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管上冻,没有咖啡可喝
又是我,看猪犬哈里。这当然不是真的。我只是想给你们一点点震惊,测试一下你们是否足够清醒,已经做好聆听惊险故事的准备了,故事是关于我如何从皮科特大峡谷逃跑的。
你们最好为这个故事做好准备。看,我陷入困境,被抛弃在了霍奇斯地区,不得不自己找到回家的路。提醒你们一句,那可是在暴风雪中——我不得不在可怕的暴风雪中,找到回家的路。
考虑到最近一段时间,你们不曾在皮科特大峡谷迷过路,或被抛弃在那里,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尤其是太阳落山以后,那里的郊狼多得就像狗身上的毛。所以,你们最好做好准备,再来聆听这个双倍恐怖的故事。也许你们不应该阅读这个故事,除非你们足够坚强。
哦,我提到过那只猫吗?也许没有。这里有一只名叫玛丽·D的小猫,很多年前,她被丢弃到霍奇斯地区,一直独自待在那里,所以,你们看,她有些怪异。
她是如此怪异,以至于变成了一个吸血鬼。
我没有开玩笑。
我告诉过你们,这是一个恐怖的故事。
不过,我似乎透露了不应该透露的剧情。我最好回过头来,从头开始讲这个故事。
我讲到哪儿了?
哦,是的。又是我,警犬汉克。这是二月中旬的某一天,正如你们或许已经知道的,二月是得克萨斯州潘汉德尔地区经常下雪的月份。那天早上,当我醒来后,我站在斯利姆的小屋里向外眺望着,下面就是我看到的景象: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
我与卓沃尔在斯利姆的住处过了夜,因为……好吧,这应该是显而易见的。斯利姆是一个好心肠的牛仔,他对可怜的牧场狗在这样的天气里还不得不睡在外面感到同情,于是邀请我们到他的营地来过夜。
他允许我们睡在烧木柴的火炉旁,知道吗?即使我原则上反对……
所有这些奢侈的行为都会让一条狗变得娇气,而娇气对城里的狗、狮子狗与汪汪叫的小狗来说没有问题,但是警犬需要坚强。睡在房子里温暖的火炉边,会使……
哎呀,这是相当舒适的,说实话,偶尔,一个家伙应该向他的原则妥协一下,因为……我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卓沃尔,明白了吧。他是那种汪汪叫的小狗,有一条秃尾巴,还是短毛。在寒冷的天气里,他整夜哀鸣着、呻吟着、颤抖着。在这样的噪声里,谁能睡得着?
于是,出于对卓沃尔健康的深切关心,以及诸如此类的原因,我同意睡在斯利姆的房子里,睡在烧木头的火炉边。不过,我得让“呻吟与嘟囔”先生知道,不能把这当成一种惯例。
事实上,当忽略掉可能被奢侈腐蚀这个观点以后,待在斯利姆的房子里是很有趣的。临睡前,总是有一两只老鼠可以去追逐;有时候,如果是特别寒冷的夜里,老斯利姆还会让我们这两条狗同他一起睡在床上。
唯一的问题就是,斯利姆睡觉的时候打呼噜,还有他抢被子与甩胳膊的习惯也不好。哦,对了,我曾经在他的床上捉到过跳蚤。
总之,那天早晨我们在天亮时醒来,时间比平常晚了一点儿,因为天空黑沉沉的,阴云密布。我听到斯利姆从卧室里走出来,到了走廊上。
在这个早晨,他像往常一样令人感到愉快:眼睛半睁着,头发盖在脸上,胡子上挂着小绒球儿,蹒跚着走在走廊里,寻找着咖啡罐,不时地撞到墙壁上。
他终于来到厨房,找到了炉子。他找出一盒火柴,点燃一根,接着点着了炉子;他找到了咖啡,打开水龙头……没有水流出来。我竖起了耳朵,转动着眼珠,等待着。
长长的令人心慌的沉默,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绝望的叹息。然后,他说:“感谢上帝。我想今天早上水管必定会被冻住。但我确信,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你不会对一个可怜的老牛仔做这种事情的。
“该死的水!我早就知道应该把那些水管包裹起来,我早就知道最近这几天会降温。我说中了,的确,我说中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我们所待的房间里,看起来很失落、很可怜。我的意思是说,我面前这个家伙不得不面对冰冷而悲惨的世界,却连一杯咖啡也没得喝。即使我从不喝咖啡,也知道咖啡对牛仔们来说很重要。
他打了一个哈欠,把头发从眼睛上撩开,拖着脚走到火炉前。这时,今天第一次,他向我打了个招呼:“走开,杂种狗,否则我就用你的尸体来生炉子。”
不是“早上好,汉克”,不是“嗨,小狗”,不是“谢谢你昨天晚上守护了这座房子,汉克”。不,都不是,只是“走开,杂种狗,否则我就用你的尸体来生炉子”。
而我,作为一条聪明的狗,不想被大卸八块,也不想被塞进炉子里,于是挪开了身体——我躲避得很及时,当他拉开炉门的时候,炉门差一点儿就撞到了我的脑袋。
他拉开炉门,向里面瞥了一眼:“呃,还有几块桑橙木炭,很好。”他把手伸到木柴箱里,拿出一些树皮、树枝和引燃物,然后把它们塞进了火炉里。他吹着那几块木炭,然后……
接下来的事情很奇怪,他的脑袋猛地向后一扬,整个身体都跳了起来,开始……这真的非常奇怪……开始打自己的耳光!喂,他为什么……
好吧,我现在明白了。看,斯利姆在夜里往火炉里添加了大块的桑橙木。作为牧场上最坚硬的树种,桑橙木能在火炉里整夜地燃烧,因为最坚硬的木头燃烧的时间也最长。
唯一的问题是,桑橙木容易爆裂并飞溅出火星。当斯利姆手脚着地,吹着炉膛里的余烬时,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桑橙木爆裂了,一颗火星落在了他的胡子上,这就是他打自己耳光的原因。
为了扑灭那颗火星,明白了吗?
好了,他让引燃物燃了起来,又添加了几根棉白杨的小树枝和一些中等大小的朴树木块。他关上炉子,打开通风孔和风门,漫步到了窗前。这时,他看到了那些雪。
“感谢上帝,我的确需要一些雪。既然我的水管冻住了,我就必须走出房间,到门廊上去。”他挠了半天胡子,“我应该穿上拖鞋,不过,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走回卧室那里,太麻烦了。”
他打了一个哈欠,走到门前,迈步走上门廊。他回来时比出去时快多了。他跑到火炉前,脚趾蜷缩着站在那里,颤抖着,暖着手。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你也需要出去了,杂种狗。今天早上我不想踩到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个,呃,我真的不是太在意走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去,如果可以……
“出去,快点儿。你也是,秃尾巴。”
于是,我们被赶出了温暖的房子。光是走到外面的冰天雪地当中,就够糟糕的了。然而,更糟糕的是,我还不得不听着卓沃尔的呻吟与抱怨。他在门廊上走了两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足迹,然后就站在那里,哭泣着、哀鸣着。
我可不是这样。我迅速地游历了一下这个地方,检查着地面,嗅着几棵树。还有,是的,外面相当寒冷而凄凉。于是我急匆匆地跑回房子前,一动不动地站在落地窗前。在这里,斯利姆不可能看不到我。
这时,我启动了一个被称为“我们在这里快要冻僵了”的小小程序。这个程序包括颤抖、悲哀的眼神、缓慢地抽动尾巴,还有苦苦哀求。这是一个极有效的程序,应该能取得成功。
我的意思是说,我站在那里,站在南极洲寒冷的荒地上;而他在那里,穿着红色的长睡衣,待在温暖的火炉前。我能看到他,他也能看到我。我知道他能看到我,因为他向我摆了摆手。我看到他的嘴唇在蠕动,说出了几个字:“嗨,小狗狗。”然后,他咧嘴笑起来。
他认为自己很有趣,嗨,小狗狗!他以为他是谁?他会感觉怎样,如果……哦,算了。
苦苦哀求程序不起作用。我们待在漫天的大雪中与寒冷的冻土地带上颤抖着,直到他穿上一层又一层衣服,从那座房子里面走出来。
他穿上了橡胶套鞋、一件羊皮里子的外套、毛织帽子——上面还有两个护耳。他发动了小货车,我们准备向牧场总部前进,开始这一天的工作。
这将会是怎样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