity)会导致某些企业具有不可模仿的战略,从而享有可持久的竞争优势和卓越的经营绩效。Barney(1989)同Dierickx&Cool(1989)的讨论使其理论得到逐步完善。苦于没有一个良好的标签,Barney的论文(1986)在发表之后的若干年里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随着Wernerfelt资源本位企业观的说法在文献中和学者间的不断快速升温,Barney适时拥抱了这面旗帜,并于1991年在其时任副主编的《管理学期刊》(Journal of Management)上开设了一期关于资源本位企业观的专题。在收录于其中的文章里,Barney(1991)明确阐述了现在被认为是主流派的资源本位企业观的标准理论范式,即所谓的关于企业资源分析的VRIN(Valuable, Rare, Inimitable, Non-substitutable)框架。其主要论点是,企业所拥有的那些有价值的、稀缺的、不可模仿的和难以替代的资源与能力能够为企业带来持久竞争优势。另外几篇重要文章(Grant,1991;Mahoney&Pandian,1992;Amit&Schoemaker,1993;Peteraf,1993)为Barney的资源本位企业观夯实了理论基础,并对其与产业分析法的关系进行了较为清晰的梳理。Helfat&Peteraf(2003)通过引入“能力周期”(Capability Cycles)的概念,试图对资源本位企业观进行动态化的解读与拓展。
资源本位企业观在公司层面的表述:核心竞争力
核心竞争力(Core Competence)的概念,可以说是资源本位企业观在公司战略层面的体现。根据Prahalad&Hamel(1990)的定义,核心竞争力,就多元化经营企业而言,是一个企业中集体学习与智慧的结晶,是企业的某种显著的竞争力,是协调多种技术和技能的知识体系和能力,是企业经营活动的基石与核心,广泛应用于企业的不同业务和终端产品中,在很大程度上界定企业的形象认知,属于企业总体而不属于某个业务单元。比如,佳能的图像处理能力和本田制造小型发动机的能力。核心竞争力的形成需要跨部门的交流、参与和承诺,需要在使用中得到积累,在共享中得到增强,需要谨慎保护和精心培育。核心竞争力为企业进入广泛的产品市场空间提供跳板、支持和契机,为它所支持的终端产品增加价值,使产品在客户的眼里具有较高的效用。并且,核心竞争力应该很难被对手模仿。
资源本位企业观的命运:衰落还是再生?
资源本位企业观曾被认为是可以整合整个战略管理文献的一个强有力的理论范式(Peteraf,1993)。然而,这只不过是又一美好的理想和期冀。对于资源本位企业观对战略管理学研究的意义,Priem&Butler(2001a)持怀疑和批评的态度,尤其对资源本位企业观理论框架之循环论证有所指摘(资源的价值和竞争优势的关系难以清晰地界定)。而且,他们认为Barney对资源的定义太宽泛,如何获取独特资源仍是黑箱,资源本位企业观的适用边界没有清晰界定。在回应中,Barney(2001)对此批评基本不以为然,极力为资源本位企业观的有用性进行辩护。10年之后,2011年,即Barney资源本位企业观框架推出20年之际,Barney与合作者(Barney, Ketchen&Wright,2011)则采取了相对客观平和的态度,认为资源本位企业观研究已经进入成熟期,其兴盛再生取决于大家创新性的研究,其潜在衰落则可能是由于大家不能更好地确立该理论的微观基础(Barney&Felin,2013),不能更好地理解资源本位企业观与其他分析视角和方法的关系,从而不能进行创新性的利用和发展。
毫无疑问,无论如何精彩,资源本位企业观都存在一些重要缺憾和不足。其一,这一理论框架并非像其标榜的那样,真正是企业层面的理论。它关注的焦点仍然是市场和市场的不完善性(Market Imperfection),只不过这里的市场是资源要素市场(Market for Strategic Factors)而不是产业经济学所研究的产品市场。其二,由于过分强调那些不可模仿和不可替代的资源的重要性,该理论框架,在运气以外,并没有给企业家和经营管理者留下多少选择的空间。其三,资源价值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应用的环境。离开产业环境,相对独立地看资源与能力的独特价值,虽然能够增进我们对SWOT分析中SW(Strength和Weakness,即强项和弱点)的了解,但同样也可能忽略战略分析中关于内外契合的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