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卫国西南境。
秦夜收到了秦晓的帛信,信中说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不日便要完婚。
秦夜大致看了,便收入怀中,同营中将领交代了,策马往镇中去。
西南边陲小镇,奇花异草多,淳画儿一面开诊,一面随医馆的大夫上山采药。
杏林春舍里,淳画儿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看着医卷上的记载。
秦夜进来了,正好瞧见她一口把馒头咬住,然后兴高采烈的捧着竹卷找孙大夫呜呜哇哇的指着竹卷上的字说着什么。
秦夜笑了,道:“淳大夫有人找。”
淳画儿这才腾手把嘴里咬着的馒头拿下来,道:“来啦,谁啊?”
秦夜看着她笑。
淳画儿回头看才知道是他,笑着过来了。
孙大夫道:秦将军来了,那我也偷个懒,休息一下。”
秦夜道:“淳大夫你把人家孙大夫逼急了。”
淳画儿拿了碟子里的最后一个馒头丢他,秦夜接住了并咬了好大一口。
淳画儿坐下来,给自己倒了茶喝着,道:“找我何事,快说,忙着呢。”
秦夜道:“要不我先预约了,改日再来?”
淳画儿倒了杯茶给他,道:“馒头还塞不住你的嘴。”
秦夜道:“家姐来消息了。”说着把怀里的帛书取出来递给她。
淳画儿开心得瞪大了眼睛,连忙把手里的馒头塞进去,接了帛书瞧着。
她咽下去了馒头方道:“太好了,这下你也放心了,可这么远确实赶不上的,你打算怎么做?”
秦夜道:“本是已经拟好了呈文,打算去一趟,姐姐既然说婚事有齐国国君下令督办,想来也不会让她受委屈,陈公子也是好人,他一定能护姐姐周全的,我也就不必去了,你陪我一道去挑些礼物,我托从齐国来的商队带回去给她。”
淳画儿道:“商队可靠吗?”
秦夜道:“可靠的,是父亲以前常随家的,这些年虽然不常来往,但帛书之礼还在,付了银钱,不怕。”
淳画儿道:“那我可得给师父挑个好礼物,娘家人的架子可不能丢。”
秦夜笑了,眉眼温顺道:“多谢。”
淳画儿把帛书还给他,趴在桌上道:“真要谢,什么时候炊事老头再有那鸡腿就记得给我留一个,我都好久没吃了,你们天天在军营里就是不吃也闻得着。”
秦夜把帛书收起来,举起茶杯道:“好,炊事不做我给你做。”
淳画儿道:“哎呀,有着落的感觉真好,师父她总算嫁出去了。”
秦夜闷闷痴笑道:“你也可以啊!”
淳画儿道:“这地方没我想象的荒凉,可是放眼望去,一片老弱妇孺如何能入我眼?”
秦夜被她故意装出来的表情逗笑了,道:“你就偷笑吧,在这里了还能有我看着你。”
淳画儿道:“有没有……云争军的消息?”
秦夜想也不想道:“没有。”
淳画儿道:“真没有?”
秦夜放下茶杯道:“有,不告诉你。”
淳画儿一拍桌子,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秦夜起身道:“好香啊,外面是在卖什么?”
孙大夫这会儿已经歇过来了,道:“是土婆婆吧,她来卖炸蝎子了。”
秦夜本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止步回头,道:“孙先生确定吗?蝎子也能吃?”
孙大夫道:“不是真的蝎子,是用面粉做的,因为土婆婆捏的时候总喜欢把它做成蝎子样,也就都这么叫了。”
淳画儿道:“带银钱了没有?”
秦夜捂住钱袋,道:“你想干嘛?”
淳画儿拖着他往门外走,道:“买蝎子啊,我想吃。”
秦夜笑道:“这土婆婆每日都来,你不会没吃过吧?”
淳画儿道:“你怎么知道她每日都来,我都不知道。”
秦夜道:“我自然知道,谁像你,一埋头苦扎针,啥都不管了。”
淳画儿嘻嘻笑道:“好将军,你就买一个我吃嘛!”
秦夜被她扯得不耐烦了,本也没打算让她眼馋,这丫头肯定是一整天都没好好用饭。
秦夜走近那摊子道:“婆婆,给我一只蝎子。”
土婆婆抬头打量了他一眼,随即麻利的炸起了蝎子。
淳画儿道:“我要两只。”
秦夜道:“那就再来一只。”
土婆婆往油锅里又放了一只。
土婆婆道:“淳大夫和这位大人是一家人?”
淳画儿和秦夜都没想到土婆婆突然会这么说。
秦夜道:“不是的,婆婆,她是我姐姐收的徒弟。”
淳画儿道:“婆婆别听他瞎说,我就是他姐。”
土婆婆还没说什么,油锅里的蝎子受热胀起来,一滴油喷出来,淳画儿离得近,秦夜迅速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淳画儿的手方逃过一劫。
土婆婆道:“看这样子,倒是心上人才对。”
淳画儿道:“婆婆你不知道,他喜欢我很久了,我一直装没看见。”
秦夜错愕,淳画儿朝他挑衅的动了动眉毛。
土婆婆道:“老婆子不懂你们,只是看得出来,这位大人对姑娘挺上心的。”
淳画儿接过竹串串着的蝎子道:“所以我想着回楚丘后带他见我爹爹。”
秦夜已经震惊到忘了该做什么。
淳画儿咬了一口蝎子道:“付账吧。”
自己转身便往医馆里走,土婆婆笑道:“大人付账吧。”
秦夜这才回过神来,又在门外傻站了好久才敢进去。
脚步虚浮,进去以后看到淳画儿依旧一丝不苟的看着竹卷,恍然以为方才听到的都是假的。
淳画儿道:“将军没事了先回去吧,今日还有很多没看,明日再一道去添置师父的嫁妆。”
秦夜立在门框处静静看了她好久,淳画儿无奈,只好抬起头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秦夜道:“聂……聂将军……”
淳画儿道:“所以我才说要等到回楚丘一切方才有定数。”
秦夜道:“好,我可以等。”
淳画儿道:“鸡腿别忘了!”
秦夜笑了,点了点头。
淳画儿朝他行了个礼。
孙大夫道:“姑娘在楚丘可是还有人等。”
他这话说的奇怪,淳画儿回头道:“怎么?”
孙大夫道:“我家将军不让说,可是老夫觉得没必要瞒着姑娘,我本是在云争军里当军医的,后来身体不适,无法长途跋涉,将军便让我到了这里驻地经营杏林春舍,姑娘一路能平安顺遂,想必聂将军也费了心思的,更不用说早早便通知我要照顾姑娘衣食住行。”
淳画儿这下听得清楚,却是久久不能言,聂争。
齐国。
陈老夫子召集了族人在祠堂商议婚事。
三叔公道:“按理,这是你家的事情,不该我们插嘴,既然绫公子决意要娶,国君也下令了,我这一门自然无话,若有什么帮得上的,大哥只管开口,要人手,要钱财,都行。”
二叔公已故,来的是陈绫二堂叔,道:“别的也都罢了,只是这婚俗可得照着老祖宗的规矩。”
三堂婶道:“要用柳枝礼吗?绫儿不会同意吧,那一路打过来,还怎么圆房?”
有其他族人长辈道:“我绫儿为她秦家姑娘坏了一条腿,她受点苦算什么,依我看,这柳枝礼可以用。”
三叔公道:“大哥你看呢?”
陈老夫子沉思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那便用上柳枝礼吧,其他的就算了,吩咐一下那些持柳枝的人,下手轻些,不可故意使坏。”
姜府。
秦晓在姜齐闺房,道:“要麻烦你了。”
姜齐把人带到梳妆台前坐下,道:“可别客气,我爹娘以前同秦伯伯也是要好的,只是你不常来,一直不得见,如今倒好了,我以后也有个可以来往说说话的好友。”
秦晓道:“姜姑娘这么好的家世出身,不该缺朋友的。”
姜齐道:“我爹娘不让随意结交,况且我也不爱闹腾,一般的姑娘性子大多娇气,我和她们谈不来不说,我这个年纪出生的女孩里,也就你和我相仿,其他的听爹娘说,同年或差一两年的都是男孩,自然更不可能有交集了。”
秦晓道:“怪不得姜老把你保护得这么好,挑女婿想必更是慎重。”
姜齐道:“哪有你好,绫公子对你一心一意,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
秦晓微微羞涩道:“他是好的,我都担心嫁过去了给他添麻烦。”
姜齐道:“晓晓,我这么叫会不会太不见外了。”
秦晓笑着摇摇头。
姜齐道:“你很好,不说为了公主和亲,远离齐国是大义,你这么多年也不曾忘了绫公子不是吗?”
秦晓道:“我心满是他,如何忘得。”
姜齐道:“这就对了,你不会是因着要成亲了害怕了吧?”
秦晓道:“说实话,是有些紧张的。”
姜齐道:“国君下令了,你就在我家安心等着当新娘子,一应事宜我娘帮你操办,你比我小,愿意的话可以叫我齐姐姐,有我给你撑腰,看谁敢说闲话!”
秦晓道:“齐姐姐,那什么时候轮到你啊!”
姜齐道:“好说,我娘亲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有喜事让她忙活忙活多好。”
秦晓道:“那位晋国世子可是来求亲了?”
姜齐道:“你怎么知道?对,你知道的,他也是从卫国来。”
秦晓道:“世子为人不错,只是卫王似乎嫌弃他不受重用,并不待见,姐姐若是喜欢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晋国那边就……”
姜齐道:“我爹娘说了,除非他愿意上门,不然不会同意的。”
秦晓微微惊讶。
姜齐拍了拍她的手。
秦晓道:“姐姐可会觉得这样不开心?若是如此,和姜老直说应该能有转机。”
姜齐道:“不会,没什么,爹爹为了给齐国招揽人才,才这样做,将来若是有别的可能,他不会强留。”
秦晓道:“那这么说,是已经定了?”
姜齐道:“是呀!本来娘亲已经开始张罗我的事了,你临门一脚插进来,可把她高兴坏了,好事成双,你这么急,只好先安排你了。”
秦晓道:“多谢。”
姜齐道:“不用谢了,你家绫公子可是说了好多遍,把我爹爹都说烦了,让他把礼留下,人给赶走了,哈哈哈。”
秦晓道:“应该的。”
姜齐道:“在我家,就宽心,不要多想,两家既然有了来往,日后必然不会生分了,国君应该也是有这个意思。”
秦晓道:“好。”
齐国王宫。
陈绫跪在阶下,重耳也来了,亦跪着。
小白陪着齐国君从内室出来。
陈绫,重耳行礼。
齐国君道:“二位免礼。”
两人邃起。
齐国君微笑道:“明日便是大婚,陈家公子可会紧张啊?”
陈绫道:“回大君,紧张有的,更多的是高兴,多谢大君成全,陈绫叩谢王恩。”
齐君道:“我老了,就喜欢看你们成家,热热闹闹的,为我们齐国添添喜气。”
陈绫道:“大君身体康健,是我齐国百姓之福。”
齐君道:“别跪着了,起来回话,腿还是治不好吗?”
陈绫道:“大夫说已经无法矫治,现在这样也好,索性还能行走,不至于寸步难行。”
齐君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赐座。”
陈绫谢过往椅子去了。
齐君道:“世子来了齐国,住得好吗?吃得怎么样?”
重耳道:“回齐君,重耳自从离开晋国后,到过许多国家,看过了他们的生活,照实说,重耳觉得齐国的百姓生活得最好,连我自己也是无不艳羡的。”
齐君道:“那世子可愿就此留下来,为我齐国大好生活效力?”
重耳跪地道:“重耳谢大君,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齐君道:“不不不,你得好好活着,不然姜老得找我拼命了,你真愿意入赘?”
重耳道:“重耳半生飘零,前路漫漫,其修远兮,姜家姑娘品行高洁,值得重耳上门为婿,姜老不弃重耳逃亡身份,齐君不嫌重耳不受重用之姿,重耳无以为报。”
齐君道:“那好,今后你二人便要帮助小白,忠心耿耿,也算回报寡人今日之恩。”
二人道:“谨。”
齐君道:“明日大宴,小白会代寡人出席,席间或有人不怀好意,估计也不敢声张,宴会后,寡人会请一些人进宫谈话,未得寡人令,小白不可回宫,只管待在陈府,世子也去陈府住着,晋国的人不会再来了,寡人已经放了消息,你此后留在齐国,不回去了,想来你的哥哥弟弟该明白了。”
二人回到陈府时,府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张灯结彩的,重耳在未及踏进门内时道:“恭喜。”
陈绫道:“多谢,从前我是不敢想我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完自己还摇了摇头。
重耳道:“为何?听说公子可是为了秦姑娘……”
陈绫道:“就因为这样才不敢想。”
重耳道:“公子你这么好的人都会觉得惭愧,想了想,我才是不堪的。”
陈绫道:“世子身份尊贵,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重耳道:“出身或许好,但前途未必。”
陈绫道:“姜齐姐姐不会这么想的。”
重耳道:“我能给她的,只有我这个完完全全的人,而我需要她给我的身份。”
陈绫道:“不想那么多了,进了门可要高高兴兴的,不然我爷爷肯定不放过你呵呵呵。”
重耳道:“说的是,打扰了。”
翌日。
姜齐陪着秦晓梳妆。
姜齐道:“等会儿由父亲母亲送你出阁,我就过去陈府帮忙了,我让舒尔陪着你。”
舒尔道:“奴婢给秦姑娘道喜了。”
秦晓道:“那你身边没人陪着能行吗?”
姜齐道:“母亲让荀嬷嬷陪着我了,她是老人,懂得一些事情,过去了帮忙看看有没有不周到的。”
秦晓道:“我爹娘知道你们对我这么好一定安心了。”
姜齐道:“他们都在天上看着呢,今天可不许哭狠了,妆可是我花了好大功夫的。”
隐约听得外面锣鼓声,鞭炮也响了,荀嬷嬷进来道:“姑娘好了没?花轿来了,我来给姑娘说说今日陈府那边的礼数。”
秦晓道:“有劳嬷嬷。”并抓了一把盘子里的金粿子给她。
荀嬷嬷道:“别的都还好,姑娘只照昨日同我家姑娘一道听礼学得的去做便是,只我要说的这一项,姑娘可小心些。陈府那边有一祖训,新婚日,进门到正堂,这段路由新郎背新娘,两旁有持柳枝的礼人鞭打新人,寓意无非是去除往日过错,重来新生之类的,这一项名为柳枝礼,陈老夫子应该会请族人客气些,不下狠手,但姑娘在绫公子背上,才是那个被打的更多的人,所以先给姑娘通个气儿,不叫寒了心,绫公子应该也有其他法子或能护着姑娘的。”
秦晓道:“这不算什么,就由我护着他也是对的。”
外面有人高声道:新郎官来喽!
姜齐把舒尔端着的盘子里的金雀扇拿给秦晓,领着荀嬷嬷出去了。
舒尔立于门外,陈绫来了,在门口道:“问娘子安,陈绫来了。”
秦晓以扇却面,听外面舒尔道:“给公子道喜,姑娘等候多时。”
陈绫给了舒尔红纱绳串着的吊钱,道:“舒尔姐姐辛苦,我来接娘子了。”
舒尔道:“公子稍等,这便请姑娘出门。”
秦晓来到门边,本是要背的,陈绫腿不行,便用红绸布裹了秦晓双足,一路走到正堂。
拜别姜老夫妇,上轿前才解了。
陈府。
落轿后,跨过火盆,一排的人持着系了红丝带的柳枝以待,陈绫道:“因我腿伤,无法背新娘,便安排此礼,与新娘同甘共苦,白首不分离。”
秦晓没想到他有这一番解释,心下惊喜,柳枝抽疼也不觉得难过了。
一路走尽,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虽着红衣看不出,皮肉之苦的感觉是很强烈的。
拜过堂后,入了新房,舒尔便拿了消痕膏来,道:“姑娘得忍忍,现在血未止,无法涂抹,得等血凝了,沐浴更衣,而后由新郎官来帮您上药,同样的,您也得为他上药。”
秦晓道:“我能把扇子放下来了吧。”
舒尔道:“这会儿没人会来,姑娘可以歇歇。”
新房离席面远,听不见前头热闹喧嚣,秦晓松了口气,这扇子镶金的,举着重,手酸得不行。
席上,重耳忙着招呼新来的客人,姜齐也是顾着与女眷们寒暄,小白带着齐君的封赏来了,今日他穿着礼制正服来,席间人皆噤声。
有几位大臣脸上变了颜色,互相着眉来眼去。
小白道:“大君日理万机,派我来凑个热闹,这些是贺礼,还请陈老夫子收下,祝新人永结同心,贺礼有……”
陈家人皆跪地道:“谢恩。”
小白入席后,场面渐渐恢复喧哗,陈绫往日不苟言笑,今日无有不应的被拉着喝酒打趣,姜齐四处看了看,见来得差不多了,也都上了菜吃起来,赶紧进园子里透口气。
重耳端了茶水点心跟着。
姜齐道:“你也累着了吧!”
重耳道:“有幸得见齐国风俗,热闹非凡,当真开眼。”
姜齐拿了块糕吃着,道:“我也是头一回给人家帮忙,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需要操持注意的,母亲要我过来学着点,这次的席面是她一手办的。”
重耳给她倒了茶,道:“夫人很厉害,姑娘更是如此。”
姜齐瞧他一眼,笑道:“你别夸我呀,怪不好意思的。”
重耳道:“姑娘与我不过数面之缘,便愿意托付终身,重耳感激不尽。”
姜齐道:“我岁数大了,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再拖的话就不好说亲事了,可巧公子愿意,虽然此前不曾谋面,不如以后慢慢携手同行。”
重耳道:“定不负姑娘此情此心。”
姜齐道:“我不如晓晓美貌,也没有婀娜身姿,公子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重耳道:“我无权无势,连身份都是你给的,若论岁数,还长你些许,姑娘若要后悔,也来得及。”
姜齐咬着糕囫囵道:“谁后悔谁傻瓜。”
重耳闷闷笑了。
入夜,宾客都走了,姜齐带着舒尔要回姜府,陈老夫子出来送人,道:“好孩子,今日可多谢你们一家了,改日一定去找老姜叙叙,再好好宴请你们谢礼。”
姜齐道:“陈爷爷,您就安心吧,我爹爹不会放过与您吃酒叙旧的。”
陈老夫子道:“路上慢点,今日回去好好歇息了。”
姜齐道:“这里风大,您快进去吧。”
看着陈老夫子进去了,重耳道:“这几日我都在这里了。”
姜齐道:“我知道。”
重耳拿了荆离捧着的披风给姜齐系上,道:“小白在这里,我不能送你回去。”
姜齐道:“有这个就够了。”
新房里。
秦晓坐得累了,头靠着床栏睡着了。
陈绫进来时,轻轻把她手里的扇子拿了放到一旁。
而后坐回床边,道:“娘子?娘子?”
秦晓惊醒了,左右摸索道:“我,我扇子呢?”
陈绫抓住她手,道:“我在这里,你找扇子做什么。”
秦晓道:“不是,不是不能直接让你看到的。”
陈抱住她亲了一口,道:“扇子我放旁边了,你真喜欢,明儿我让人再做它十几把给娘子玩。”
秦晓拍他一下,道:“胡说。”
陈绫道:“不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骗娘子。”
秦晓这才松懈了,靠在他怀里道:“别想跑,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陈绫笑道:“娘子说的是,我不跑了。”
陈绫道:“娘子好看。”
秦晓道:“也不知道夜儿怎么样了,收到我的消息没有。”
陈绫道:“你若不放心,以后有时间了,向大君请令,我陪你一道看他去。”
秦晓道:“可以吗?”
陈绫道:“可以,卫国境内大君还是会同意的。”
秦晓道:“谢谢。”
陈绫把人揽得更紧了些,道:“我做梦都想这一天,娘子肯回来,实是陈绫三生有幸。”
秦晓道:“公主同我说你,说你……”秦晓哽咽着。
陈绫道:“不提那些了,不要哭晓晓。”
秦晓道:“陈绫,若你今后喜欢别人了,一定要和我说,我可以接受的。”
陈绫心下一惊,道:“你说什么?”
秦晓道:“你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了。”
陈绫道:“哪有你这样的,新婚之夜说这个。”
秦晓道:“那我该说什么?”
陈绫道:“不说什么,你去吹灯就是了。”
卫国。
学宫里,李悝放下竹卷,道:“我已向大君请辞,今日便是老夫与诸公子最后齐聚一堂,庭内墙壁上的竹简可以散学后可以收了,再把自己认为得意的挂上去,也算了了一桩事,诸位以后好自为之,老夫已经没什么可教给你们的了,现在或还有疑惑者,可提出来,不论什么,我尽力答对。”
聂风道:“夫子要往何处去?”
李悝道:“信步由缰,所到之处,必然有人,且仍在我卫国境内,至于那到底是哪里,我也说不准。”
卫子染道:“夫子可还会回来?”
李悝道:“也许吧。”
卫子染道:“那天鹄怎么办?”
李悝道:“天鹄本是灵物,自然该留在宫里,我走了,大君也有个念想,便让它们陪着这里的人。”
邢靖渊道:“夫子可否带我一起走?”
李悝愣了愣,道:“好。”
徐怀仁道:“夫子,鱼和熊掌可否兼得?”
李悝道:“二者未尝不可兼得,我们所论者常言皆是难以取舍的时候,若怀仁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能否遵循本心?”
徐怀仁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定得做出决断的话,不管怎么选,也许心里都会难过。”
李悝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你为人的好处,但放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当如何?”
徐怀仁道:“夫子教导我识礼,人与兽之别,就在此处,怀仁既为人,定然该守礼行礼不违礼。”
李悝道:“若是生死面前呢?”
徐怀仁道:“死我是不怕的,我只怕给家国蒙羞。”
李悝道:“很好,那么怀仁以后一定会是个好人,当了官也是清廉奉公的好官。”
徐怀仁道:“怀仁谨记,请夫子保重身体,将来看弟子为百姓谋福利。”
李悝道:“老夫等着。”
学宫后院。
卫王坐在亭子边看着那群天鹄。
聂争道:“大君,风大了,还是回去吧。”
卫辟疆道:“聂争,你说他们都走了,寡人怎么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呢?”
聂争道:“末将不知。”
卫辟疆道:“夫子把他那只灰毛兔子给了你,待会儿他一定会把这群天鹄留给我,我们两个还真是……”
卫辟疆摇头笑了笑。
聂争道:“娘娘到了哪里,可有消息传来?”
卫辟疆道:“若有消息,寡人也不至于日日来此消磨了。”
聂争道:“大君想要打听,未必寻不到。”
卫辟疆道:“她不愿我去打扰,就给她留点地方,知道她安全我也就放心了。”
聂争道:“大君保重身体,将来世子们大了,您也能离宫。”
卫辟疆道:“走不了了,寡人这辈子除非死,都不可能有机会出去。”
李悝带着邢靖渊过来了。
李悝道:“大君,老夫来道别。”
卫辟疆转过身来,看着邢靖渊道:“这就是那孩子吧。”
李悝道:“是。”
邢靖渊跪下磕头道:“邢国世子邢靖渊拜见卫君。”
卫辟疆道:“免礼。”
又道:“你的眉眼长得与你母亲很像。”
邢靖渊道:“是。”
卫辟疆道:“今后想做什么,要留在卫国的话寡人可以帮你。”
邢靖渊道:“我想跟着夫子。”
卫辟疆道:“不想留在楚丘吗?子染同你交好,你走了,他又是一个人。”
邢靖渊道:“不合适的,子染哥哥待我极好,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且学了许多东西,接下来该去看看外面的人,才能不被蒙蔽视听,遇事有自己的判断。”
卫辟疆道:“倒是有理。”
李悝道:“大君,这天鹄……”
卫辟疆道:“夫子,寡人也算你的学生,你都不关心关心寡人,就想着这群天鹄做什么?”
李悝道:“大君自有人关心,旁的老夫也不多说了,大君珍重。”
卫辟疆道:“你走了,朝堂上那群老先生们可开心了。”
李悝道:“大君不会受他们欺负的。”
卫辟疆道:“就不能不走吗?”
李悝道:“老夫惭愧。”
卫辟疆站起来道:“罢了罢了。”
邢靖渊道:“夫子,我同子染说几句话。”
李悝道:“去吧,好好道别。”
聂争道:“夫子也走了。”
李悝道:“夫子还没有呐。”
聂争道:“夫子定然会找一个有梨花的地方定居吧。”
李悝道:“璎姑娘那儿的梨花酒别的地方是绝对没有了。”
聂争道:“保重。”
李悝道:“将军保重,老夫的使命完成了,将军的还没有。”
聂争道:“聪慧的卫人都走了,留下的都是傻瓜。”
李悝道:“不过是私心更甚罢了,方才同徐家公子说,鱼和熊掌未必不可兼得,将军以为呢?”
聂争道:“聂争已经做出选择了。”
李悝道:“是啊,将军有自己想要守护的,李某也是,人最终还是会走向心中向往的。”
聂争道:“聂争生来就是为了信守承诺,不该说的不说,不能做的不做。”
李悝道:“所以,老夫私心更甚,鱼和熊掌皆舍了,只求无愧本心。”
聂争笑道:“若是有一天,我也能有夫子一般的私心,定然也能活得开心些。”
李悝道:“将军辛苦了。”
聂争道:“一路保重。”
卫子染闷闷不乐与邢靖渊一同回府。
家奴上来道饭菜已备好了。
卫子染道:“今儿有你喜欢的藕夹,快去吃吧。”
邢靖渊道:“子染哥哥一起吃。”
卫子染道:“我没什么胃口。”
邢靖渊道:“子染哥哥不吃,以后我们就没机会一起吃饭了。”
卫子染刚要踏出门的脚步一顿,怔了怔还是出去了。
邢靖渊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端了藕夹摸黑到了花园里,卫子染果然在假山上坐着。
邢靖渊也爬了上去。
卫子染给他挪了位置,道:“你怎么把东西也端上来了,这里风大,一会儿就凉了。”
邢靖渊道:“不妨事,我经常这样吃。”
卫子染道:“以后你想吃也没有了。”
邢靖渊道:“子染哥哥不要这样闷闷不乐,我是随夫子一道离开,但我没说不回来。”
卫子染原本抱着双膝,听了这话一下子把头扬起来,眼睛亮着道:“当真?”
邢靖渊道:“嗯!就算不回来久住,也会回来看你的。”
卫子染道:“你莫不是在哄我?”
邢靖渊道:“就是在哄你啊!”
卫子染道:“要你何用。”
邢靖渊笑道:“是来哄你,但不是骗你,我说的都是真话。”
卫子染道:“那你是不是还要说骗人的是傻瓜?”
邢靖渊道:“不对,骗人的是厨娘煮的南瓜。”
卫子染笑了,道:“你这话让厨娘听了去,小心她让你吃上一大碗。”
邢靖渊道:“不说她啦,快吃这个藕夹,以后我去外面尝到什么好吃的就把做法写在帛书里,到时候一起带回来给你。”
卫子染道:“我是不能离开的,大君对我有恩,聂争将军也还在,楚丘就是我的家,可我心里想跟着你们去。”
邢靖渊道:“你在这里才好,我知道你在这里,才能时时想着,若你也不在了,那我心里就没有归处了。”
卫子染道:“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对姑娘说的油嘴滑舌。”
邢靖渊道:“那卫姑娘我们能下去了吗?”
卫子染笑了,道:“嗯。”
明光殿里,卫辟疆道:“小喜子,今后,可就只有你陪着寡人了。”
小喜子道:“奴才自然是陪着大君的,即使大君让奴才走,奴才也无处可去。”
卫辟疆道:“想走的都走了,不想走的便留着,合着寡人这王宫成了一座囚笼,有人进,有人出。”
小喜子道:“大君不必伤感,说不定他们也会回来的。”
卫辟疆道:“小南村的梨树重新栽了,不知道开花的时候有没有人愿意回来。”
齐国。
陈绫与秦晓三朝回门,先去国寺祭拜秦父秦母,小白随着马车悄悄入寺,按照齐君安排的,由住持带到禅房,等待齐君令,引蛇出洞了再回宫。
陈绫道“一切小心,我们就走了。”
小白道:“放心,我还要回去喝齐姑姑与姬公子的喜酒呢!”
秦晓道:“我备了一些吃食,让人放禅房了,怕你吃不惯这里的素菜,不过也没什么大鱼大肉的,你吃的时候注意点,别留话柄就是了,菩萨慈悲为怀,不会计较这些。”
小白道:“多谢陈家婶婶。”
秦晓道:“改口改得真快。”
小白道:“婶婶疼我,小白自然得记住的。”
秦晓道:“好了,那我们便去姜府了。”
小白道:“婶婶慢走。”
秦晓扶着陈绫出来,到大殿上时,陈绫道:“我们也拜一拜吧。”
秦晓道:“你也信这个?”
陈绫道:“爹娘在此供奉,理应谢过人家。”
秦晓道:“说得是,是我疏忽了。”
两人一并跪在蒲团上。
秦晓道:“菩萨慈悲,信女感怀五内,蒙菩萨庇护,家父家母得以在此归息,陈氏秦晓叩首拜谢。”
陈绫道:“当日曾与菩萨言,若故人归来,定然来此拜谢菩萨,今日陈绫携娘子秦氏特此谢过,等我齐国未来之主平安回宫,陈绫定当以六礼供奉香案。”
二人一齐道:“我佛慈悲,善哉。”
姜府。
门外传马车到时,姜齐还在扯着面团。
舒尔端了清水过来,道:“姑娘快放下吧,陈公子和秦姑娘已经到了。”
姜齐把最后一块面团也擀成薄片才撂开洗手。
舒尔道:“从没见姑娘这么慌乱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姜齐弹她一脸水,道:“谁说我慌乱了,不过是今儿这面团和得硬了些,揉不开才迟了。”
舒尔道:“姑娘少狡辩,奴婢看得可清楚,姑娘这是快因为成亲之事临到自己头上了,想着晋世子才这般心不在焉吧。”
姜齐解了围裙道:“你这丫头越发大胆了,连我也这么拿来打趣。”
舒尔道:“姑娘别生气,奴婢不说就是了。”
姜齐匆匆回房,对着铜镜一番梳理。
舒尔道:“姑娘要不换一身清浅些的衣裳?晋世子也来了。”
姜齐拿着一枝珠钗比了比,又放下了,道:“想来晓晓为了显得庄重些,定然是会穿着稳妥些的颜色,你去拿那套新制鹅黄的来换吧。”
舒尔道:“好,这套姑娘还没穿过呢。”
姜齐道:“这样不失礼数,又不会在势头上盖了晓晓的。”
舒尔道:“姑娘早该多穿穿新衣裳,明明正当妙龄,却不肯花心思妆扮,今儿这么穿多好看啊!”
姜齐道:“我不爱那些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舒尔道:“这下好了,晋世子一来,姑娘可变了一个人似的。”
姜齐道:“你这丫头再多嘴,我便让母亲找户好人家把你嫁了。”
舒尔道:“我的好姑娘,快出去吧,别让晋世子等急了,今儿见一面,再来就得等到成亲那日了。”
正堂,秦晓陈绫已经拜过姜老姜夫人,重耳将自己的身份玉佩与水起扇子封了一个盒子里当定亲礼带来,道:“重耳身家与重要信物只有这两样,愿交与姜姑娘保管,没有这两样,重耳便是与常人无异,今日正式求亲,请姜老和夫人成全。”
姜老早就笑眯眯着了,这女婿是越看他越满意。姜夫人难得端着,道:“你既有此心,那我问你,可愿效力齐国?”
重耳道:“重耳愿意。”
姜夫人道:“若是时限为永久呢?”
重耳道:“重耳愿意。”
姜夫人道:“今后除非我齐儿要你回去,你才能离开齐国,若是你自己执意想走的,那便你自己走,明白了吗?”
重耳道:“重耳明白,晋国于我,已经不是家国了,重耳流亡已久,想要的不过是灯火可亲,家人常在,求心安一隅,不再漂泊居无定所。”
姜夫人道:“起来吧。”
姜齐躲在屏风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心下动容,这么多年没有这种小女儿家的感觉了,原来听了心悦之人的肺腑之言是这般令人心神荡漾。
稳了稳心神,她才出来,道:“见过爹爹娘亲,世子。”
秦晓道:“姐姐今日好像九天仙女。”
重耳看在眼里,也是惊艳。
姜齐道:“哪里能跟你比,发髻挽起来,可就是正经夫人了。”
秦晓道:“世子觉得如何?我认了姜伯伯与伯母为义父母,齐姐姐便是我亲姐姐了,你想娶她也要过我这道关。”
重耳鞠礼道:“在下这厢有礼了,姜姑娘好看,小生心悦诚服,不知姑娘可愿意与小生共渡白首。”
秦晓没想到他直接向姜齐表白了,这话便不好自己应承。
一室中人都等着姜齐回答。
姜齐道:“公子人品贵重,他日定有作为,婚姻大事,小女子只听父母之命,不听公子之言。”
姜夫人道:“大人若无异议,这门亲事就定了。”
姜老就等着夫人这话呢,道:“那便有劳夫人再保持一场,也不算入赘,不计较那虚礼,便按照嫁女习俗去办,一应喜宴皆在府里举行,世子这几日仍旧住在陈家,成亲之日,我齐儿会在城中旧府出阁,花轿便从那里接亲过来此处完礼也就成了。”
重耳道:“多谢姜老,夫人,重耳无以为报。”
姜老道:“你改改口了。”
陈绫同秦晓笑了,姜齐拉着秦晓往厨房跑。
秦晓道:“姐姐这么急拉我过来做什么?”
姜齐道:“我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慌慌的,从来没这样过,有些担心。”
秦晓道:“姐姐素来稳重,即使我才接触你不过短短数日,也知道你的性子,今日这样,怕是你动了心思了。”
姜齐道:“什么心思?”
秦晓道:“咱们别在这里,出去说。”
姜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把人拉到小厨房来了。
她道:“抱歉,我一紧张就忘了,平时待在这里的时候不多,但这里能让我安心。”
秦晓道:“姐姐不用解释,我知道的。”
两人到内庭院廊下坐着。
秦晓道:“姐姐这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样子啊,是好事。”
姜齐道:“如何能知道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呢?”
秦晓道:“姐姐此前我猜多半是因为姜伯伯极力推荐才打算与重耳公子结为连理吧。”
姜齐道是。
秦晓道:“现在看来,姐姐是喜欢上重耳公子了,才会见到他时便紧张,或者是不好意思。”
姜齐道:“这就是喜欢吗?”
秦晓道:“若是换了别人,我不好说,但看到你方才的模样,我可以确定了。”
姜齐默了会儿,道:“那你能不能看出来,他喜欢我吗?”
秦晓道:“姐姐也开始在意了吗?”
姜齐道:“以前我不懂这些,总觉得无所谓的,被你一说,我有些发觉自己也不是全不在意的,我想要他也能喜欢我,这样的话我或许更能说服自己成亲。”
秦晓拉了她的手道:“姐姐可放心了,世子对你的心意是真的,当然不可能像我和绫哥哥这样,毕竟我们是青梅竹马,世子与姐姐相处日短,不过,来日方长,凭世子今日的誓言,以后姐姐一定会是齐国最有福气的人。”
姜齐道:“你也是,绫公子对你的情意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吧。”
秦晓道:“对。”
姜齐大出一口气,道:“哎呀,原本光羡慕你和绫公子,殊不知这里面竟然是有这么多情愫。”
秦晓道:“姐姐后悔尝到其中甜头了吗?”
姜齐道:“不,我庆幸自己能知道其中滋味,说来,你和绫公子经历了这么多,当真是令人佩服。”
秦晓道:“绫哥哥对我太好了,好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除了嫁给他,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其实,要这么觉得,我和世子还有一点相似,都是孑然一身。”
姜齐道:“那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嫁给他吗?”
秦晓道:“会,当然会,如果说这辈子一定要嫁人,那一定是他,不会是其他人。”
姜齐道:“突然又有信心了,看到你这么坚定。”
秦晓笑道:“姐夫来了。”
姜齐身子一僵,听得身后重耳道:“姑娘在这儿久了,小厨房的凉粉熟了,夫人寻不到你。”
秦晓起身道:“我去找绫哥哥了,姐夫陪姐姐说说话,小厨房那边我去看,不用担心。”
重耳作揖道:“有劳。”
秦晓道回礼后快步离开了。
姜齐道起身作揖道:“公子慢慢逛,我去看看凉粉。”
重耳一把将人拉住了,道:“小厨房不需要那么多人,麻烦齐儿领我熟悉熟悉这里,不然我怕成亲那晚我找不到新房。”
姜齐忽然听得这话,脸上飞了红霞,挣着要走,道:“认路的话找舒尔带你吧,我去……”
重耳把人圈在怀里,道:“舒尔不是主人,不如你熟悉这里,齐儿今日这么好看,为何要躲着我?重耳哪里做得不好吗?”
姜齐道:“没有。”
重耳道:“那是你不喜欢我?”
姜齐道:“没…没有。”
重耳道:“我唤齐儿,可以吧。”
姜齐道:“可以。”
重耳道:“那不要躲着我了好吗?今日得了允准,可以和你说说话,你再躲着不见我,我们可是更生疏了。”
姜齐道:“那……那你先放开,我带你四处看看。”
重耳道:“可是我想多圈着你好好看一会儿,都没有这么近好好看你,我们相识不久,我怕你不肯同我亲近。”
姜齐道:“你……你喜欢我什么?”
重耳惊喜道:“你说什么?”
姜齐道:“你喜欢我吗?”
重耳道:“喜欢,有多喜欢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
姜齐道:“我不太懂男女之情,你别骗我。”
重耳道:“不骗你。”
姜齐道:“嗯。”
大婚当日。
陈府。
荆离帮着重耳往胸前系大红花。
重耳道:“你会不会呀,系了半天还是这个丑样子,一点不神气。”
荆离也是高兴坏了,道:“公子,荆离没成过亲,哪里会这个,就是之前看陈公子大婚时跟着看过一回。”
陈凌进来,看到二人大花还没系好,道:“世子这么慢可不行,吉时不等人的,我来。”
陈凌不愧是开绸缎庄的,一上手,三两下就好了。
荆离道:“还是凌公子手巧。”
重耳道:“多谢。”
陈绫道:“我娘子一早便过去旧府陪齐姐姐了,姐夫可快些,不然我娘子回头要说我没帮着你的。”
重耳道:“好了,走吧,妹夫,这亲上加亲的,都让我赚了。”
陈绫道:“给姐夫道喜!都打起精神来,不要失了我陈府脸面,敲得好,吹得响的有赏!”
姜府老宅。
秦晓道:“舒尔,快把凤冠拿来!”
又道:“舒尔,快,给姐姐倒杯水!”
姜齐也没想到,平日处乱不惊的,这时候突然心狂跳了。
秦晓看她不时拿手压着心口,道:“姐姐松口气,别想太多,这喜服束得紧了些,我给姐姐放宽些,也不会勒得慌。”
姜齐道:“晓晓,我现在手心全是汗怎么办。”
秦晓给她系着腰带道:“不怕,待会儿手里拿了金雀扇就不会了。”
舒尔道:“夫人,凤冠来了。”
秦晓道:“好,先捧着,等荀嬷嬷来了再戴吧,那凤冠看着该重的。”
姜齐走近了左右瞧了瞧铜镜里的自己。
秦晓拿了凤冠,道:“怎么样,姐姐是美的,待会儿姐夫看了心里不定喜欢成什么样呢!”
姜齐道:“大君赐的喜服定然是好的。”
秦晓道:“荀嬷嬷估摸着也快回来了,姐姐坐下,戴凤冠了。”
荀嬷嬷果然来了,还没见人便听声音道:“姑娘,前头花轿落地了,姑爷应该在前厅了。”
姜齐戴好了凤冠缓缓转过身来,荀嬷嬷一见,喜道:“往日知道姑娘不爱那钗环玉佩的,早知道我就该逼着姑娘打扮起来,多好看的孩子。”
姜齐道:“嬷嬷莫要夸齐儿了,我不禁夸,刚降下去的红霞又要飞出来了。”
荀嬷嬷道:“好孩子,老奴看着你长大的,好,好,今儿便要嫁人了,嬷嬷说好看那就是好看的。”
秦晓道:“嬷嬷不必伤感,姐姐还在姜府的,即使嬷嬷陪夫人住老宅了,姐姐也是时常可以过来的。”
荀嬷嬷抹了抹眼泪道:“夫人说的是。”
秦晓把金雀扇递给姜齐道:“姐姐拿着,上轿子前不可以却下。”
姜齐道:“舒尔陪着我,你呢?”
秦晓道:“姐姐安心,我待会先过去新府了,绫哥哥这会儿应该过去了,姜伯伯和伯母都在这里,那席面需要人过去看的。”
姜齐抓了一把金粿子塞给她道:“辛苦了。”
秦晓道:“给姐姐道喜!”
一时锣鼓喧天,鞭炮大鸣,重耳行走在齐国街道上,看着民风和乐,心觉不胜感激。
新府里,除了陈绫,还有齐君派的礼臣帮着安排各项事宜,姜老素来不设宴,这一回是禀了齐君,也将礼帖送到了朝中大臣手上,场面可谓盛大。
姜老有意如此,与齐君商议后,借此席面把重耳推到众人面前,有了姜家入赘女婿这一层身份,行事再合适不过了。
席间有人云,本想着向姜家提亲,不成,都在等着看姜老会选哪家公子,却不曾想,最后来了个晋国世子,朝堂中人谁也没占得好处,也没有坏处,本不想出席的人家也都来了。
姜老正是因着不想勾连了任何一方,所以有了这么个打算。
入夜,重耳佯装醉酒,被人扶着入新房。
陈绫秦晓没有回去,留着收拾残局。
姜老与姜夫人回了房,熄灯静坐。
姜齐撑着身子依旧坐得挺直,金雀扇紧紧握着,一刻不曾放松。
重耳还没有回来。
此时国寺围墙外,一伙黑衣人贴着墙行走,剑影一闪而过,寺门紧闭。
黑衣人翻墙而入。
小白坐在禅房里正翻着秦晓给的包袱。
小白道:“秦姑姑给的这都什么?”
挑挑拣拣,他从一堆肉干糕饼之下拨出了一把匕首。
小白拔出来看了看,道:“有意思。”
寺中人皆睡下了,只余他这一盏灯,在漆黑夜中亮得分明。
黑衣人在慢慢潜近。
小白把匕首藏进袖中,端坐着挑了一块肉干咬着。
已经匍匐在窗下为首的黑衣人甩出三枚银叶针,灭了小白屋里的烛火。
小白咬着肉干的动作一顿,黑暗里他的眉头一皱,实在讨厌。
取下灯罩子,再取出另一袖中的火折子重新点了烛火。
屋里又亮起来了,三枚银叶针扎在一块梅花糕上。
黑衣人知道屋里确实有人,为首的取出令牌示意灭口,其余人拔剑四顾。
小白把手里的肉干塞进嘴里,拔了一枚梅花糕上的银叶针放在烛火上烤着。
黑衣人再次出针熄灭烛火,在这一瞬间其余人破窗而入。
小白早就闪身出门了,黑衣人扑了空再出来时,重耳赶到了。
小白喜道:“我可以改口叫姑父了吧!”
重耳提着剑,把小白拉到身后,道:“收拾了这群黑衣人再叫不迟,娘子还等着我回去洞房呢!”
小白道:“你突然不拿扇子,改拿剑了看着好生厉害!姑姑见到了一定对你一见倾心。”
重耳道:“扇子交给娘子了,久不提剑,今晚正好练练。”
小白道:“赢了他们,回去我一定送一份大礼给你和姑姑当贺礼!”
重耳道:“多谢公子!”
说完便攻了上去,黑衣人招架不住,为首的见状便出叶针,重耳没有扇子在手,便道:“公子,可否借你外袍一用,我身上穿的是喜服,不可损。”
小白高兴着脱了外衣道:“姑父接着!”
重耳飞身用剑挑了小白抛来的衣服,用左手抓着用来收黑衣人出的叶针。
不多时,一伙人都被打趴了,为首的要逃,小白敛了看戏的那副笑脸,眼神一冷,使出了方才从梅花糕上拔来的叶针,那名黑衣人中针倒地。
他拔了耳后的叶针爬起来时,重耳的剑便靠在他的脖子上了。
小白过来扯下他脸上的蒙面。
一张秀气的脸出现了,舒尔。
重耳不惊讶,他就是跟着她过来的。
小白震惊了,道:“真是你,舒尔,你骗得我好苦!”
舒尔呸了一口血,横眉冷对。
小白道:“你知道我在这里吃了多少素菜吗,我都快哭了,你这丫头没良心,为什么要当杀手,姑姑对你不好吗?”
重耳道:“这位,可不是我娘子能轻易使唤的人,我说的对吧,舒公主。”
小白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公主!你是哪门子的公主啊?”
重耳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这时,寺里的灯火都亮了,齐君从大殿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