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两手准备
原本以为被晚上的一番连惊带吓折腾的,整个人都很疲乏脱力,应该会非常的渴睡才对,事实上苏童也确实是脑袋一碰到枕头就一下子睡着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神经还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兴奋,苏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睡得安稳,一直在浅眠和醒来之间相互交错,时睡时醒,半梦半真,时而觉得自己还在家里面,那个婴灵还在作祟,时而又能记起来其实那件事已经结束了。迷迷糊糊中,她醒了,看了看时间,自己以为睡了很久,结果居然才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苏童醒来觉得口渴,想去倒点水喝,拉开卧室房门,发现外面客厅里的灯是关着了,却光线从书房的门玻璃里面透出来,在客厅的地板上投出了一片小小的光影,苏童看了看表,已经快四点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天都要亮了,可是看这个架势,唐敖显然是并没有休息过,在自己回房间之后,应该就一直呆在书房里了,苏童站在客厅里犹豫了一下,想过去看看,又怕打扰到唐敖,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还是应该去提醒他注意休息,于是便过去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唐敖的声音听起来精力十足,不带一丝倦意,看到苏童进来,愣了一下,然后对她微微一笑,问:“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这话好像应该我问你才对呢,我是睡着又醒过来了,你刚才还说会早点睡的,结果怎么熬到现在还不休息呢?”苏童在唐敖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看桌面上摊开的那本古书,知道他一定又是在研究法术那些东西了:“你今天用自己的血画符,消耗已经很大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你不也听到那婴灵所说的话了么,它说,我对付它没问题,但是对付不了房子里面那些更凶的。上一次我贸贸然的闯进去,不就一不小心着了它们的道!如果我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更加没有胜算了。”唐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晴明穴,缓解一下双眼的干涩和疲劳,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那你也不能这么熬呀,就算做再多的准备,要是把身体给熬垮了,不也还是白费么。”苏童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本来唐敖是不需要为了这件事操心费力的,结果就因为自己,不但把他拖下水,还害他冒着风险,几天的功夫,又是差一点出事,又是不得不放血来施血咒,整个人眼见着就憔悴了许多,苏童的心里别提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自责的不得了。
唐敖见苏童还是一脸的不放心,并且显然又开始责怪自己了,便对她笑着说:“其实啊,说了你也不信,今天在和那个婴灵交手之后,我非但一点都没有觉得消耗大或者疲劳,反而还觉得自己的精力更充沛了很多,灵力也又提升了一点。”
“胡说八道,我才不信。”要是平时说一说,也就罢了,眼下看着唐敖那满眼遮掩不住的红血丝,苏童当然不会把他在这个时候说的话当真,只觉得是他在安慰自己,对于玄学术数这些东西,她完全属于门外汉挺热闹,只觉得那个婴灵说的情况听起来就比较凶险,至于实际上会是个什么样的效果,只有唐敖心里才会比较清楚,于是她忍不住开口对唐敖说,“是不是那个婴灵说的话,让你觉得这件事不好办?如果确实太棘手的话,你千万不要冒险,这个世界上总有其他高人的,对不对?咱们可以先找个帮手,然后再稳稳当当的处理这件事。”
“来不及,医院里头的那几个孩子什么情况,你也是看到的,就算咱们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恰好知道哪里有法力高强的高人,等咱们找到了人,说动了对方过来帮忙,恐怕那七个孩子也等不起。”唐敖表情严肃的摇摇头,“这一次,就算是冒险,也得冒一次了,总不能明明可以尝试一下,却不试,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七个孩子丢了性命,被留在荒宅里面受苦。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当初为什么会和我失去联络,也许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也许是我出了什么事,现在我已经长大成人,这些也就不重要了,但是那七个家庭原本好端端的,如果七个孩子出了事情,恐怕他们以后的日子也就都毁了,所以……能帮还是要尽力帮一帮的。”
说完,他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显得略微有些沉重,便又调整了一下情绪,笑着半开玩笑的对苏童说:“话说回来,老天爷不会白白给你一种能力,却让你没有用武之地,你说是不是?就像咱们有嘴可以说话,有脚可以走路一样,你自己有什么用的能力,自然就会有它的用途。我生了那一场大病,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忽然莫名其妙的康复,还多了这么一种本事,说不定冥冥之中就是为了让我能做点好事,帮助那些被恶鬼缠住的人,也帮助那些被困在人间的鬼。”
他这么说,苏童也无法反驳,唐敖的能力来的却是有些太过蹊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旁人就更没有办法去分辨了,她也只好对唐敖说:“那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要太冒险,做准备是应该的,但是休息也还是要休息啊,不然就像你说的,你的这种遭遇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结果还没等成大器呢,你就先把自己给熬垮了,那岂不是也白白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么?”
苏童这一番话把唐敖给逗笑了,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嘴上说着:“我没事,真的,你放心吧,赶紧回去休息,我也这就准备去睡觉了。”
唐敖这么说,苏童却并不相信,光是看他坐在桌边一动没动的姿势,就知道这话说的有多没诚意了,她索性也在桌旁坐着不走,对他说:“那行,反正我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你不是马上就准备去睡觉么?那我陪你一会儿。”
唐敖一看这个架势,知道自己是搪塞不过去的,只好暂时合上桌面上的书,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乖乖的跟着苏童出了书房,又在苏童的监督下,躺在了沙发上,盖好被子,苏童这才算是放了心,自己也回去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过去,等到再醒过来,就已经是天光大亮了,苏童醒来之后听到外面客厅里有声音,知道唐敖肯定是已经起来了,看看表,已经是早上快八点的时候,她便也赶紧起床,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着,出了卧室门,唐敖正在往客厅的茶几上面摆盘子,里面是他刚刚做好的煎蛋和火腿,看到卧室门开了,苏童从里面走出来,对她笑着说:“先去洗个脸吧,吐司马上就烤好了。”
苏童赶忙点点头,到卫生间里去简单的洗漱过,就到客厅里面和唐敖一起吃早饭,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前一天晚上,自己睡在舒舒服服的卧室里,唐敖为了查资料做准备,在书房里熬夜到了快天亮,最后还得在客厅的沙发上,结果自己居然还睡了个懒觉,比唐敖起来的都晚,还要人家早早起来张罗好早饭,自己大模大样的起来吃现成的,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不过显然唐敖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和苏童聊天,不过却又并不去提荒宅那边的事情,似乎想要尽量保持住现在这种相对轻松的氛围,苏童知道他的用意,是希望彼此都不要一大早就搞得那么紧张,所以才故意岔开话题,接下来他们需要面对的事情并不轻松,这个苏童和唐敖都心知肚明,尤其是对于唐敖来说,就更是前途凶险,只不过两个人都默契的谁也不提罢了,苏童是怕自己乱说什么会给唐敖增加负担,而唐敖则是不想让苏童为自己提心吊胆。
闲聊了一会儿,两个人的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苏童想起来前一天晚上,在唐敖的工作室里面他急急忙忙赶最近欠下来的工作的时候的那个情景,于是便开口问:“今天你是不是还得去你的工作室那边看一看呀?昨天我记得好像你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呢,就因为时间的缘故,咱们提前离开了,是不是今天还得继续?”
她希望听到唐敖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她希望唐敖说自己工作室那边还有很多事,所以今天必须要过去,没有时间去荒宅那边,这样的话,苏童就可以稍微松一口气,虽然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逃避心理,并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任何问题,但她还是希望能拖一拖,就拖一拖,一想到唐敖要去涉险,她就觉得心都揪紧了,内疚和自责不断的冲击着自己的大脑,提醒着苏童,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唐敖本来可以不用冒那么大风险去做这些事的。
“不用去,那边的事情不急,昨天也已经赶的差不多了。”唐敖回答的很快,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的:“我已经打电话通知王为和冯薇了,从今天开始给他们两个放几天假,工作室里平时就靠他们两个打理,钱赚的不多,杂事儿倒是不少,我想了一下,发现他们跟我一起工作这么长时间了,我还让他们休假过呢。你都不知道方才我打电话告诉王为他和冯薇可以带薪休假一段时间,他有多兴奋。”
苏童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心里面一沉。虽然她不懂那些道术上的东西,但最起码的逻辑还有,昨天晚上还到工作室里面去赶工加点,完全没有提过要放假休息,晚上和那个婴灵沟通过之后,今天早上就忽然之间打电话给工作室的两个职员放了假,这么做的原因很显然就只有一个,这一趟去荒宅是很有风险的,所以唐敖需要给自己留下时间,防止万一受伤什么的,可以有时间休养和恢复。
不过既然他瞒着自己,不想去提这个真实动机,苏童也不好多说什么,唐敖想要去解决荒宅这件事的想法十分坚定,根本不会动摇,自己现在阻拦也是徒劳的,眼下唯一能替他分担的,无非就是配合他的情绪吧。于是苏童装出一副不疑有他的样子,点点头,随口附和了几句,其他的也没多问。
唐敖见她这样的表现,以为她对自己的借口没有起疑,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
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没睡,查了很多资料,一方面想尽量验证核实那个婴灵所说的事情是否都是事实,一个怨念横生的婴灵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唐敖也拿不准,另外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够查到一些连那个婴灵都不是特别清楚的事情和细节,弄清楚那间荒宅到底有多凶。
然而,查证的结果,以及他淘来那些古书上面记载的东西,都令他的心头更加感到压抑。
如果婴灵所说不虚,那么当初那些日本人所养的鬼师,给那所房子下的可是一种极其阴毒的东瀛邪术。被关在房子里的邪灵因为是横死的缘故,再加上死后被镇在荒宅当中,既无法离开,又不能入轮回,于是便怨气滋生,还因为心脏被施咒后藏于房子的地下某处,即便是杀进房中与那里面的恶灵拼斗,结果却也是只能伤其形,无法灭其根。
这样一来的结果就是,荒宅利用这种无休止的循环往复,消耗着“入侵者”的精力和体力,到最后,非但没有办法消灭里面的恶灵,冲进去的人还会被用无休止的攻击打败,灵魂被吞噬。
所以他才给两个职员放了假,其实心里也怕,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正常工作,正常的经营那家工作室,更怕的是……万一回不来。
这一次准备去荒宅,唐敖做的是生与死的两手准备。
这些事情,他当然是不会对苏童说的,说了只会让她心里有负担,甚至还会想方设法的阻拦自己,不让自己去冒险。
他实在是不想让苏童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