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肯放过那条小虫子
因为大批麻雀的到来和它们吃虫子勤快、敏锐，柿子树上的虫子大大减少，幸好正是柿子成熟的时节，靠吃柿子就足以吃饱肚子了。不过，尽管柿子很漂亮，味道又非常甜美，但它毕竟是一种素食，时间久了，木曦就感到缺油水，于是它开始馋虫子，妈妈不得不陪着它，带着一点儿恐慌到别处去觅食虫子。
这一天，秋天的风像温热的丝绸一样柔软地刮过乡村，柿子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动，簌簌作响。纹丝不动的树干上，有一条细小的灰白色虫子正在扭动身体，卖力地往上爬着，爬到树干中部的时候，木曦远远地发现了它。
“一条虫子！”它叫起来，展开翅膀准备飞过去。
妈妈听到木曦的话很高兴，今天能在柿子树上吃到一条虫子解解馋，就不必冒险带着木曦去别的地方找虫子吃了。
与此同时，橙柿也看到了那条细细的灰白色虫子，它也张开了翅膀。
木曦和橙柿相继飞向那条虫子。
也许是因为橙柿和木曦都很少在树上看见虫子了，也许是因为这条细细的灰白色虫子匆匆忙忙的样子让它们产生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它们并没有直接冲向虫子吞下它。
“啊！”它们听到那条小虫子发出了细细的叫声，同时看见它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更快速地爬行，一边爬一边问，“你们不会吃掉我吧？”
从来没有一条虫子在面对麻雀的时候会发出这样的问话，木曦和橙柿一时愣住了。
“我是来吃掉你的。”橙柿坦率地说。
“啊，求求你，别吃掉我。”这条小虫子一边恳求，一边继续朝它选择的方向爬去，“现在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
小虫子的声音和语气那么惊慌、可怜、诚恳，木曦不由得打消了吃它的念头。“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它开始在离小虫子一段距离的地方盘旋了。
但是橙柿向着小虫子直飞过去了，它不为所动。木曦赶紧冲过去，挡在橙柿前面：“橙柿，我们先等等看，听听它说什么。”
“你真是奇怪。”橙柿大声对木曦说。
“放过我吧，我有任务在身，那个重要的树洞就在不远处。”小虫子说。
“树洞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木曦问，它肚子缺油水缺得很厉害，现在看见这条小虫子就禁不住开始咽口水了，一边咽口水，一边控制着自己想要飞过去吃掉这条虫子的欲望。
“它要藏进树洞里不让我们吃。”橙柿说着继续想要飞过去。但是它向上飞，木曦也向上飞，它要向下飞，木曦也向下飞，就这样它们已经离那条虫子很近了。
“我们的家谱就放在这棵柿子树上的那个树洞里。爷爷的年纪大了，也许活不过这个秋天了，所以它需要按照家规，把这一生中遇到的最温暖的一件事写在家谱上。现在我就是去拿家谱的。”灰白色的小虫子一边解释，一边以更快的速度爬着。
“把这一生中遇到的最温暖的一件事写在家谱上……”木曦被这句话打动了。
“那么——”它刚要说“那么你就去树洞里拿家谱吧”，但是橙柿抢着说话了：“家谱的事不关我的事。”仍然要飞向那条虫子。
“这是我的义务，也是我愿意做的事情。现在我要去尽我的义务。”小虫子恳切地说。
“吃掉你也是我的义务。”橙柿冷漠地说。
“求求你放过我吧。”小虫子的声音开始颤抖。
“没有麻雀会放过一条虫子的。”橙柿说。
木曦立刻接口道：“我会，我会放过这条小虫子。你也要放过它。”
“你是你，我是我。”橙柿说着，不顾木曦的劝阻，已经在小虫子跟前盘旋了。
“啊！”小虫子停止了扭动，它已经紧张得连爬行都忘记了，“好的好的，不过你能稍微缓一下，等等我吗？等我到树洞里取出我们的家谱，送给爷爷，等我完成我的任务，你再来吃我好吗？”
木曦差点掉下泪来，这条小虫子实在太可爱也太可怜了。
“去吧去吧，到树洞里取你们的家谱，拿回家让爷爷记录下它这一生当中最温暖的一件事吧。”木曦说，“我们不会吃掉你，不用慌慌张张，安心去吧。”
“谢谢啊！谢谢！”小虫子感动地说，继续开始朝前爬行了。
在前方，果然有一个黑黑的树洞。木曦正想着这树洞里藏着一些温暖的过往和记忆，就感觉到眼前一阵阴影忽地掠过，在它抬眼看的瞬间，橙柿已经飞抵小虫子，而且即刻就吞下了它……
“橙柿！”木曦大叫一声，嗓子都破音了。
橙柿吞下小虫子以后，完全不理会木曦的叫声，若无其事地飞起来，到了柿子树顶，落在一根树枝上。木曦随后就飞过去，落在了相邻的一根树枝上。
“你怎么这样啊？！”它几乎吼一样地质问橙柿。
橙柿平静地看着木曦：“好几天了，今天我终于吃到了一条虫子，尽管我不饿。”
“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木曦继续尖声地质问着，它觉得从此以后它再也不能用正常的方式跟橙柿说话了。
“你是责怪我跟你抢了那条虫子吗？”
“你就不能放过一条要去取家谱，让爷爷记录温暖的事的小虫子吗？”
“我的任务就是吃虫子。”橙柿冷淡得让木曦牙根痒痒。
“要知道它的爷爷可能过不了这个秋天了，你这只没有心的麻雀！”
“没有心的麻雀……”橙柿遮盖在绒毛里的脸轻轻地痉挛了一下，然后它又放弃了这个话题，问木曦，“‘过不了这个秋天’是什么意思？”
木曦感到眼前的这只麻雀简直不可思议，而自己还把它当好朋友呢。好吧，从此以后你就不是我的好朋友了。木曦下了这个决心，然后说：“在我跟你解除好朋友关系之前，我向你做最后一个解释，过不了这个秋天，就是那条小虫子爷爷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在冬天到来之前，它有可能就死了……”
“死了？”橙柿看上去有些茫然，不过它的神色是黯淡的。
“那有多悲伤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木曦伤心得简直要掉下泪水来。
橙柿只是摇了摇头，然后问：“你不和我做好朋友了吗？”
“当然不，当然不，不！”木曦从它落脚的那根树枝上跳起来，转身飞到远远的一根树枝上去了。
“木曦——”橙柿在后面叫了一声。
木曦理也不理。它在这根树枝上呆呆地站了一阵子，又想起了那条小虫子说的树洞，于是就向那个方向飞过去。
那个在粗糙的树皮中露出来的树洞，看上去很深邃，尽管来这棵柿子树上已经有些日子了，但是木曦一直都没有发现这儿有个树洞。它站在洞口探头向里张望，除了洞口落进去的一点儿光线，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它往里面走了几步，心里想着那个家谱。
虫子为什么要把家谱藏在树洞里呢？是的，看上去这是个安全的地方，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但是，难道它们不知道树上总会住着麻雀吗？麻雀是虫子的天敌，来取一回家谱要冒多大的风险啊！木曦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究竟来。但是它想起了那条小虫子说过的话，爷爷在自己的生命终结之前，要按照家规，把这一生中遇到的最温暖的一件事写在家谱上。那么那本藏在树洞里的家谱一定记载了许多温暖的故事吧！
“我只要走进那个树洞，就可以找到那条小虫子的家谱，找到了，我就能带出来，坐在柿子树上读它，看看上面都记录了些什么样的温暖故事。”
木曦被这个想法鼓舞了，它继续往树洞里面走……但是慢着，好像不能这么做，这本家谱是小虫子家族的家谱，对于它们来说，我是一个外人，未经允许，是不能随意打开和阅读里面的内容的。
木曦惋惜着，继续生着橙柿的气，使劲跺跺脚，从树洞里退出来，站在洞口，想着那条可怜又可爱的小虫子，它伤心地哭了，泪水流下来，打湿了脸上的细绒毛，两颊的黑色小斑点颜色更深了。它的耳边一直响着那条小虫子可怜的恳求声：“等我到树洞里取出我们的家谱，送给爷爷，等我完成我的任务，你再来吃我好吗？”木曦哭得浑身颤抖，后来哭累了，就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