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寻无可寻

曙光调皮地透过窗帘，轻抚着莫敏的脸。

莫敏醒过来，却不愿意睁开眼。手习惯性地朝身边摸着，没人。

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手机闹铃响起。

桌上有一张便签，上面的字苍劲有力。

“昨晚回来，你已睡。”

这算是林之打的一个招呼了吧，莫敏想，转眼望去，客房的门紧闭着，不知道林之是不是睡在里面。她站在门前，停了许久，直到第二个闹铃又一次响起。

房间里没有声音，莫敏低下头，转身离去。

莫敏所在的那所学校离城有一段距离，林之说过许多次要想办法将她调回到市中心的重点中学，莫敏都淡淡的。

说实话，这个呆了快五年的学校，莫敏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的同事已经都认可了她的淡然。新的学校，就算待遇再好，去哪里找一处让自己的心安宁的地方呢。

林之见莫敏并不起劲，自己一个劲地催促也觉得没意思，这事便每年都说上一说，然后又不了了之了。

还没到上班高峰时，一路上，只有几辆车。出了翦云居后没多久，莫敏又看到了那辆车，银灰色的宝马5系列，车牌号却很普通，这让莫敏对车主有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好感。

林之的那辆大奔，一个车牌号就费了几万元。让莫敏心疼了许久，要是那钱捐给班里的李小乐，她一定不会天天那么忧愁了。

想到李小乐，莫敏突然有些紧张。昨天放学时，李小乐一直拖延着不肯离开，等到班级里只有莫敏一人在批改作业时，她走了过去，递给莫敏一张挺漂亮的便利签，签上画着一只百合，却是一只含苞待放的百合。花苞上写着几个字：老师，我真的很想读书。

莫敏把纸条给班主任看了，班主任怪她太过敏感，这明明就是一个喜欢你的学生在告诉你她对学习的喜欢啊。莫敏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昨天回来的路上，还想着今天要早点去学校，在孩子还没来之前和李小乐好好地谈一谈。李小乐，总是第一个到校，总是把教室里整理得干干净净后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读书，往往她读了很久的书，班里的孩子才到齐。

学校门口堵着许多人，有几个还在互相推搡，莫敏从车窗外瞥了一眼，有个人影似乎很熟悉，对了，那是李小乐的家长。

把车停好，刚想跑到校门口问个究竟，班主任的电话却打来了。

莫老师，你到学校了吗？李小乐丢了。

莫敏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横扫了一下，疼得她两手抱住了脑子，还是无法缓解那份疼，只能小心地捶打着太阳穴。

昨天放学后，李小乐虽然回家晚了一点，便神情还是很自然。做好了饭，侍候她躺在床上的母亲吃完饭后说要上街找同学问一道题，结果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莫敏的眼前飘出那张便利签，便利签上那朵画得极为生动的百合花在风中悠悠地飘着。

莫老师，李小乐的家长非要说是老师们给的压力太大了，逼走了他的孩子。她昨天晚上就真的只给你那么一张纸吗？她有没有说些什么啊？

班主任老师早就在莫敏的办公室门前候着了，还没等莫敏开门，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李小乐，昨天她说什么了吗？

莫敏觉得很是抱歉，昨天，她一直在纠结着是回城还是回妈妈家，所以，李小乐递给她那张便利签时她都是有些恍惚的，要是那时，她就能看出那张便利签的深意，好好地和李小乐谈一谈，会不会李小乐现在正在初三（2)班的教室里晨读呢。

莫敏？莫老师？

班主任的喊声将莫敏的思绪拉了回来。

莫老师，你说这件事学校有责任吗？

应该没事吧。这孩子也可能是想出去散一下心，也许马上就回来了呢，那么听话的孩子。

但愿吧，李小乐这孩子虽然成绩不怎么样，可是挺乖巧的，中考就算考不上高中，考一个中专也好啊。

莫敏点点头，开始收拾桌面。那张便利签就从包里飘了出来，李小乐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刻在百合花的根部，好像钢印上去一般。

莫敏捡起那张纸，有些呆。

校长打电话来了。

班主任说着，叹息着朝校长室走去。

来见校长的是李小乐的叔叔，李小乐的爸爸在外地打工，妈妈更是长年卧床不起。

莫敏从校长室走过时，听到那个一米八的汉子在轻轻地抽泣，他具体说了些什么，莫敏不知道，只看到班主任转过身在那里拭泪。

班主任回来后说学校建议李小乐的叔叔报了警，然后又说，学校还组织全校的老师有空的时候到街上找一找，也许，这个孩子就躲在某一个角落呢。

莫敏看了一眼自己的课表，空课很多。可是她不想出去，不是她不想寻找那个失去了方向的孩子，她只是想，李小乐也许真的需要一点点空间，可以去好好地想她自己的未来。等她想通了，她自然也就会回来了。莫敏很想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李小乐回来，回来送给她另一张便利签，一张画着绽开百合的便利签。

一周后，李小乐的家长去了派出所做了失踪人口登记。

一周后，教室里的那张属于李小乐的课桌被移到了角落，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作业。

一周后，莫敏开始在镇子上悠悠地寻找，每一个网吧，每一个茶室，每一个她认为孩子喜欢去的地方，她都静静地询问着，静静地看着别人摇头。

李小乐失踪事件，就像一阵风一般，风吹过后，谁也不记得那风是从哪一个方向吹过来的。

只有莫敏，打开抽屉拿教本时，会静静地凝望着那张贴在抽屉里的便利签，渴望着那含苞的百合能突然间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