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开海洋馆
我绝望地让鱼群们离去，耳边是铺天盖地的笑声和惊叫声。
待眼睛稍稍恢复后，我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微微用余光朝珂丝公主的方向看去。
出人意料的是，珂丝公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她原本风雨欲来的脸色居然呈现出了云消雾散的趋势。马利欧·巴塔利也终于张开嘴笑了。他不仅露出了上下排，整整齐齐，白到发光的十颗牙，还从上嘴唇下裸露出了两颗十分对称的小虎牙。
观众们的反映更加热烈了。全场的气氛像巨浪般，一浪高过一浪。刚才的惊叫声，是那些笑晕过去的女士们引起的。她们日常穿着的过紧的胸衣根本不允许她们做出大笑这么强烈的动作。
也对，想让人发笑还是走搞笑路线比较省事。如果我本身就是一个笑话，那么人类还有什么理由不哈哈大笑呢？
接下来准备上场帮忙的是虎鲨兄弟。我本来是想表演一出惊心动魄的鲨口逃生的。
因为现实与原先的设想存在偏差，所以我不得不在转念之间就放弃昨天辛苦排练的节目。
为了能够逗笑观众，我故意在逃跑时撞上珊瑚，缠上海草。虎鲨兄弟也配合着去咬石头，撞玻璃。我们一路追赶，逃离，观众们也跟着发出阵阵欢笑。
表演结束时，我特地正面朝着观众拍了拍短鳍。海豚天生就长着一张微笑脸，尽管刚刚表演得狼狈，我的笑容依旧灿烂如初。
我又朝珂丝公主的方向看去，万幸她的脸色已经雨过天晴了。马利欧·巴塔利也笑得不能自已。
接下来，我又和多种海洋生物上演了一出出笑料十足的节目。
观众们的反映一直很热烈。笑声仿佛成了最自然不过的背景音乐。
太阳渐渐偏离了正空，经过服务人员的再三请求，人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很多观众离去前都往桌子中间的插花瓶里投入了大把金币。随着一道道金色的雨点洒落瓶中，此起彼伏的清响声响取代了之前密集的笑声，成为了新的背景音乐。
不过，新的背景音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拥挤的大厅很快就陷入了空落落的寂寥中。哪怕是午后的阳光也无法填满它的每一个角落。
表演结束了，观众们也忙着去奔赴下一个盛宴。我徘徊在正对着大厅的玻璃墙前，久久未曾离去。我的心里既藏有期待又怀着不安。我的幻念频繁地在天堂和地狱间游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轻轻的触碰唤醒了沉溺在幻梦中的我。我微微回头一看，我的海豚朋友们正轻轻地围绕在我的身后。见我回头，它们纷纷松开了嘴里的鱼，并示意我用餐。我迷茫地朝周围望了望，发现水中满是美味的食物。所有海洋动物都在纵情地享受这难得的美味大餐。
“你们吃吧，我不饿。”我低声谢绝了朋友们的好意。
“不要太担心，我看公主殿下心情不错。你会交好运的。”
“就是，就是。我在海洋馆生活十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人类高兴成这样。我们成功了。”
“就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样的表演，足够精彩了。”
……
看着大家安慰我的样子，我决定把不安藏在心里。
于是，我故作轻松地说：“大家误会了。我只是因为刚刚表演节目时吃了太多的横泽鱼，所以才不吃鱼的。”
“你们看，横泽鱼多的都快从我的喉咙里跑出来了。”说着我还故意长大嘴巴给它们看。
等到真的有一只海豚傻傻地靠近时，我又出其不意地低头喷出水柱来。被我喷中的朋友一脸无辜。旁观的朋友们见了，则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来。很快，我就跟朋友们闹作一团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轻盈的阳光如同光滑的绸缎般从海洋馆内溜走。月亮披着黑色的斗篷接管了这个世界。
天边每多出一颗星辰，我的心就跟着紧张一分。
随着时间的流逝，夜空中满是玩闹的星星。无论我如何望眼欲穿，珂丝公主却始终没有现身。
月亮的清辉既洒在我赖以生存的水中，也洒在空旷的大厅里。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觉得自己可以游到大厅里去。
如果不是无形的玻璃墙撞疼了我，我可能要花好久才能从恍惚之境中归来。
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不在流动，不安却如同海藻般在我心中疯长。不知不觉间，我周围的海水中渐渐混入了时间的重量。海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重到我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了。
我猛地朝水面游去，奋力喷出一道长长的水柱来。我抬头望向星光，星光洒落在我的脸上，却落不进我的心里。
没有鱼安慰我，大家都陷入了莫名的惆怅中。
“或许，她今天不会来了。”这个念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像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似占据了所有鱼的心。
我放眼望去，每一条鱼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失望。
渐渐地，月亮褪去了沾满露水的黑斗篷，转而披上了薄薄的白色轻纱。
很快，太阳也来了。它们正在交接；一个准备升起;一个准备落去。
我心里的念头也在进行着同样的交接;填满奇异冒险的幻影渐渐散去；准备在海洋馆安逸到老的想法渐渐沉在了我的心头。
就在我都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在海洋馆里的又一顿早餐时，珂丝·帕拉雅出现了。还没等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珂丝·帕拉雅就已经驱使海水将我送到大厅了。
我惊奇地张开嘴巴，疑惑地望着昨天的梦。还没有等我的脑子转过弯来，珂丝公主就已经把一管不知名的药剂倒入了我的嘴里。
我本能地咽了下去，像是咽了一整颗太阳似。灼热很快从食道蔓延到胃部，继而蔓延到全身。
随着一阵阵泯灭心神的剧痛，我的身体像一块被任意拉扯的橡皮泥似的强行改变了结构。
待我汗津津地瘫在地上，使劲用阔别已久的鼻子呼吸时，珂丝公主将一套纯青色的，我在电视剧里常常看到的，古代丫鬟穿着的服饰扔到了我的头上。
“快点穿上衣服，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就开了。”珂丝公主很不耐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