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远道:两周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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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令仪:人的仪表美

当然,上述一切居室用度的种种规定,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人的规矩合度。满目都是这些特定身份的标志、代码,岂不是随时随地都在被提醒着,要注意自己所处的等级位置和所应有的举止规范?而人的“令仪”“威仪”,即得体、庄重的仪表和举止,才是周代礼仪最核心的部分。

首先,服饰装束对于“令仪”“威仪”的表现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别衣服”,即区别各类人等以及不同场合所应穿的服饰,在周人这里的讲究也可谓登峰造极。比如冠,即加在发髻上的罩子,成年贵族男子方可加戴,年满20岁要专门举行冠礼,同时起别名,意味着从此成人。冠又有冕、弁之分,冕是君王、诸侯及卿大夫所戴的礼帽,其形制较一般的冠在顶部多加一前低后高的长方形板,称“延”。延前后挂着一串串圆玉,称“旒”。不同等级身份的人,延上的旒数即不相同,按照《礼记·礼器》的说法,就是“天子之冕,朱绿藻,十有二旒,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弁是贵族平时加戴的比较尊贵的帽子,又分皮弁(武冠)、爵弁(文冠)两种。皮弁以白鹿皮缝制,拼结处饰以五彩的玉石,看似繁星,所以时人的歌中有“会弁如星”(《诗经·卫风·淇奥》)的比喻。爵弁红中带黑,也称雀弁,显然因其颜色与雀头相近而得名。冕、弁所应加戴的场合都是有所规定的,比如天子,祭祀及举行听朝之礼时要戴冕,每日视朝及朝食时戴皮弁,饭后换成玄冠(即雀弁);诸侯祭祀先君时戴玄冕,朝见天子时自降一格戴副冕,在太庙听朔时戴皮弁(《礼记·玉藻》)。《左传·襄公十四年》载卫献公当大夫孙文子、甯惠子朝服进见之时,不脱去日常及狩猎时方可加戴的皮冠(即皮弁),被视为故意违礼以羞辱二大夫,竟导致了他们的反目,足见冠戴之制在周礼中的讲究程度。

衣服之制的讲究与冠制是相辅相成的,其中又尤以礼服为最。天子冠冕必同时加穿冕服,冕服绘绣有山、龙、华虫等纹饰,又称“龙衮”;诸侯礼服上绘的是一种黑白相间如斧形的花纹,称“黼”;大夫礼服上绘的又是黑青相间如两“己”相背的花纹,称“黻”;士则赤黑色上衣,浅绛色下衣,不复有纹饰。这就是《礼记·礼器》所说的,“天子龙衮,诸侯黼,大夫黻,士玄衣纁裳”。与之相应,妻室的命服也有分别,王后穿袆,是上有彩色雉鸡图纹的黑色衣裳;夫人穿揄狄,是上有彩色雉鸡图纹的青色衣裳;子男的妻子,是上有无色雉鸡图纹的赤色衣裳……

古人衣服所系的大带,即“绅”,天子用素色,大红衬里,整条大带都有滚边;诸侯所用里外皆素色,也是整个加滚边;大夫素带素里,带的下垂部分有滚边;士是熟绢大带,没有衬里,下垂部分加滚边;有学问、技能却没有做官的士人,用锦带;在学的弟子用缟带(《礼记·玉藻》)。

周人身上的佩戴也是极有说法的。《礼记》有“古之君子必佩玉”之说,关于佩玉,其礼制为:天子所佩之玉为纯白色,以黑色丝带相系;诸侯佩的是有黑色山形图纹的玉,红色丝带;大夫佩的是苍色水纹的玉,缁色丝带;太子佩美玉,杂色丝带;士佩的则是次于美玉的美石,赤黄色丝带(《礼记·玉藻》)。另外,周人君臣朝会时绅带中必搢(插)有一狭长板子,称“笏”,用来在君前指点、规划和记事,后代官员称“缙绅”“缙”通“搢”。,即由此而来,“所谓搢绅之士者,搢笏而垂绅带也”(《晋书·舆服志》)。就是这一小小的笏,礼制也有分说,即天子的笏是用美玉做的;诸侯的是用象牙做的;大夫的是用竹做的,上面刻有鱼须的图纹;士笏也用竹制,但不加任何纹饰。

穿着佩戴着典雅合度的服饰礼器,这只是仪表容貌的一个部分,而一个人是否有“令仪”“威仪”,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方面,这就是他的举手投足,风度姿态,是否合乎优雅的格调。于是,在礼书中,便有了种种关于仪容的要求和说法。比如平日里坐着要像祭祀中装扮的受祭人那样端正,站着要像祭祀时那样恭敬《礼记·曲礼》:“坐如尸,立如齐。”“齐”,通“斋”。;走起路来,随着身上佩玉发出的徵角宫羽之声,要掌握好一定的节奏,碎步趋走时就像合着《采齐》的乐节,慢步缓行时又像合着《肆夏》的乐节,转身合乎圆,拐弯合乎方:


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周环中规,折还中矩。(《礼记·玉藻》)


而且,步履要稳重,手臂不乱晃,目光不斜视,嘴唇要抿紧,声音要沉静,头颈须挺直,表情要端庄:


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礼记·玉藻》)


这里,已经完全把人的面容身姿舞台化、仪式化,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审美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