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归途瘸狼
以沈梦昔的马速,一个小时就会赶回五营。现在才四点多钟,时间富富有余,沈梦昔信马由缰,乐滋滋地哼着歌曲,为又一次迎接了一个新生命而欢欣不已。
天空不知何时聚集了乌云,一阵冷风吹过,沈梦昔缩缩脖子,发觉天色忽然变得阴暗,云层似乎低得压到人的头顶。
她立即拍了下萌萌的屁股,“驾!”
萌萌撒开四蹄,飞驰起来。沈梦昔衣袂翻飞,她必须承认,骑马比开车爽得多!
但是今天不是讨论爽不爽的时候,她必须尽早赶回五营,免得被大雨拍在半路,这路上可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右边是还没有开发的荒野,左边是树叶斑斓的野猪岭,此刻劲风之下,发出刷刷的声音,尽显萧瑟。
沈梦昔咬紧牙关,催马快进。
云层里几道闪电,追逐而至,几秒钟后一声炸雷,似乎就在头顶落下,沈梦昔几乎以为是天兵天将下界,专门来捉拿自己的。
萌萌受到惊吓,长嘶一声,猛地尥了个蹶子,没有防备之下,沈梦昔被掀下马去。
她直接被甩到路基下面,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梦昔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还有雨点打到脸上身上,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野猪!”,她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个毛茸茸臭烘烘的长嘴。
是狼!
那狼似乎也被沈梦昔吓了一跳,往后躲了一下。沈梦昔就抓住这一下的时间,朝狼头狠狠刺了一匕首,那狼更快地向后躲去,沈梦昔发现,它的一条腿是瘸的。
孤狼,又是瘸狼,最是凶残。
雨势很大,几乎看不清路面,沈梦昔暗恨自己没有抓紧时间搞到一只Qiang,她迅速从武陵空间拿出一只灭火器,不待瘸狼扑到跟前,对准瘸狼喷去,狼被惊到,又被泡沫冲击,不断向后退去,沈梦昔迅速爬上公路,才站起迈步,就发现自己的左脚几乎不能着地,肯定是伤了筋骨。
沈梦昔自嘲地笑笑:瘸子对瘸子,很公平。
那只狼,又老又瘦,肚皮深陷,毛皮凌乱,想来是很久没有吃到食物,遇到昏倒的沈梦昔,正在试探之间,她就醒来了。
到嘴的食物没吃到,自然是不甘心,它也看出沈梦昔有伤不能跑动,就站在五米远的地方,跟沈梦昔耗着,沈梦昔走一步,她就跟一步,就等着她一旦倒下或者疏忽,就会猛扑上去撕咬吞吃。
沈梦昔这次没有像上次遇到野猪时的慌乱,而是凝神视察了空间第五格的所有物品,然后随手拿出一杯热牛奶,喝了起来,又就着雨水吃了半根香肠半个面包,瘸狼几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沈梦昔一笑,扔了半根肠给它:“吃完你就走吧,你是吃不到我的!”
瘸狼张嘴接住香肠,几口吞尽。又瞪眼盯住沈梦昔,沈梦昔又甩过一根,香肠掉在瘸狼身后一米多远,瘸狼扑过去用爪子按住,低头咬着,混着雨水泥巴吃了起来。
沈梦昔趁此工夫,将越野车拿出,落在她和瘸狼的中间,汽车落地的声音,吓得瘸狼叼起香肠退后几步,当它看到沈梦昔爬上汽车时,又追了过去。
沈梦昔关上车门,发动越野车,瘸狼的爪子在车窗挠着,沈梦昔一踩油门,疾驰而去。徒留瘸狼在雨中凌乱迷惑。
十几年没有开自动档,现在驾车有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安全了,沈梦昔舒了一口气。
但是,饭包有一天,是不是也会攻击人类,也有可能被人类反杀,她心里微微的疼痛。
那么可爱的一团,现在应该是凶恶的大狼了。即便再见他们定是谁也认不出谁了。
她甚至悲哀地猜想,刚才那头瘦弱的瘸狼,是不是就是饭包。她摇摇头,不不,那头是老狼,才不会是饭包,饭包才一岁多,正在山林里逞着英雄呢!
车内音响显示,上次听过的歌曲是马修连恩的《狼》,她忍不住伸手点击。
苍凉而悲壮的歌声响起,似乎可以看到狼群奔跑的身影,沈梦昔眼前出现饭包撒开四脚,在冬夜投奔向她的那一幕,外面是漆黑的荒野,这里原本就是野狼、野猪的世界,是人类抢占了它们的家园,成群的人类,拥有各种武器的人类,追击猎物的时候,比狼还要凶残。
沈梦昔无限感慨。
2001年她偶然在一家音像店第一次听到《狼》,立刻就喜欢上了,花了32元买下这张马修连恩的CD,她还尤其喜欢其中的一首《布列瑟农》。在沈梦昔的手机里,一直存着这两首歌曲。
一首歌几分钟就唱完,沈梦昔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她的唇边带着笑。
快到五营的时候,沈梦昔停下车,下车,收车到武陵空间,远处雨幕后有昏黄的灯光,有车来了。
大雨冲刷了一切痕迹,她左顾右盼想找一根树枝拄着也找不到。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简直寒到心里。
干脆坐在养路段修路的沙包上,晃动手里的手电筒。车很快驶近,停在了她的跟前。
车灯前尽是斜下的大雨,她冷得牙齿打战,用手挡了一下光线,没来得及看一下车牌,两个人扑了过来,焦急地喊着:“孟繁西!”“哪里受伤了吗?”
沈梦昔听出是王建国和张营长,她指指左脚说:“左脚伤了。”
张营长蹲下就把她扛了起来,将她塞进解放车的驾驶楼,沈梦昔头发滴着水,脚下很快积了一滩水,牙齿打战发出咔咔的声音,根本无法控制。
王建国从门边的手扣里抓出一条毛巾扔给她,“别嫌弃!”
张营长说了声:“啥时候了,还说嫌弃,赶紧擦头发!”
沈梦昔没擦几下,毛巾就湿透了,放下毛巾,继续牙齿打战。沈梦昔脱下湿漉漉的外衣,两个男的都有些不自然,沈梦昔没再继续脱,用手拧着身上的衬衫,他们两个刚才下车,身上也湿了,仨人谁也没有干爽地方。
“这场雨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张营长气馁地说。”我们正在抢收,就看你那马跟疯了似的跑了回来,马背上空着,吓得我寒毛都立了起来,你要是出事,我可怎么跟你五叔交待!”
沈梦昔笑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萌萌被雷惊着了,一个尥蹶子把我掀到地上,它自己跑回去了,我怎么追得上它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张营长心有余悸,又哀叹:“这庄稼可咋整啊,机器开不进地里了……”
解放车很快开到五营卫生所,张营长挥手赶开王建国,二话不说把她背进宿舍,催她换身衣服,然后去团部,给她看看脚。
沈梦昔自己早检查过了,后脑勺有个包,左手肘有擦伤,左脚踝轻微肿痛,脚可以左右活动,只是不敢沾地,她觉得骨头无事,就拒绝了。“明天我自己去临江医院找郭大夫看看就行了,今天我自己擦点药油,吃点感冒药,其它的擦伤我自己就能处理。”
王建国说:“那你有事儿就大声喊我,我就在车库值班。明天早上我再给你找药箱。”说完送张营长回家了。
沈梦昔换了衣服,大叹一声,趴到了炕上,狼口脱险了,今天的事儿还真是玄,晚清醒一会儿没准儿就命丧狼口了。
危险还真是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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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沈梦昔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她刚刚接生的那个小男婴,夭折了。
那对年轻的父母,晚上睡得太死,早上醒来,四处找不到孩子,最后才在炕里的被子下面找到已经窒息的孩子。应该是两人睡觉打把式,把孩子蹬到了脚底。
夫妻俩失声痛哭,尤其是还在月子里的马玉环,哭得死去活来。
沈梦昔听了也很难过,自己亲手接生的小生命,只在这世界上停驻了五天的时间,就离开了。
沈梦昔的脚踝是郭大夫治疗的,他在几个穴位揉一揉按一按,疼得她大汗淋漓,郭大夫拍拍手让她下地踩踩,她小心翼翼地踩到地上,行走如常了,沈梦昔叹为观止,连连点赞。
郭大夫说大概是她摔到地上时脚先着地,挫到了,筋错位了,正过来就没事了,其它地方没有大伤已经是非常幸运了。贴了一服膏药巩固,又嘱咐这半月还是限制走路过多为好。
但她还是拉着张营长第一时间来到团部,就婴儿夭折的事情,跟团长提出建议,在各个营部组织孕妇和育龄妇女进行生理卫生和育儿教育,同时也教授知青学会紧急救护知识。
张营长也同意沈梦昔的观点:“团长,备战时期,紧急救护很有必要。”
钟团长想了想就同意了,决定农忙一结束,就组织全团学习。“行了,你放心了吧?回去养脚吧,要不让你婶子给你弄只猪蹄子?”
沈梦昔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的脚早没事儿了,让您费心了。今天的事情,谢谢您了!“
“这孩子,一有事就您啊您的。要是没事,到了团部都不带来看我的!”钟团长笑着对张营长说。
“小西一直都可尊重您呢!”张营长一脸忠厚的样子说,沈梦昔连连点头。
钟团长又是一笑,“今天的事情,可不是你孟繁西的事情,是我的事情,是全团的事情,你替我想到了前头,我应该谢你才是!”
又上下看看沈梦昔:“野猪岭那边还是少去,去的话也要多几个人,还是要注意安全。”
沈梦昔也是这么想的,就乖乖点头答应了。
进入十一月,基本都进入农闲,各营组织全体女知青进行生理卫生教育,附带又组织学习了伤口包扎、心肺复苏等急救知识。
沈梦昔除了教授五营,还抽空驰援十营等几个男赤脚大夫,不是他们抹不开讲,而是女知青根本没人去听。
沈梦昔在忙碌中度过了1971年,充实而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