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山顶引入的泉水潺潺地注入池子里,池子里的锦鲤安逸地游来游去,享受着美好的午后时光。
静思阁正对着鱼池,打开门窗就能把鱼池的景致尽收眼底。
楚爱荷正跪坐在静思阁中央插花,她的面前放着一个陶盆,方若童看到她聚精会神地修剪着一根竹子,然后插进陶盆,作品才完成了一半,可是已经能看出其中淡雅脱俗的意境。
经过了刚才的事,方若童实在不明白师父怎么还有心情插花。看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父,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让出浙派代表的位置?”
“我有说要让出浙派代表的位置吗?”
“可你刚刚……”
“我们不是有半年的时间吗?”
“半年,我们能做什么呢?”
“小童,做人和插花一样要沉住气,你就是太心浮气躁。”楚爱荷微笑着说道,把最后一根竹子插进陶盆里。整件作品已经完成,不禁让方若童叹为观止。
“师父的作品真是超凡脱俗,看着师父的作品,小童的内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方若童由衷地说道。
“学习插花技艺是个漫长的修炼过程,修的不是手上的功夫,修的是心。”
“小童深受师父教诲。”方若童低下头,惭愧地说道。
“过来,让师父好好看看你。”楚爱荷目光温柔地朝方若童招了招手。
方若童靠近楚爱荷,仰起头望着她。
楚爱荷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捧着方若童的脸,眼眶渐渐湿润:“瘦了,脸也小了,下巴都尖了。”楚爱荷摸着方若童的脸,有点心疼。
方若童鼻子酸酸的,泪眼朦胧地望着楚爱荷,哽咽地说:“师父您身体可好,偏头痛还经常发作吗?”
“老毛病了,师父没事。”楚爱荷把方若童搂进怀里,心疼地拍着。方若童六岁就来到花流院,楚爱荷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来说,方若童不但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子,更是半个女儿。
小兰端来了茶水,帮楚爱荷和方若童沏好茶后,又退出了静思阁。
楚爱荷没有喝茶,继续拨弄着陶盆里的竹子,似乎对一些细节之处还有些不满意。
方若童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师父,您这次急着招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这次师父突然着急地把她叫回来,方若童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安的。
“我想让你继承花流院的掌门。”楚爱荷望着方若童说道。
“继承师门?!师父,你不是开玩笑吧?小童哪里来的能力继承花流院啊!”方若童瞠目结舌地望着楚爱荷,心里非常慌乱。她在插花界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要她继承花流院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楚爱荷微笑着说:“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也是花流院最有才华的弟子,你不继承还有谁资格继承?”
“我不是花流院最有才华的弟子,花流院最有才华的弟子是……由希。”方若童小声说道,因为她知道这个名字在师父面前是禁忌。
果然,楚爱荷一听到易由希的名字,顿时就勃然大怒:“不要提那个孽徒!”
“师父……”方若童咬紧了下唇,刚才在惊慌失措中她居然提起了由希的名字,在花流院中,易由希的名字仿佛成了个禁忌。
“花流院没有这样的弟子,他背叛师门,辱没传统插花。他是花流院的耻辱,也是浙派传统插花的耻辱!”楚爱荷攥紧了五指,手里握的竹子嘣的一声被折断,方若童的心也跟着狂跳了一下。
“对不起师父,小童再也不会提起他了。”看到师父那么生气的样子,方若童连易由希的名字都不敢提了。
看到方若童惊慌失措的样子,楚爱荷叹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她丢掉了手中折断的竹子,再次望着方若童说:“当然,继承花流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继承花流院前,你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师父尽管吩咐。”方若童恭恭敬敬地跪在楚爱荷面前。师父是这个世界上她最尊敬的人,无论什么事她都会去完成,哪怕是赴汤蹈火!
望着面前恭恭敬敬垂着头的方若童,楚爱荷眼底露出一丝喜意。到底和易由希不同,方若童是不会忤逆她的。
他们两个虽然同样聪慧,可是性子完全不同。
“下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中国杯花艺大赛,我要你以花流院未来掌门的身份代表花流院去参赛。”楚爱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中国杯花艺大赛?可是我已经好久都没有插花了,我怕我……”方若童没有信心,因为生病她离开了花流院两年,突然让她参加那么大型的比赛,方若童内心非常的忐忑。
“你是花流院最有才华的弟子,师父相信你,离比赛还有三个月,只要在这三个月里好好努力,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楚爱荷鼓励着方若童。
“可是……我怕我会让师父失望……”毕竟那么久都没有插花,方若童还是没有信心。
楚爱荷叹了口气,望着刚刚完成的插花作品,眼神有些黯然:“越来越少的人喜欢传统插花,而去追崇易由希开创的新派插花。”
方若童能够明白楚爱荷的心情,花流院的弟子越来越少了,师父支撑着整个花流院非常的不容易。
楚爱荷突然望着方若童说道:“小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传统插花的精髓所在!哼,那不是新派插花能够比拟的。”提到新派插花时,楚爱荷眼里流露出明显的不屑。
“是,师父。”方若童应声点头。
楚爱荷望着方若童,又叮嘱道:“这次比赛很重要,关乎着花流院的将来,花流院是否能再次辉煌壮大,就看你的了。”
“小童明白,小童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方若童郑重地点头。
走出静思阁后,方若童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师弟师妹,两年没见她有太多话要跟他们说了。
果然,师弟师妹们都已经等在了后院,一看到方若童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包围了起来。
“小童师姐,这两年你去哪里啦?”
“你不在,花流院好寂寞哦!”
一张张稚嫩的脸仰望着她,仿佛她就是他们的偶像似的,方若童鼻子一酸,眼眶也湿润起来。
后院是弟子们休息的地方,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望着熟悉的一景一物,她的心情突然有点怅然起来。
小兰坐在她身边,给她倒着茶。方若童喝了一口小兰倒的花茶,清甜的香味在舌尖化开,浓浓的香味在口腔里弥漫着,让人不知不觉陶醉起来。
“小兰,你泡的花茶还是那么的香。”方若童闻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水汽,眯着眼睛赞叹道。
“我是用从院子里摘的新鲜茉莉和菊花泡的,知道师姐爱喝花茶。”小兰微微笑着,两颊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煞是可爱。
“小兰真有心。”方若童伸出手,疼惜地揉了揉小兰的头发。
“小童姐,你尝尝我做的桂花糕。”小惠端出一盘桂花糕,放在方若童面前,仰起可爱的娃娃脸说,“虽然是去年的桂花,不过香味保存的很好。”
“谢谢小惠。”方若童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地咬了一口,酥软的桂花糕入口即化,淡淡的桂花香弥漫在在舌尖,非常的可口。
“师姐,师父找你什么事?”望着方若童吃糕点,小惠有点好奇地问道。
方若童放下了桂花糕,擦了擦嘴说:“她让我去参加今年的中国杯花艺大赛。”
“中国杯花艺大赛?!听说由希师兄是评审呢!”小惠瞪圆了眼睛,惊呼道。
“不要叫那个叛徒师兄,他不配!”小五低吼了一声,整个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连枫叶掉在地上的声音就清晰可闻。
“我……”小惠涨红了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方若童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不知道她离开的两年花流院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听说易由希突然离开了花流院,改投入了英国花艺大师斯蒂文威廉的门下,学习西式插花,并且还夺得了四年一度的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花艺世界杯的冠军,狠狠地打了花流院的脸。外界因此流言四起,有的说易由希的才华是被花流院给埋没了,要不是被斯蒂文威廉发现,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子的成就。有的说易由希在花流院学了十几年的本领,最后用来对付花流院,是只白眼狼。方若童不知道易由希离开花流院的真正原因,因为自从她住院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易由希。她只是在电视上看到光辉夺目的易由希,感觉到易由希离她已经越来越远。
“易由希辱没师门,他根本不配当花流院的弟子!”小五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仿佛和易由希有不同戴天之仇似的。
“小童师姐难得回来,你就不要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小兰拍掉了小五的拳头,疾言厉色道。
小五这才恍然大悟,望着方若童慌慌张张地说:“师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想让你不开心!”看到方若童的脸色有点难看,小五急得不知所措,一张脸涨得像熟透的番茄似的通红。
“我没事。”方若童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可是淡淡的苦涩却在心里蔓延开来。
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易由希,怎么会容忍大家把他当成一个叛徒呢,他怎么能忍受大家如此辱骂他呢?
为什么,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花流院呢?
接下去师弟师妹们说了些什么,方若童都没有听进去,她脑海里都想着易由希的事。他背叛师门的原因,方若童始终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