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实主义
公认权威的写实主义艺术家莫过于伟大的法国画家古斯塔夫·库尔贝,他的杰作《画室:一个概括我七年艺术生涯的真实寓言》经常被认为是写实主义运动的视觉宣言。[图3]这幅画和大量库尔贝的其他作品一起,在一个专门搭建的建筑中展出,这个名叫“写实主义”(Le Réalisme)的展览以抗议的姿态独立于1855年国际艺术展之外。库尔贝的这幅巨幅画作将伦勃朗、哈尔斯画作阴郁昏暗的色调与委罗内塞绘画的惊人尺度和宏大信念融为一体。它的自信;它对现代艺术所处城市环境的接受;它那相对粗糙而快速的创作技巧;它自我宣称的写实主义都区别于它诞生之前的任何19世纪绘画,它为绝大多数胸怀壮志要达到像它一样的高度的创作设立了标准。然而,当考察真实的欧洲和美国的写实主义绘画——即以库尔贝的艺术为标准来界定的写实主义——时,我们发现写实主义运动具有鲜明的多样性。
图3 古斯塔夫·库尔贝
《画室:一个概括我七年艺术生涯的真实寓言》,1854—1855年,布面油画
也许,这是第一次自觉的现代视觉宣言,库尔贝在1855年国际展览的官方界限之外举办了自己的作品整体展,这幅画位列其中。它悬挂于2或3幅19世纪的最佳习作之间,而它面向现代话语(波德莱尔几乎从未谈及库尔贝)而表达的画家中心性的视觉力争,是其最为引人注目的品质。
写实主义反映了艺术主题的变换,从对古代或中世纪的历史、文学和宗教主题的描绘转变为库尔贝凿凿言称的“真实寓言”(real allegories)的描绘:寄寓了形象、道德、宗教和政治意义的主题。写实主义可以被定义为第一个自觉的现代艺术运动,它创造出了复杂多样的、引人注目的、间接性的(mediated)艺术作品[图4]。写实主义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方式。第一种,我称之为直接的写实主义(Transparent Realism),它保留了描述出绘画空间和形象或结构组合的学院派技巧,但是却不再表现传统的意象(那些出自历史、宗教或文学的意象),代之以取自于现代生活的主题。所以,在如英国画家威廉·鲍威尔·弗里思(William Powell Frith,1819—1909)的《火车站》(The Railway Station,1862)这类作品中,表现的是公共性的现代主题,营造出了一种现代性意味[图5]。另一条通往写实主义的道路,间接的(或自我意识的)写实主义(Mediated/self-consious Realism),画家仅仅靠涂抹颜料来传递他们作品中的现代性和意义。库尔贝和他的追随者们创作了结块的、厚涂的画面,抛弃了清晰的线性结构。他们的画面总拥有一种灰泥墙体或粗糙壁画的特征。在这些作品中,最极端的则是塞尚和卡米尔·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1830—1903)从1860年代开始创作的调色刀绘画,艺术家的风格粗野而自信放肆,艺术家的力量凌驾于他创作的主题之上,成为作品的真正主题。这时,画家对媒介的操作本身至少和其描绘的主题一样强大有力。这个附加的价值在我们思考摄影术这一新兴普及的媒介与写实主义的联系时显得非常重要。
图4 托马斯·伊肯斯
《格罗斯诊所》(The Gross Clinic),1875年,布面油画
它是美国艺术最早的国际现实主义杰作,在近来的著作中它得到了应得的发表与讨论。这幅画与伊肯斯从1870年代到80年代早期的其他主要作品一样,直接受教于法国人的实践。伊肯斯作为学徒,曾跟随法国画家让-里昂·热罗姆(Jean-Léon Gérôme,1824—1904)广泛学习,并接触了1860年代期间巴黎的所有艺术。
图5 威廉·鲍威尔·弗里思
《火车站》,1862年,布面油画
弗里思的作品属于最早直接描绘铁路旅客的美术作品。画中洋溢着对那为容纳庞大机器而建立的玻璃、钢铁建筑的自豪。但正因如此,它的风格就与历史或风俗绘画所采用的风格绝无二致。
早期摄影的两种技术太过泾渭分明,其中之一,银版照相法,或它的升级技术,玻璃版照相法,表现了(在充分显影时)绝对平稳而清晰的线性图像结构(直接的写实主义,见图46);同时,第二种技术,即碘化银纸照相法或纸负片工艺,得到的却是较为粗糙的图像,它是靠色调的团块显露出所拍的主题,从某方面来讲,这种色调的意义要胜过画面中的物像轮廓(间接的写实主义[图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