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星

时时不忘对那个人的思念，就像夜空中不忘升起的星星。

我伏于案前，左手夹着烟卷，这窗外的雨声蓦地使我陷入沉思，笔尖扎在笔记本上浸湿了一大块。我在思念着什么，到底是什么？一时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深吸一口烟，扭头望向窗外熟悉已久的天空，它竟然哭的如此激烈！雨水打在玻璃上“咚咚”作响，本是躲在窗台上避雨的两只麻雀，突然冒着大雨飞走，这沾满雨水的玻璃模糊得让我看不清它飞去了哪里，只是觉得这麻雀突然飞走一如离我而去的某些东西，这些东西逝去后，不免使我十分怅然，双眼模糊。

多年以前，色彩斑斓的一页纸被折叠的整整齐齐，我打开一看，只是简单的一句“我喜欢你”，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生活一向平静的我，当时内心却也顿时觉得风起云涌。

人工河畔的台阶上，我和她的手平淡无奇的握在一起。

“娶我吗？”

“嗯，娶。”

“面无表情！哼，不想娶我就拉倒，谁要你娶！”

“······”

“看，那些星星。”

“嗯，好多。”

好多场景，被夕阳照亮的几张课桌，公园的秋雨，端午节山上密集的人群······记忆犹新。如今再去走上一遭，物是人非这四个消极的字，显得是那么的淋漓尽致。

想起她当时拿着我背写下来的歌词本，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地一直看一页好久好久。我也一言不发，伞柄在左手右手之间来回倒换，我时而注视着她的侧脸，时而望着雨中的行人，形单影只，步履匆匆。她缓缓地合上笔记本，正脸对我，眼睛盯着我，“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她这微弱的声音似乎将要被雨声覆盖，这歌词太好，歌曲也太好听。

情窦初开的年纪，大都是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情，只有内心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纯真和激烈。而真正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当时纯真和激烈的心情却变得忧心忡忡，附带的东西太多太多。现在觉得，当时的那四个字，对于今天的我，足以使我平如镜面的心情顿时变得波澜万丈。

十年已久，这一生才有几个十年。

十年的跨度，刚上初中到大学毕业，物是人非般的蹉跎岁月夹杂着无限的悲哀与期待。

我曾再次来到人工河畔的台阶，站在那儿看着河面倒映着清冷的天空，被风吹乱的树叶如扁舟一样孤单的静泊在水面。行人稀少，秋风习习。我坐下来，双手平淡无奇的握在一起。回想起四年的大学时光，尽是满怀大志却又在虚度光阴，反复的欺骗着自己。如今细想，这一辈子无论用多少努力也无法弥补所荒废的四年时光。

看着河面，偶尔的秋风掀起了阵阵波澜，可我这颗波澜万丈的心啊，该如何中规中矩，将逝去的美好光阴释怀成没有情绪的歌曲。我着了魔一般在本已不可能的绝境中疯狂的寻找着过往的羁绊，横冲直撞，肆无忌惮。这世界仿佛全部都是黑色的，只有一束聚光灯从我看不见的源头照亮着我，让每个人看看我狼狈堕落的样子。虽身处光明，却伸手不见五指。这无尽的黑暗中只有我一个人，听着过往的人卿卿我我。时间扭曲，竟然听见过去曾在这里的对话，那声音十分熟悉，由弱渐强，强到刺耳。

“还是六年前的样子，星星也是。哎，高中都毕业了啊。”

“嗯，很多。我也再也不用去医院了。”

“你知道么，星星是每个死去的人的灵魂。”

“噢？”

“它们看着那么近的距离，实际上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在这清冷之中，我分明感受到四年前那温热的身躯和红唇，然而冷风一吹，这温度却訇然而逝，是我更加的清冷。过于依赖和偏爱，总让人有些除却巫山不是云的痛楚。

我曾横冲直撞地寻找一片开阔的地方，不会有任何东西阻挡这夜空。焦躁不安的我来到山上，极力去追寻那颗星星。抬着头，许久之后竟发现这个夜空布满了云，什么都没有。但还是抬着头望着这无尽的黑暗的夜空，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却还是决堤了。两行泪水一如万年冰泽吞噬着我。

忽已明白，失去的便是连同她一起的青春。只是这个我，是否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一定是的。自分别之日起才后知后觉。若是没有她，我一定满怀消极与抑郁，没有勇气的生活。我不明白什么是爱情，越是去想却越是怅然。不过时至今日似乎明白那真谛是什么。但还是说不出来也描绘不清，只是那感觉在心里愈发的沸腾着。

一路水汽凝重，车窗已被雨水敲打得支离破碎。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模糊的泛黄的树木映如眼里。下了车，这雨水如千万根冰针一样疯狂的穿刺着一切，泥泞的土路两边生长的稀疏枯黄的杨树。拖着沾满泥土的沉重的脚步，衔在口中的烟卷儿被雨水打湿，浑身冰透的躯体，我能觉察的到的温热，只有双眼。

她还好吗？

“我来看你了。”

“这两年过得并不坏。也试着去和别的女孩儿相处，但始终不够纯真，最可恨的是，只有在肉欲迸发时才觉得她多美多温柔，没能走进彼此的心里。她是倨傲的，我是堕落的。学会了抽烟，但几乎不喝酒。现在也敢于在台上面向众多人演讲了。我一直刻意的模仿你当时演讲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每当我上台，底下向来低着头的人，全部都抬着头看着我，是我长得太帅了吗？哈哈。对了，这两年长胖了很多，190多斤了，每天吃完睡，睡醒了玩儿，几乎没有认真学习过。只有国际经济法这门课会认真一点，因为这个老师太严了。生活从未如此的有规律过。以前高中时一天那么多的课也没发牢骚，如今一天只有一节课，却觉得快要疯了。虽然日子过得十分腐败，还保持着自己的喜好，写写字，听听歌儿，看看书。看书是你帮我养成的习惯。记得你总是对我说。纸上的文字中会滋养心灵和改变一个人。最近看完了两本书，都是关于爱情的。确实有着两种不同的结局。喜和悲，我想我们是属于后者。歌词现在已经不再摘录了，都记在了脑子里。说到写字，同学们总是来找我帮他们写一些东西，我自己也买了弯头的钢笔和毛笔，放假的时候在家写写字，可始终却无法静下心来，字便会显得很乱。那年刚上高中的时候，你要我教你写字，一定要学写连笔字，说是连笔字，看起来更帅。”

“分别是意外，而遇见你是注定。”

“还没在一起时，只觉得你总是滔滔不绝，一点儿也不文静，没女人味儿这种字眼儿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在这之前，我身边真的没有什么朋友，只是出于同学关系多说几句话，打个招呼而已。当时每个月都要去医院的我，孤僻，内向，悲观。说注定是有根据的，后来就成了前后座儿的我们，逐渐的有了些了解，更多的是你对我的了解。你总是跟我说一些书名，可我从来没看过。有时也出于好奇，便会面无表情认真的听你说。”

“时间久了，我们之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我也有所好转。多数的时候都是我听你说，有时候你变得很安静，就让我有些不自在。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但我心里却想是不是有别的男的在追求你，或者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再或者是你的身体不舒服了？我总是胡思乱想，在一起以后你也总是说我小心眼儿。”

“不知不觉的上了高中，我学的文科，你学的理科。那时你要我选理科，我偏偏不选。为此，你我有半月之久不说话。但我总是看到你的qq忽上忽下的，我多么操蛋！竟是在等你和我说话。结果第16天一早，我真的收到了你的QQ消息。后来我明白，忽上忽下的原来是你再看看有没有我发给你的消息，把手机关机似乎过了很久再开机，登陆QQ，结果什么都没有，反反复复，失望的总是你。现在觉得，多年以来我一直在亏欠着你。我没能更多的主动的去表达很喜欢你。可能对于你来说，我最主动的一次是你参加完演讲比赛，我为你庆功那件事吧。你对我说以后想当一名老师，然而我当时却不知道自己将来想要做什么。不过，很有天赋的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于是上了大学以来，我始终在模仿你在台上的样子······”

“这天，冷风呼呼地吹着，冷雨扑面。我在外头会活成什么样子？可是你所期待的那样吗？可我只是希望活成你的样子。有时候将眠未眠的游离状态时，眼前总是会浮现出我们刚在一起时你的样子，凌乱的长发，粉红色的运动服和紧身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走路有种唐僧急着赶路的感觉。我走在你的身侧紧紧跟随。第一次和你亲吻，嘴唇生硬的吸在一起，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我们两个就像面对面立正一样紧紧的挨在一起。”

“等到后来相别的那天，也是你我将要上大学的时候。面对面的你竟不再像当年那样，我抚摸着你一头修长的披肩发，将一缕头发别在你的耳后。我拥揽着你，亲吻着你。我送你离开，临别之际，我注意到在你明亮的眼眸里，不停地告诉我不要想念你。目送你离开，直到那白色的连衣裙消失在我的视线内。你当时说要随从你的母亲到别处去生活，可能这一别得好久才能见到。”

“可让我后悔和难过的是这一别竟然真的是永别了。等到分别没多久再相见之时，已经是满目的血肉模糊的场景······相爱容易，离别却也显得容易。只是这代价让我无法抑制低落的情绪，俨然成了我心里的阴影。呜呼哀哉！夜深人静，很多时候平静的心情竟被天上的星星捉弄得一团乱，如同平静的海面突然波涛汹涌，甚至惊涛骇浪。月光越是强烈，星星便会消失许多许多，可是偏偏事避所愿，嘈杂的夜里，那些星星格外刺眼，哪一颗会是你的灵魂。”

······

“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下次再来看你再和你说吧。我走了。”

雨停了。从白天到这儿夜里，我始终沉浸在思念和追寻之中。上次去看她时，到现在，已经是两年前了。又快到九月二十七了······

窗外，这夜空被遮蔽的严丝合缝，没有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