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易生和那个组织“杠”上了，小王心里想。

他无法理解易生为什么要在意那个莫名其妙的组织，事实上，连南宫山鳡本人也不认同那个组织来着——那可是南宫在采访的时候亲口和他那么说来着。

小王隐约觉得易生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从工作上渐渐显露出的心不在焉，到频繁地醉酒，无一不让小王那么觉着。易生比起以往确实喝了更多酒，好几回讨论稿件时，他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出的酒精味，整个人也比从前更不修边幅。

终于有一天，小王听说了易生离职的消息。

那是一个天气渐凉的雨天午后，小王吃完午餐回到办公室，看到同事们议论纷纷，在场的人几乎都在谈论易生的离职。

“你知道吗？”其中一人问小王，“易生辞职了。”

小王摇摇头。

“好可惜，蜂主任一直把他视作自己的接班人来着。”

“他来过？”小王问。

“在蜂的办公室待了一上午，刚走……听说他老婆跑了，还带着孩子，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家守着。”

或许是觉得小王不是最佳的议论者，那同事转头向别人倾诉。于是，讨论逐渐变成了评头论足。

“可怜的男人，要真是那样，换做我也没什么心思干下去。”

“嘿！他老婆为什么要带孩子跑呢？”

“谁知道呢？大抵都是看上了什么新欢吧。”

“可别那么说，他老婆我见过，不像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喜新厌旧的人，要我说，莫不是他本人在某些方面出现问题在先也未可知……”

小王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聆听同事们的八卦。他从来不对这些东西有兴趣。

随着易生的离开，办公室又来了新的总监，管理风格和易生完全不同，要求严格起来许多。人们忙于眼前的工作，易生很快被大家抛到了九霄云外。小王依旧长期在外，换上司的事情倒并未对他的工作带来多少变化。

九月，小王见到了线条人。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班时间。37路公交车上，小王像往常一样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他背着相机，准备在回家的路上随机拍些照片，下班高峰期人流巨大，公交车拥挤得不像话。为了避免撞坏相机，他通常会多走一条街，在公交车始发站上车。

尽管依旧高温不下，但空气里多少夹杂着秋日才有的凉气。小王往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坂本九的《昂首往前（上を向いて歩こう）》，在停靠黄龙体育中心站时，他看到人群中突然闪现出一条极细的黑线，凭空动着，极其灵活。那线条在人群的夹缝中穿梭向前，看起来似乎根本不介意拥挤，事实上，它以一种异常得体而轻盈的状态下了车。

小王左顾右盼，看起来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发现那根黑线的存在。

他怀疑自己两眼昏花所致。生活中并不是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现象，当长时间盯着一个光源看，再换地方看时，视野中总会转移出光斑。目不转睛地看漫画也会如此。图像就像被复刻了一般留存于视网膜上，下一秒就算转移了视线，那被复刻了的影响依旧存在。

但这一次不同，小王分明瞧见了那根线条在活动，还像人那样在行走。

车辆启动后，小王伸长了脖子朝窗外看。

他依然能看到那根线条。这一回，他看清了那并不是一根简单的线条，而是由线条闭环形成了人的轮廓。小王联想到了侦探电影中凶案现场警探用粉笔沿尸体描绘轮廓的情形，眼下那个轮廓几乎就是直立行走的粉笔轮廓。

小王抬起左手，用左手腕外侧搓了搓眼睛。

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为了一探究竟，他在下一站下了车，并一路返回到黄龙体育中心站。线条人已经不在了，他站在公交站台上踮起脚尖不住张望。人来人往之中没有见到那个奇怪的东西。

他又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看走了眼，或是因为身体状况不佳而出现了某种幻觉。

但很快他在远处瞅见了线条人的踪影。

那家伙正走在西边的某支小巷口，看样子心情还不错，因为那家伙正不停地朝一家新开的数码店面张望。

小王赶紧跟了上去。

线条人并不着急赶路，它如同一个刚进城的小伙子那样，对街头巷尾的任何店面都非常感兴趣。他一边踱着欢快的步子，一边左顾右盼，甚至还在一个摊位前花了很长时间观摩小老头炸油墩儿，并以一种淘气的姿态不断朝买油墩儿的人挤眉弄眼。

小王暗自称奇，他紧赶几步，很快跑到那线条人的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