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时冲动的逃离
回齐市需要在哈市坐夜车,孟繁东让沈梦昔坐在椅子上看东西,他拿着家属证去写票盖章。
等他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妹妹。只有那个装了大红萝卜的背包,他狐疑地问旁边的老大娘,“你看到我妹妹了吗,穿蓝棉袄、这么高?”
老大娘指了指检票口。
孟繁东慌了,他跑到检票口,跟检票员一番询问,然后跑到站台,正看到一列火车徐徐开动。
孟繁东又跑回候车室,找遍每个角落,都没有妹妹的影子。再找那个老大娘问问清楚,也找不到了。
问了工作人员,刚才的车次,猜测小西这是去了双河村。
孟繁东不敢回家,找到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央求人家帮他打个电话,人家听说是铁路家属丢了孩子,热心地拨通了齐市的电话,几番辗转找到了孟庆仁,孟繁东语无伦次地把情况一说,孟庆仁气坏了,这孩子也太不省心了!
同事帮忙分析那个时段的车次,也断定这丫头是回了双河村了。孟庆仁就让孟繁东先别回齐市,直接赶下一班车去伊市,再去双河村,务必把小西带回齐市。
可怜孟繁东兜里的钱买了客车票,多一分都没有。还是工作人员给了他一个窝头,一杯热水。
沈梦昔是一时冲动决定上火车的。孟繁东刚一走开,那边广播里就喊开往乌县的火车开始检票了,她的内心忽然像是有团火,烧得她坐立难安,关秀琴尖刻尖利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她从武陵空间里抓了张便签纸写了张字条往孟繁东的军用背包里一塞,起身就去临时售票口买了张站台票,混进站台,又借口送人混上了车,车开了,她又找列车员补了张终点的票。
车里的乘客,大多是沉默的安静的,每个人脸颊都凹陷着,脸色蜡黄。
由于上来的太晚,已经没有座位了,站着的人不算多,有的人做到车厢连接处,有的人席地而坐,更有甚者,躺到别人的座椅下。
车厢治安还不错,每节车厢都有一个充作治安联防员的乘客,在他的座位上方的行李架边,挂着一个红色的写着“治安联防员”的袖标。
她走了几节车厢,站到了一个抱孩子的妇女身边,离治安联防员也不远的地方。
没多久,这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开始哭,妇女遮遮掩掩给孩子喂奶,孩子嘬了两口,放开嘴,又开始嚎。妇女急的无法,只能抱着哄着。
她拿出一个黑窝头,使劲地嚼着,无奈奶水不是说来就来,而且越急越没有,她急慌慌的又把嚼碎的糊糊抹到孩子嘴里,孩子不肯吃又吐了出来。
沈梦昔又冷又困又累,守在这个让人抓狂的声波发源地,只觉得脑子嗡嗡地。
车厢里开始有人抱怨,大声呵斥,“赶紧哄哄啊,老这么哭别人还怎么睡觉啊!”
“就是啊,饿了就喂,拉了就换褯子!”
妇女脸胀得通红,一下站了起来,“小姑娘你先给我站站座,我抱她溜达溜达。”
妇女抱着孩子走了一圈,孩子也哭了一圈。她自己都要哭了。
沈梦昔看她回来,从万能的花书包里摸出一块饼干,递给妇女,“她能吃吗,不能吃你就吃。你再多喝点水。”
妇女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肯给她吃的,她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我不要不要,我哄哄她就好了,不要不要。”一张脸胀得通红。
“赶紧吃吧,她一直哭,我也睡不着。”
妇女又再三推辞,小女孩却一下看到了饼干,伸出小手:“吃!”
妇女眼泪都下来了:“吃什么吃?”伸手去打孩子伸出的手,被沈梦昔拦住了,“别打,她还是孩子。”
妇女摇头,“现在的粮食那么金贵,你又不认识我,我可怎么还你啊。”“不用你还,有机会,你帮一次别人就行了。”沈梦昔笑着将饼干放到孩子的手上,摸摸她焦黄的头发。
“还兴这样的?”妇女呆住了。
“嗯。快吃吧。”
妇女将饼干嚼碎了,又抿进孩子的嘴里。饼干的香气,似乎压住了原有的汗臭和脚臭味,钻进附近每个人的鼻孔和胃里,又飘了出来,再也抓不到。妇女喂孩子吃了一整块饼干,又拿出水壶喂了点水,小女孩终于安睡。
沈梦昔觉得有人一直盯着她的花书包,她状作无意地翻着书包,拿出那条红色三角围巾,系到脖子上,又拿出水壶喝了一小口水,书包瘪了,她捋了捋空无一物的书包,抻平书包的褶皱。
将水壶放回书包,这回没有人盯着她了。
妇女挪了挪地方,让沈梦昔在座位边搭了半个屁股,好歹歇歇腿。
熬到天亮,妇女旁边的人下车了,她总算有了个座位。
“你家大人呢,你咋是自己出来的?”妇女一边把孩子换了个手臂,一边问沈梦昔。
“他们到站台接我,一样的。你到哪儿下啊,有人接你吗?”
“我到终点乌县,我家男人到时候来车上接我,不怕拿不动东西。你呢,你到哪儿下?”
“我也到乌县。”
“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妇女高兴的说。
车过伊市要停车的时候,沈梦昔从接站人群里看到了孟繁江,他伸着脑袋往车厢里看,她大惊失色,跟妇女说去厕所。
妇女在后面喊着:“小姑娘,小姑娘!车要停了,厕所不能用了!小姑娘!”
沈梦昔快步地向前面的车厢走去,找了节人多的车厢,慢慢钻到一个座位底下,蜷缩起来。
孟繁松在出站口守着,孟繁江等不及,干脆挨节车厢喊着孟繁西的名字,沈梦昔听到车下孟繁江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一会儿孟繁江上了车,他声音嘶哑喊着小西小西你在吗我是二哥,沈梦昔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流了出来,孟繁江挨个座位的查看,迅速向前面的车厢移动着,引起乘客的不满,列车发出嗤的一声,车要开了,孟繁江急忙了下了车。
沈梦昔在座位底下,擦干了眼泪,等车开平稳了,爬了出来。
听到后面有人嘀咕:“刚才那人是不是找这个小姑娘啊。”
回到那个抱孩子的妇女的车厢,妇女帮她占着座位,“你回来了,我刚才告诉你停车不能用厕所你没听见。”
“是啊,我刚想用,列车员不许,只好站那等开车才用的。”沈梦昔笑笑。
小孩醒了,妇女给孩子换了褯子,不好意思地冲沈梦昔笑笑,“要不你帮我占会儿座,我去解手。”她抱着孩子去了厕所,沈梦昔不知道她抱着孩子要怎么解手,但对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百般呵护却是非常感动。没有绝对信任,不能把孩子交给任何人。
好一会儿妇女回来了,洗干净了褯子,就搭在头顶的行李架上,好在拧得够干,不滴答水。
妇女知道沈梦昔没有吃的了,将自己的黑窝头分了一个给她,沈梦昔想想接了过来,说谢谢。妇女看她拿了,仿佛一颗心也安定了许多。她又给孩子喂了奶,孩子吃过玩了一会儿又开始睡。
火车又开了五个小时,终于到达终点站乌县。
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挤上来接妇女,妇女激动地摆着手:“三哥!三哥!我在这儿!”
军大衣男人几步挤过来,看看孩子,就从行李架上拿下两大包行李,一手一个,下了车。
沈梦昔没打算跟着他们,反身准备从另外一个车厢口下车,妇女忽然喊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家人没来接你吗?”
“我叔叔在出站口等我呢,我没行李,他不用上车!”沈梦昔大声回答,下车了。
随着人群走出了车站,沈梦昔没有四处多看,略一张望,她返回售票大厅,询问工作人员,去客运站怎么走,问清楚后,就朝客运站走去。
买了去佛山镇的票,大约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要等一小时后才能开车。
沈梦昔在候车室里又看到一个穿军大衣的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背着一个军挎,腰板挺直地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一本书。
她悄悄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拿出妇女给的没吃完的窝头,吃了一口,又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水。
她感觉旁边的军大衣,瞟了她的水壶一眼。
大概见是军用水壶才多看一眼的吧。沈梦昔把水壶放进花书包,坐在哪里等着开车。
此行非常冒险,她不知道佛山镇是不是嘉阳县,奶奶现在是否住在那里,如果不是嘉阳,或者奶奶根本不在那里,她即便想回齐市都是个问题了,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乘坐火车太显眼了,虽然民风淳朴,但是万一遇到坏人,这小身板连逃跑都难。
沈梦昔隐隐的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之前明明是打算来日方长,过几年再去找人的,可这几天,接连受到关秀琴的刺激,她也有些失控了。
孟繁东手里捏着一张字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我走了,不必找。”,他饿着肚子上了第二天的火车,到了车上,饿得啃了萝卜,才发现字条,孟繁东看着字条又急又气,恨不得抓到这个不听话的妹妹打上一顿。
到了伊市,孟繁松接了他,垂头丧气地说没有接到人,孟繁东一屁股坐到地上,一丝一毫打妹妹的心思都没有了,只盼着找到妹妹,让她打自己一顿也愿意。
“我们在车站没有接到人,是我的错。是我一门心思以为小西肯定会在伊市下车,只在出站口等着。大江在车下车上都没找到,也以为错过了小西,她是到了出站口,我们一会和,才知道谁都没找到。如果你肯定小西上了那列火车,她要么提前下车了,要么还在车上,我们明天就坐火车挨个站点找,我往乌县方向,你和大江往齐市方向,我也联系了战友和同事,到时候会帮你们。”
孟繁东老老实实地跟着大哥,听吩咐。
“到底咋回事?好好的西咋就跑了呢?你欺负她了?还是小南?上回西说小南推她磕了头,到底咋回事?咱奶尸骨未寒,你们就欺负她是不是?”
“没没没,我们没欺负她。就是,就是我妈骂了她几句。”孟繁东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谁才是亲哥。
“为啥骂?”
“钱。为了我奶给小西的钱。”孟繁东嗫嚅着。
“这脾气!插个尾巴就是驴。”也不知道孟繁松说的是谁。
走了几步,孟繁松回头对孟繁东说:“你这回回家得告诉你爸妈,西把钱都给我了,让我买了粮食给咱奶办了席。她手里没剩下几个,让你妈别惦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