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会审
三司会审乃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处理要案时为保公正而一起审理,此事因种种迹象都指向经常胡作非为,恶名远扬的申汝斌,而他又是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的次辅申万青的侄子。
这申汝斌虽然在朝中只是挂个虚职不掌实权,但是鉴于他叔叔位高权重,又深受皇上宠信,平日里一群不务正业,偷鸡摸狗的无赖依附于他,在这皇城脚下也干些欺良霸市的勾当,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他竟也敢把手伸到京城之外。
刑部尚书蔡章浦怕得罪申次辅老早就抱病在家,说是连床都下不了,案子这才落到了宁云修这个刑部侍郎身上。
而大理寺卿卫戍明是靠巴结申万青上位的,都御史何通最会当和事佬和稀泥,如此,做为监审此案的吏部尚书姜育衡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的。
照理说姜育衡的长女本与宁云修有了婚约,且差一点成了他的老丈人,应该会偏向他。
但姜育衡长女在小时候便失踪了,他曾想把次女也是嫡女的姜芷兰许给宁云修再结两家的姻缘,可宁云修怎么也是不肯,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是有些疏远了,如此姜育衡对此案的态度也不甚明了。
会审这天,先是提审徐妈妈等一伙人,徐妈妈手下人对上面的事知道的不多,只是奉命在永州城及附近州县寻找年轻貌美且落单的女子,这样她们的家人便没那么容易发现或者也无力报官,说白了就是挑看起来好欺负人家的女子来下手。
秦榛在后堂听见这番话,鼻子差点没气歪,原来是当她是软柿子捏呀。
徐妈妈说道:“上面让我打点好各州县的长官,让他们防止管辖内有人不安分的跑到京城给大人们添乱。抓来的姑娘都是貌美女子,有不少富家公子一掷千金,如此也是挣了不少,甚至各州县的长官也有不少亲自来的”说完还抬头看了一眼永州知州张大人。
那张大人见她指认自己,忙为自己脱罪道:“你血口喷人,本官身为一方知州,如何会与你这等下贱之人勾结”
徐妈妈一笑:“我等是下贱人,你这狗东西又是什么好人,若没有你张大人的庇护我天香阁能开的这么顺利?”
“放肆,尔等当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污言秽语,来人啊还不给我拉下去打”大理寺卿卫戍明道。
“卫大人且慢,刚才我听犯人说道是上面让她打点官员,不妨先问问这上面是何人?”宁云修出言制止道。
“这,上面是...”徐妈妈犹豫道。
“你既然已经说了这些,后面的话也要说清楚才是”宁云修一字一句对着她道。
徐妈妈脑中回想起会审前夜的情景,在满是发霉潮湿的刑部大牢里,宁云修在牢门外负手而立。
“我已经说了,一切都是我主谋的,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徐妈妈道。
宁云修并没有进去牢里,在外隔着铁栅栏道:“要是信了你的鬼话,我这刑部侍郎也不用干了,只靠银两就能收买这么多的州县长官,你当是拿糖收买小孩子那么容易吗?”
徐妈妈闭口不言。
“你可是怕你供出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会性命不保?但你若不说我今日便可让你性命不保。看到这瓶毒药了吗,这是我从阿榛那里借来的”说着他打开瓶塞往地下倒了几滴。
饶是石砖垒成的地面也被灼出个大窟窿来,如果接触到人的皮肤后果更是可想而知。
“你......你就不怕私下处置犯人,有人问你的罪吗?”徐妈妈没想到堂堂朝廷官员也不走正道。
“对待恶人我可不会那么良善,到时候自会做成你背后之人杀人灭口的样子,还有,你可知道我在天香阁之中搜出了什么,不得不夸一句你藏东西的地方选的真是妙呀,一般人都会把注意力放在寻找隐蔽之处上,或者查看哪里是否有暗室暗格,却忽略了就光明正大摆在桌子上的烛台,证据怕火燃,你却反其道而行,把它放在最易点燃的地方,连我都差点忽略了”宁云修笑道。
徐妈妈闻言已是色变。
“你们这种人,行事最为小心谨慎,做事也最会给自己留后手,如今怕是为我做嫁衣了,要是让那人知道这所有往来书信,与官府的账单都被你偷偷留下了,你以为即使你什么都不说还会有活路吗?”宁云修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我......”徐妈妈似是还有犹豫。
“事到如此你以为死你一个就能解他心头之恨吗,且不说你的家人现下在我的保护之下,若是哪天走漏了风声......”
“好,我说”
徐妈妈虽然想通过接近上层之人来获得当年那人失踪的线索,但是洪宇二十九年时申万青只是个户部侍郎,想来当时发生的事他参与不多,更遑论还是个毛头小子的申汝斌了,如今为了他们折了戟可不划算,何况他们的所作所为她早就心有反感,既然被宁云修拿住了证据,索性便托盘而出,到时候刑部放松了对她的看守,好伺机脱身。
宁云修见她答应的爽快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即便她不作为污点证人,仅凭他们之间的通信也足以定申汝斌的罪了。
其实他也不打算真的给她灌那毒药,虽然说可以做成外人下手的样子,但总免不了他失职的处分,可对恶人要是和颜悦色,别人便不会有所恃,唯有比无赖之人更无赖,比狠毒之人更狠毒才能击溃他们。
堂上徐妈妈咬了咬牙最终道:“上面之人......乃是申汝斌,我也是听他的命令行事,这些年与他往来的书信还有送与各州县长官的银子未防不测我都一一记账,偷偷留了下来”
“来人,呈上来给诸位大人传阅”宁云修道。
各位大人看后并无异议,大理寺卿卫戍明的脸色又阴了几分。
“来人,带刺客上堂来”宁云修道。
那伙刺客为首的中年男子被带上堂前,他环视一周,最后瞅了一眼徐妈妈,然后跪在她边上。
这人在提审之前倒是个硬骨头,怎么打都不说,最后还是他手底下的刺客挨不过打,说出来了那首领手上有枚戒指乃是与申汝斌通信盖章的信物。
这戒指看起来很普通,像一般装饰物一样,刑部小吏只是当一般犯人的物件保管,没想到里面还颇有玄机,可以拆卸成一枚小小的印章。
那刺客首领也没想到自己的好兄弟就这么把自己买了,但依然嘴硬,拒不承认是申汝斌派自己前来刺杀证人和刑部侍郎的,不过证据确凿,他不承认也是一死。
“你可承认刺杀本官和证人秦榛的事实”宁云修问道。
“大人,我说我说,您让我说什么我都说,这些天把我打得可真是没一处好皮,这一切都是申汝斌在幕后主使,申次辅也与此事有大大的关系,他与申汝斌叔侄情深,定是他教唆那申汝斌行此事的”这刺客在堂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了,好似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秦榛在堂后看着这人来这么一出,真是佩服的紧呀,这人之前看起来有骨气的很,怎么打都不吐一字,上了堂又唱了这么一出,演技可谓是炉火纯青,天赋异禀呀,即使说的是真的,叫人听起来也像是假的,倒是把事情弄复杂了。
徐妈妈在一旁倒是有些蒙了。
上首的几人倒是明了,其实这事只需这刺客承认刺杀之事即可,整个案件里都没提到过申次辅一个字,如今他把申次辅牵扯进来,而此事并无申次辅参与的证据,如此叫人看来,倒像是有人教唆他这么说的。
此事若是呈报皇上,皇上必会考虑是否是有人结党营私陷害肱股之臣,连申汝斌的刑罚也可能会从轻处理,这下卫大人可来劲了。
“堂下之人,竟敢胡言乱语,攀咬朝廷重臣,你可是屈打成招或是受人指使”卫戍明道。
那刺客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瞅着宁云修。
这下徐妈妈也明白了此中玄机,但她之前既然已经指认了,就得指认到底,不能让申汝斌有翻身之机,否则她只会死的更惨。
“哎哟,夫君呀,你与我同为申汝斌手下之人,我知道你是气我指认了申汝斌,但你也不能随意诬告呀,毫无证据便想攀咬申次辅,是想被诛九族吗,你不为你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我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吗”徐妈妈一边说一边哭,那哭的叫一个梨花带雨呀。
“你这臭婆娘,谁是你夫君?”这回轮到那刺客蒙了。
“来我天香阁风流过后,便翻脸不认人了,男人果然都是负心汉,薄情郎,没一个好东西”徐妈妈这一骂算是把堂上的人都骂了一遍,不过她可不管那么多,这个人她势必杠上了。
“你简直就是信口雌黄,也不看看您的芳龄,要风流也是和二八之龄的女子风流,怎会看上你,我又不是不挑?”
徐妈妈闻言大怒,从跪在地上的姿势起身,劈手就要打,她最恨别人拿她年龄做文章,她是已过三旬,不算‘年轻’了,但谁还没有老的时候,她脾气上来可不管这里是哪里,场面一时混乱的很。
秦榛在后堂更是看乐了,这徐妈妈的演技简直是登峰造极呀,俩人不出去开一戏班子真是可惜了。
眼看混乱的场面便要升级,上首之人连连喊停,先叫人把他们带了下去,过后再审。
接下来便是秦榛上堂作证了。
秦榛立在堂前一五一十的说着自己是如何被掠和其他被掠女子的情况,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说到有一女子竟然被他们折磨致死时更是胸中义愤。
此前一直未说话的姜育衡此时却是满眼的震惊,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吗,他一眼不眨的打量着秦榛。
秦榛感觉上首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很是别扭,遂抬头去看,二人视线相交时,姜育衡感觉那双眼睛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下来的,他很想立即上去问问她,可现在这种场合,他只能敛住情绪,不让人瞧出他的失态。
秦榛不自在的说完后,宁云修又叫另一伙证人上堂来,秦榛不知除了自己之外竟还有其他证人。
他们正是早于秦榛和此案犯人抵京的第三批人马。
先前外界只知只有秦榛这么一个证人,注意力都在秦榛这边,是以那不幸死了的女子的父母得以顺利出堂作证。
这案子一开始就是这对夫妇从益州进京上报的,说是女儿去到了永州走亲戚却再无音讯,由于是跨州的案子,益州知州不好插手,只得派人送原告至京城上诉,宁云修探查后发现失踪女子并不只一个,知此案不小,在这对夫妇返回益州的路上又将他们截了下来送回京城好生保护。
苦主道:“各位青天大老爷,小女虽是女子,但自小也是被我们俩悉心照顾抚养成人,虽然家里贫寒但也从不曾短过她什么,如今人就这么没了,叫我们夫妇以后可怎么活呀,还请大人为小民做主呀”
各位大人除了宁云修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听到这一番言辞恳切的哭诉,连和事佬都御史何通都不禁为之动摇,这也正是宁云修希望这对夫妇能够起到的作用。
“你们放心,此案为皇上亲自下旨督办,我等自会为你们讨个公道”何通道。
“何大人,说话可要慎重,你这是要给什么公道呀?”卫戍明接口道。
“此案自是我们三法司会审,难道还能是我的一言堂不成”何通吹着胡子道。
二人四目相交谁也不肯示弱。
“好了,诸位大人,可否听本官一言暂时先休堂,审了这半天,本官也累了”姜育衡终于开口说道。
宁云修见他似乎有话对自己说,便答应了休堂。
两人走到僻静处,宁云修开口问道:“姜大人可是有话对下官说”
“不知宁大人打算如何了结此案?”
“自是如实上报”宁云修答。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会隐去证词中攀咬申次辅的部分”
“不错,此事若是牵扯申次辅便没那么简单了,何大人那里应该无碍,卫大人那里本官会去告诫他不要惹事,如此便按申汝斌为幕后主使强占民女,贿赂官员结案吧”姜育衡道。
“只是姜大人为何会帮我?”宁云修觉得姜育衡不掣肘他就不错了,居然还会主动帮他。
姜育衡不答,只是问道:“证人秦榛是何人家的女子?”
“她只说从小跟着她师父一起生活,若是姜大人想知道,不如亲自问她,我也不方便替她作答”宁云修奇怪,刚才在堂上就注意到姜育衡神态反常,莫非此次帮他是与秦榛有关。
“不了,日后若有机会再问不迟”言毕,二人回到堂中再审此案。
案上摆来了一些水果糕点给各位大人充饥。
卫戍明坐在姜育衡旁边殷勤道:“姜大人,这有新上的水果点心,您若是肚中饥饿可以先垫垫,等散了后本官请大人到富元楼去品尝那里最新推出的菜色”
“这个不急......”
姜育衡不知在卫戍明耳边说了些什么,卫戍明神色一变,便不再言语了,接下来也不再挑事儿,审案便顺利多了。
其实也没什么再可审的了,人证物证具在,案情清晰,如此便写了结案陈词上报皇上,留待皇上发落。
当日夜晚,月光皎皎,一间烛火映照的屋子里,一个一脸沉稳精干的中年男子挥手示意,一个暗卫从阴影中出来。
他苍劲有力的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后又在烛上点燃。
“帮我去查一个人”姜育衡道。
那暗卫领命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案子是结了,但怎么发落还是看皇上的意思。
早朝之时众位大臣各抒己见,给事中王伯达说:“申汝斌败坏京城风气,贿赂朝廷官员,为恶多时,只是苦无证据,众人敢怒不敢言,如今必得从严处理,以儆效尤”
御史何明礼又说:“这是有人记恨申大人得皇上信任,奈何申大人克己奉公,于是便想攻击其侄,其心险恶,还望皇上明鉴”
都御史何通道:“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人证物证聚在,难道说是我三法司构陷不成,更何况此案还有姜大人监审”
“好了,诸位爱卿不要吵了,姜尚书,朕听说此案的证人曾指认过申尚书,可有此事?”在上首正襟危坐的皇上开口问道。
曾经的裕王,如今的天子,此时正值中年,正是年富力强,大权在握的时候,众人平时朝堂上斗的甚欢,却没人敢挑战天子之威。
姜育衡毕恭毕敬的道:“回皇上,那犯人自知刺杀朝廷官员和人证已是死罪,便想胡乱攀咬,臣以为其言不可信,是以没有采纳”
“哦,宁侍郎主审此案,你怎么看?”皇帝转向宁云修问道。
“臣奏中所书皆为事实,只需依大宣律法处置犯案者即可”宁云修道。
皇帝又问:“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意见?”。
礼部尚书兼华盖阁大学士的首辅赵荣珍道:“臣以为一个小小的儒林郎敢如此行事,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仗着何人的势狐假虎威,即使申大人是清白的,其也未起到约束之责,放纵其侄,臣以为应施薄惩以慰百姓之心”赵荣珍平时看申万青这个胸无点墨光会拍马屁的庸才最是不顺眼了,逮着机会非得整治他不可。
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的申万青一直在旁听着这会儿颤颤悠悠的道:“臣惶恐,是臣教导无方,还望皇上责罚呀”
他嘴上说着惶恐,其实也未见其惶恐。
皇帝笑着道:“爱卿所言甚是,如此就罚俸三月,好好反省吧”
若说申万青一点没参与这案子怎么可能,再不济也有个失察之责,可是皇上便这么轻飘飘一句话盖过了。
散朝之后,申万青和宁云修在相隔不远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
“宁大人真是后生可畏呀”申万青年逾六旬,说话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复刚才在朝堂上的老迈恭顺之像。
“永州之事,下官只是谨遵大宣律,不敢擅专,蔡大人身体抱恙,刑部总要有人主事才可,下官只是忠君之事,尽臣之职”宁云修笑着回道。
“我那逆侄行如此悖逆之事,本官竟毫无察觉,多亏了宁大人禀守律法,不然只怕本官也要被有心之人攀咬了”
“那刺客胡言乱语、肆意攀咬,判断证词真伪乃本官分内之事,大人不必言谢”
“是吗”申万青笑着道,两只小眼眯成了一条缝,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两人客气一番,便各自分开了。
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福是谁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日处罚结果便下来了,申汝斌身为主谋被发配建安城,其余州县官员及下面办事儿的人或杀头或充边。
在宁云修的设想里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皇上虽然宠信申万青,但是却没那么爱屋及乌,申汝斌的恶事想来皇上也有耳闻,借着机会敲打一下申万青,防止他恃宠生娇。
只是申党势大,若想搬倒他,还需谨慎处之。
倒是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言官自以为摸准了皇上的心思,跟风弹劾申万青,倒是被拉到殿外好一顿廷杖,直打的是皮开肉绽,屁股开花。
此案算是了结了,可还有一令人费解的事,便是徐妈妈的家人连同宁云修派去保护她们的手下都被人杀害了,作案者似是训练有素的一伙人,他们手脚麻利,出手致命,所留下的痕迹甚少,想要追踪是难上加难。
宁云修下令封锁消息,但徐妈妈几日后不知怎的在发配的路上逃脱便不知去向。
他秘密派人暗中搜查,也并没把此事告诉秦榛,一来案件已了,她不再是证人,身边的危险已经不存在了,二来,便是告诉她也没什么用,还免得她多心。
事情已了,宁云修准备兑现承诺,与秦榛约好酉时在城里的富春楼点心坊吃第一好吃的榛子酥。
秦榛这几日住在王府,王爷、王妃、世子都在外面,王府内很大,出屋吃饭也要走很久。
下人们见这是他家二公子头一回带女子住到王府,很是稀奇,对待秦榛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秦榛这山野长大野惯了的丫头倒是很不自在,连穿衣这种小事还要别人代劳,那可不行,是以她只留了一个丫头蓉佩帮忙就可。
约定这日她突然起了贪玩的心思,想尝试下男装打扮,可家里王爷、世子和二公子的衣服蓉佩不敢私自拿来,只好找了蓉佩哥哥的衣服来穿,对镜一照,嗬,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就是长得娘了点,无妨,反正她也不指着去勾搭小姑娘,这便抬脚出发了,她不愿有人跟着,好说歹说可算打发走了蓉佩自己过去。
秦榛先到了富春楼,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雅座等宁云修下职过来。
眼见日头西沉,远处最后一丝霞光也不见了,天空换上了一层暮色。
秦榛已等了近一个时辰了,肚子饿的咕咕叫,还不见人影,看来公职人员也不容易,也是要加班的呀,可是他就不能派个人来说一声吗,让人家在这里干等是几个意思。
等宁云修来了不敲他顿大的她便不姓秦。
不对,她还真不一定姓秦,那就他不姓宁吧。
“哟,这位小爷长的如此俊俏,可是在等什么人,不如过来跟爷几个一同吃酒”说话男子有些猥琐的看着秦榛,打断了她刚刚的胡思乱想。
这可真是奇了,穿女装的时候被人劫,穿男装怎么还有人不怀好意。
“你可知道本姑......少爷等的是什么人,说出来吓你一跳,你若识趣便滚远点”秦榛强硬的道。
“嘿,有脾气,大爷我喜欢,不若陪陪大爷,不然便把你带到公主府,那可不比陪咱兄弟几个喝酒强呀”说话的那桌人似是喝了不少的酒,嘴里吐着酒气,居然敢在这里编排起公主来了。
这公主指的便是嘉善公主,秦榛即便在乡野也是知道的,她可是名声在外呀,当然,是坏名声。
成帝的皇嗣稀少,到如今成年的皇嗣也就太子和公主,其他的小皇子小公主也都是孩提之年,嘉善公主虽然不是嫡女,但却是皇上最宠爱的宋贵妃所出,因此皇上对公主是尤为喜爱,公主人美嘴甜,很会讨皇上欢心,因此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她也养成了一个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性格,言官即使知道会挨板子也是前赴后继的弹劾,由此可见她是多么的惹众怒。
然而最霸道的一条便是豢养面首,这些男子风格各异,只要俊俏就行。
朝廷里大臣家的适龄公子更是早早成婚,生怕被公主染指,便是那没成婚的也要蓄起胡子,生怕露出真容被公主看中。
那人说话间竟上来动手动脚的,非要过来拉她,秦榛忙扯开嗓子喊道:“你们老板呢,这店还想不想开了,还不过来管管,你们店里有人闹事啊”
楼梯上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来了来了,这便来了”
是个年轻男子,身着云罗织成的锦袍,上绣金丝银线,腰间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明珠,低调奢华,一看就是有钱人。
“几位大哥既然来小店吃酒就是缘分,何必去拉扯人家姑娘,这顿饭当是我请了,我先干了这杯酒以表谢意”那年轻男子上前在那生事男子身上轻轻拍了拍几下,那人似是酒醒不少,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了秦榛两下才窘迫的放开了手,悻悻的坐了回去。
“我是临时代人照看生意,姑娘觉得我的处理可还满意?”年轻男子笑呵呵的对秦榛说道。
他的笑容虽是标准的假笑但却煞是好看,给人一种爽朗大气的感觉,长眉横卧在眉骨之上,眼睛深邃,眉眼处尤其抓人,且鼻梁高挺,脸型流畅,是个俊俏的男子,但珠玉在前,近来她也是见识过一些美男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犯花痴的人了。
“满意满意”秦榛只点头道。
“我看姑娘一直在此坐着,似乎在等人,不若先点些东西吃吧”
“无妨,还是等人来了再吃吧,你怎么知道我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个很有穿透力的声音打断。
“哥,今日我们店里居然来了这么俊俏的公子,你怎么不早叫我,这位公子的饭我请了”来人也是一袭男装打扮的女子,穿着也是低调中透着奢华,不愧是一家人,她说完就直愣愣的坐在秦榛面前花痴的看着她。
好似那天她看宁云修月下插鱼一般,这下她可知道被人盯着看有多别扭了。
秦榛不犯花痴,自有人犯花痴。
同是一家人,眼光倒是差许多,她哥哥一眼就看出秦榛是女子,这被秦榛一眼看出是女子的他妹妹却看不出秦榛是个女子。
那花痴女低头看了下桌子上空无一物顿时有些尴尬。
“那个,小妹妹,你再仔细看看”秦榛凑近了脸给她看。
“嗯,我看到了,果然还是很好看”小妹妹诚恳的说。
他哥在一边扶额,就这观察力,还总是给俊俏公子免单,多大的家产也得被他妹给败光。
“小妹妹,我是小姐姐呀,你哥哥一眼就看出来了”说完秦榛瞅着她哥,似是在问为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子。
“她没有喉结”他哥对他妹说道。
俊俏的小哥哥乍变成了俊俏的小姐姐,他妹妹有点失落的道:“哦”
“不过俊俏的小姐姐我也喜欢”转瞬又开心道。
这时蹬蹬蹬又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是宁云修身边的侍卫之一,秦榛见过他,他气喘吁吁道:“秦姑娘,我可算找着你了,可累坏我了,我家公子有事儿耽搁了,叫我来叫你回去”
秦榛听完起身便要随他走。
“秦姐姐,我叫富余,这酒楼是我家的,你以后可要常来呀”富余小妹妹冲她说道。
秦榛一听这名字噗呲笑道,也顺便好奇下他哥叫什么名字,“好,一定常来”
说完秦榛便跟那侍卫往王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