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爱与哀愁
秦昭见气氛严肃,笑嘻嘻地说:
“洛大人,来讲讲案子,答疑解惑吧,你是如何发现紫烟罗还放在仓库的?”
洛宁见秦昭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神情,内心好笑:
“我一直的追查方向,就是二十匹紫烟罗去哪了?偷走做什么?如何偷走的?那么多东西,就是搬走,也要有合适的工具,秦大人觉得,盗贼会怎么做?”
秦昭摇摇头:“有一点想不通,陈天说,他子时前检查仓库都没问题,可是滁州在亥时就宵禁啦。”
洛宁点头同意秦昭的说法:“他编好说辞,是想把我们引到子时以后,去查证到底有没有人来仓库。”
“那是非常费时的求证,难道陈天为了拖延破案时间?”秦昭问。
“对,再拖两日,就到了皇上交待,上交紫烟罗的时间!”
“交不上紫烟罗,我就会入牢狱,再没有机会翻身了!”洛国武想起来,不禁后怕。
“陈天不知道你是锦衣卫指挥使,会对宵禁时间非常熟悉,而且发现这个问题,我觉得,他确实是忽略了宵禁的事,才露出破绽。”
秦昭打趣:“看来,不管做什么,都得学识渊博,知识是主宰一切的力量!”
洛国武听见,哑然失笑,这秦大人,还挺风趣!
洛宁习惯了秦昭的说话方式,笑着接着说:
“再看仓库,虽然两把门锁,但是大门痕迹并不明显,我当时就奇怪,如果先进院子砸锁,为什么陈伯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呢?”
“我为什么就没想到呢?”
秦昭摇摇头,这位新科状元郎表示不服气:“听你这么说,确实,先进大门,再进内宅,况且,紫烟罗的箱子也不是轻易就能打开的!”
“我发现紫烟罗的箱子木屑都是掉在箱子里的,秦大人,你可觉得有问题?”
秦昭恍然大悟:“如果先砸锁,木屑应该是掉在箱子外比较多,但是拿走紫烟罗再伪造假象,木屑便是掉在箱子里面的多!”
“嗯,大人英明,我也是那个时候才察觉这案子有问题,也许并不是陈天描述的那般!”洛宁解释,又想起一句:
“这样看来,陈天其实漏洞很多,他把细节都忽略了!”
秦昭不同意洛宁的说法:“哪里是陈天忽略了细节,本就是造假,必须要有洛大人的头脑,才能将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
洛宁抿嘴摇头,但是对于秦昭的赞美,还是很开心。
“你就是这时候发现陈天不对劲?”秦昭问她。
“其实那时只是怀疑,最后确认还是在陈伯过来时,也就是那个守着泰和坊仓库的伙夫!”
秦昭点头:“记得他,可是除了觉得他是酒鬼,我没有看出陈伯有其他问题啊!”
“陈伯,陈天,李嫣然,和二叔接触的时间差不多,陈伯无意唤李嫣然小姐,这是问题所在。”
秦昭茫然,洛宁知道这个细节,他没注意。
“家生子的家仆习惯称府里姑娘为小姐,但是陌生人绝不会,所以我断定,他们之前一定认识!”
“听你这么说,我记得了,陈伯能进泰和坊做伙夫,还是因为偶遇李嫣然。”秦昭恍然大悟。
洛国武听到这里,接过话:
“是的,昨日陈伯招供,他本是李有仁府里的管家,李府破败后,他确实是与嫣然偶遇,嫣然当时说有人救她一命,我想也没想就收留了陈伯。”
“现在想想,他们是一步一步计划好的,只怪我糊涂,一年时间都没有发现问题。”洛国武有点痛心。
“洛大人,陈天你知道是谁吗?”秦昭知道洛宁肯定好奇。
“是……”洛宁猜猜:“是李嫣然青梅竹马的恋人?”
“不,他是李嫣然的亲哥哥,之前在跑悦来坊的生意,常年不在滁州,李有仁出事后,他回来,了解真相,兄妹两个才商量要报仇!”
洛宁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看看洛国武,他更是深受打击。
洛宁默默叹了口气:“兄妹?为何姓氏不同?”
“一个随了父姓,陈天为了复仇方便,随了母姓。”秦昭答道。
“这是我没想到的,看陈天神色,我一直以为他的目的是保护李嫣然。”
洛宁有点感概:“还有一点,陈伯住的耳房,根本就看不到内宅仓库,桌子上连水壶都没有,我当时更加确定,他们在合伙撒谎。”
“那你其他的问话都是障眼法?”秦昭乐了,这洛大人审问嫌疑人,还挺有一套。
洛宁也笑了:“总不能告诉他们,我怀疑你们了,快点露出马脚!”
洛国武也哑然:“想不到侄女如此聪慧,这次真是多亏宁儿,不然,等待我的,可能就是牢狱之灾。”
洛宁也有点感慨:“二叔,还是那句话,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李嫣然接近你,不要名分,不要钱财,她要什么?如果你早点看出这个问题,是不是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秦昭琢磨洛宁的话,无缘无故的爱,那自己对洛宁的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年前偶遇?
还是知道她中了探花,第二年自己也去参加科举考试?只为了缩短与她的差距?
还是半年前,自己刚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第一次与大理寺办案?自己折服她的聪慧?
还是第一次吃饭,听她解释五公主赵可儿的红珊瑚手串丢失案?
只是这些事情,他的洛大人现在都不知道!
夜色渐凉,洛宁裹裹衣衫:“李嫣然和陈天其实计划周祥,如果再等两日,紫烟罗还是没有找到,二叔就是欺君之罪,便可将二叔押入牢狱,她们也算报了仇!”
洛国武也说:“我进了大牢,定会将泰和坊交到陈天手里,明年他再找机会把紫烟罗拿出来卖掉,真的是天衣无缝!”
“不过,二叔,天网恢恢,凡事都是因果,如果当初……”
洛国武打马,回味洛宁的话,确实是这样,人生不知道何时就为自己种了因,待时光斗转,便结了果,时好时坏,有悲有喜。
三个人一路沉思。
洛国武把紫烟罗送到礼部,皇上听说紫烟罗找到了,又是一番嘉奖,洛国武的皇商经过这次,做得更好。
二婶宋玫知道李嫣然的事,终于在府里扬眉吐气,洛国武也是愧疚难当,当着洛府全府的面,对老太太和宋玫承诺,以后绝对不会纳妾。
洛宁听梅兰转述这些事,反倒有点忧伤,洛国武的生活还在继续,他很好,甚至更好。
但是李有仁没了,李府败了,李嫣然与陈天还在承受洛国武带来的伤痛。
待几年后,陈天出牢狱,他会什么样?李嫣然会什么样?
忘了过往?再不恨他?
可能吗?
此刻李嫣然坐在女囚的监牢里,恨一切已成定局。
她如何能忘记李府的悲惨遭遇?父亲出事那天,她刚过完十六岁生日。
往事忽然像潮水一样涌来,李嫣然想起从前。
悦来坊一直是滁州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
父亲虽然做生意脑筋不活,但是诚实守信,悦来坊也有一大批忠实顾客,当年李嫣然就想,坚持这样经营,悦来坊定会成为滁州第一。
谁知洛国武来了,他改变了一切。
洛国武脑筋活,但是走偏门,他联系所有的滁州供货商,高价收购原材料,哪个人不愿意呢?
没有人和银子过不去,一段时间后,悦来坊没有货源了,洛国武差不多囤了整个滁州的市场所需。
在大家都为生意捉急时,洛国武站出来,他拿出货源,开始高价卖!
有些人挺不过去,干脆关门,有些人想维持,都去找洛国武,没用多久,滁州的商铺即使不是洛国武的,也是洛国武插手的。
价格他控制,货源他控制,继而市场就是他控制。
父亲失了货源,又不肯和洛国武妥协,便让哥哥陈天去别的州府想办法,谁知道长途跋涉,即使从其他地方找来货源,成本增加,还是没有生意可做。
再去找货源,拿回来的成衣,居然开始卖不出去。
洛国武不但垄断货源,也控制了滁州的成衣走向。
款式,材料,都以洛国武的泰和坊为参照物。
悦来坊的银子,全都压在成堆的衣服衣料里,恶性循环,悦来坊开始入不敷出。
父亲借的高利贷也越来越多,后来像一座山,重重压在他身上,突然到了那一天,不堪重负,父亲撇下一切,走了。
李嫣然静静坐着,眼泪像掉线的珠子,胡乱用衣袖擦擦,她想着过往,想起陈天。
此刻,陈天也眼望监牢的一角天空,默默叹气,就差一步,他也想不通啊。
还把嫣然牵扯进来,他后悔。
本来一切安排好好地,只要挺过两日便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父亲惨死,李府败落,一切都因洛国武而起,他改变了李府的命运,改变了他与嫣然的际遇,也改变了滁州许多人的生活。
但是,一切过后,洛国武依然好好地活着。
紫嫣呢?她失去了一切。
陈天不甘心呀!
陈天盼着,终有一天他会走出去,到时候,谁又能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