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卑劣如斯，可又问心无愧
调笑归调笑，赫连康根本不在乎宝贝女儿的“冒犯”，继续舒舒服服地享受着。
这宝船一日能行千里，至暮，四周已经是茫茫大海，目之所及，不见岛屿。
“还有多远的路？”阿雾航行一天，最初的新鲜感已经过了。
“西海入夜多迷障，我们需明早再航行，到时大概再行一天，应该就能到了。”薛璟道。
海风有些凉，阿雾早就加了件披风，日头也落得很快，红色的一道霞光铺陈在海面上，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最终夜色沉沉笼罩上来。
海面依然平静，阿雾趴在船沿上，眼皮也越来越沉，失去意识之前，她陡然看到海面上星星点点的微光，犹如天上星子掉落在了海底，静静随着微波荡漾。
“那是什么东西呀？”犽犽一直就在她身边，此刻化成一只小猫咪，跳上船舷，比她还要好奇地打量。
而那些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阿雾渐渐看清了它们的轮廓，竟是一队发光的鱼群，零星几尾跳上了海面，蹦得异常的高，甚至有一尾足足跳了好几丈，跌落在阿雾的手心里。
阿雾立刻阖上手掌，众人都颇惊异地围拢过去看。
那银蓝色的小鱼儿不过手指般粗细大小，阿雾轻轻将手掌张开一条缝儿，可是方才还在活蹦乱跳的鱼儿却散作点点光芒，消失在了她手心里。
“怎么回事？”她懵了，与此同时，身体里忽就有种奇异的感觉，丹田里好似陡然充斥着力量，一阵一阵的涌发。
“是银花鳍！”还是赫连康比较见多识广，愣了片刻后，立马反应过来，他面露喜乐，“快，来人，赶紧张网捕捞！”
“那是什么？”薛璟却紧张起来，怕阿雾有什么不测，一直拉着她的手去查看，可是上面除了湿漉漉的水痕，什么都没有。
“银花鳍是西海独有的一种圣灵，平时隐于深海，传说每五十年才会浮上海面一次，得之一尾，可暴增修为。”赫连康急着捕捞，激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有些等不及，动用术法想要取上一尾来，可是那些灵鱼们却躲得极快，远远地游开了。
“师父，不可操之过急。”薛璟也看出了这些鱼有灵性，出言劝阻。银花鳍不是凡物，渔网对它们更没用，原本以为要就此错过了，可是那些蓝色的光斑又再度追上船只，争先恐后地往上跳。
“快抢，快抢！”船上一些人，几乎一下子迷了心智，飞身去扑落在甲板上的银花鳍，可是他们还没碰到，那些鱼儿便化作了海水，只留下一小块湿湿的印记，剩下的一部分仍是朝阿雾聚拢，她的脚下，渐渐亮成了一道光圈，而后慢慢凝聚，缩小，被她一下子尽数吸收。
突涨的修为让阿雾身体痉挛了一下，银花鳍所发出的特有的蓝光在她经脉里流通，一寸一寸，几乎将全身都洗练了一遍，最终汇集在丹田，凝成一颗规整的，发出柔和光芒的丹珠。
“阿雾，你……”赫连康看了她很久，喃喃念道，“你居然，结丹了！”
阿雾自己也没想到。
她轻轻抽气，微微睁开眼睛，于船上昏黄烛火下，瞳孔幽微发亮。
到了结丹，才算真正摸到了飞升的门槛，跟筑基期比起来，完全是天壤之别。
就连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薛璟就在她面前，此前她能够注意到的，也只有他的皮相，如今她却看到了他周身流动的真气，细节处更是不断放大，纤毫毕现。
可她这种打量的眼神，却让薛璟觉得有点陌生。
“我没事，可是，为什么……”阿雾率先开口，她的语气里听不见任何喜悦，可能是发生得太突然了，反应有些钝钝的。
她根本不能控制好这力量，说话间情绪起伏，眼里光芒更甚。
“我儿，定是你气运通天，来引来这些银花鳍。”赫连康差点老泪纵横，“你修为暴涨，有些恍惚很正常，只需记住这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奇遇！”
船上的其他弟子虽然心里已经酸了个底掉，但碍于掌门在这，虽也都跟着追捧她为“天命之女”。
经此一役，她的修为，已经直接超过了铁慕情，直逼薛璟。
阿雾似乎有点累，在自己的船舱里，睡得极沉。
薛璟打帘进来看了她一次，又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黑暗当中，少年出现，他仍是一身玄衣，眉目沉静英挺。
突破修为的时候，她的身体和五识重新被淬炼了一遍，由于不是依靠自己修炼，而是被动接受，一时半会儿无法全部接纳……少女额头开始滚烫起来，偶尔发出两声难耐又轻软的鼻音。
令宵伸手替她化解力量在身体里的冲撞，渐渐将她安抚了下去。
他施加的祝福，是极致的气运。
恰好西海的这篇海洋上，有许许多多足以锤炼修为的灵物。
半晌，少女紧皱的眉头终于微微松散开，呼吸也浅了下去，她累坏了，这会儿才算真正安静地睡了下去。
令宵俯身，在她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又往下贴了贴，唇.齿.交缠。
他快要等不及告诉她，今日她的装扮，很好看，那般灵动炫目，几乎让他难以直接面对，可又很想上前染指。
拔高她的修为，也不为别的。
这个少女，一直想要变强不是么？虽然她从来没有明确表达出来，虽然她总是尽量在笑着，可是很多时候，令宵知道，她一直在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那种情绪就是她心里一块长久驱散不了的阴霾，掩藏着就连令宵也看不透的东西。
在投入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最该做的，应是止损。就连不太爱插手凡尘俗务的素尘，今日也都劝了他这么一句。
可是令宵依旧没有听从，他忍不住想，他做得已经够多了，所以哪怕之后有对不起她的事情……之前种种，便是补偿。
他卑劣如斯，可又问心无愧，这便是他对这少女的态度，不会也不想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