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进入磁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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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羿留意到了那辆私自离开伏羲城的飞行车。只要它愿意，它可以接管那辆飞行车的操作系统，让它返航。但后羿没有这么做，因为它的系统忙着应对另一个突发事件：伏羲城里出现了骚乱。

这次骚乱的发起者，是一个绰号叫作“大胡子”的人。

这个长着一脸英俊的连鬓胡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瘦削，眼神里常有着一种思想者特有的深邃和忧伤。

或许是这种眼神的缘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他说的话。

他说，相比“天鲲号”的建造来说，现在更要紧的，是集中更多的资源去建设一座深空基站。因为当初离开地球的二十多艘飞船中，一定还有很多艘因为没找到合适的着陆星球而仍然在深空中流浪。所以，对于伏羲城的人类来说，当务之急是搜寻还在流浪的人类，把这颗星球建成一座接收地球难民的太空港。

大胡子的话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同。终于有一天，“天鲲号”的建造工厂大门口被他的拥趸堵住了。

“守望相助，是人类仅存的希望。”拥趸者一遍遍喊着大胡子的话。

“停止建造‘天鲲号’，优先建设深空基站，迎接我们那些还在漂泊的兄弟姐妹们！”人群之中的高台上，大胡子挥舞着手臂高呼着。

骚乱在持续，但后羿没有发出任何指令，保持着耐人寻味的平静。

仿佛乌云压顶般，一种让人不安的凝重氛围笼罩着伏羲城。

骚乱持续到第二天，大胡子发出了进入“天鲲号”建造工厂的指令，顿时，群情激昂的骚乱者行动起来了，他们手持着木棍、铁棒，如同潮水般地向工厂紧闭的大门冲去，想要把大门砸开。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一个人迎着骚乱的人群走了出来。

是老船长。

他穿着那身已经陈旧的船长服，面如冷霜，对着骚乱者们说道：“你们有谁想进入这扇大门，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2

马塬和小迪是在凌晨时分到达磁暴区的。

持续了一个昼夜的漫长航行终于要结束了，马塬不由得心情振奋。但看着前方光泽涌动，他的心又扑通扑通猛跳了起来。

“马塬，如果我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小迪静静地看着马塬。

马塬转过头，从后舷窗往外望了望，在他们的后方，是隐没在黑暗中的沙海。

“继续前进。”马塬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心情，说道。

小迪对飞行车的智能系统发出了指令：“所有非必要系统功能全部关闭，启动防护涂层。”

操作系统上一串红灯闪过，然后，舱内的光线暗淡下来，飞行车的轰隆声降低了，变成了蜂鸣声。

飞行车缓缓地进入了磁暴区，如同被一片光的海洋逐渐吞没。

马塬能感觉得到，飞行车在一阵阵颤动。这是地磁干扰造成的。不过好在现在磁暴区还比较稳定，加上飞行车虽然是在安全模式下运行，但还是会自动探测前方的能量爆发情况，并自动进行规避。

所以，在最初的一段时间过去后，马塬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他一边紧张地朝四处巡视，搜索着爸爸妈妈的飞船的蛛丝马迹，一边心存侥幸地想着，或许就在下一刻，他就能看到爸爸妈妈的飞船。

正当他浮想联翩时，飞行车发生一阵剧烈的晃动，紧接着，马塬的眼前一片刺眼的光芒闪过。

“糟糕，磁暴发生了。”小迪的话音响了起来。

那些狂暴的能量如同一群恶魔，正纷纷睁开眼睛，面目狰狞地从各自隐藏的角落里冲出来。

先是一把光剑，劈开了黑暗和静谧，光剑过后，空气中残留着碧绿、亮蓝混合的色彩，仿佛是一条明亮的彗星尾巴。

很快，一梭光弹，带着尖啸声扫过，把“彗星尾巴”轻而易举地抹掉了。然后，各种形状的光电接踵而至，伴随着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空气仿佛燃烧了起来，一股焦煳的气味飘进了飞行车内。

这是这颗星球上最诡异的一幕演出。时间仿佛停止了，仿佛整个世界要在这狂暴之中灰飞烟灭，所有的生命都会被这种力量轻而易举地搅碎。

这个时候的马塬，坐在小小的飞行车里，仿佛在狂风巨浪间上下颠簸。他双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竭力控制着身体平衡，但骨头仿佛都要被拆散架了，肚子里翻江倒海。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时间被撕成了碎片，陷入了一片凌乱之中。

“小迪，快停下来！”他大喊道，在满世界的狂啸声中，他的声音显得那么微弱。

“不能停，现在我们只能往前冲出去。”小迪一边说，一边冲到了驾驶座前，把自己的身子固定在座位上，“我要开始手动操作了。”

说着，它关闭了飞行车的自动巡航模式。飞行车颤抖得更剧烈了，但好几次都非常及时地躲开了猛烈的磁暴袭击。

可是，就在它刚避开了左边的磁暴时，前方的磁暴击中了飞行车。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尖锐的蜂鸣声响了起来：“防护涂层受损，功能失效36%。”

马塬暗叫一声“糟糕”，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使劲憋着一口气，才把胃里涌动的那股力量压制了下去。

“马塬，做好准备，这一次袭击更猛烈了。”小迪大叫了一句。

马塬一抬头，看到如同噩梦般的情形：飞行车陷于一张光电编织的密不透风的大网之中。

马塬全身紧绷着，准备迎接这致命的一击。不过，就在转瞬之间，他似乎瞥见这张光芒刺眼的网中有一个暗淡的入口。

这时，小迪大叫了一句：“南偏西35度方位，发现一个出口。”

“赶快过去。”马塬扯着喉咙大喊道。

飞行车侧转方向，艰难地朝西南方驶去。很快，伴随着一片刺眼的光芒，飞行车一阵剧烈颠簸，操作台上刺啦一声冒起了火花，而小迪也全身一阵颤抖，然后似乎被某种力量猛然抛了起来，又跌坐回驾驶座上。

那片光芒闪现时，马塬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飞行车正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平稳地行驶。

透过前舷窗，马塬往外看去：在他们前方的天幕上，洁白的云海，如同一道道凝固的波涛，又像一座座空中城堡。

而在飞行车破损的舷窗外，一群蜉蝣正在悠闲地起舞。

马塬放眼望去，越过一片辽阔的荒原地带，前方是大片灰褐色的区域，应该是砾岩区；而砾岩区再往前，是一条狭长的盐碱带。几条河道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绳索，把荒原、砾岩区和盐碱带串联起来，一路蜿蜒而去，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那片群山之中。

在那里，在那片群山的深处，就是星球的南极点。

“小迪，我们成功了——”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猛然顿住了。

因为小迪的情形看上去非常糟糕：它的脑袋耷拉着，躯体和头部连接处线路破损，看起来，它是在集中最后的能量，才勉强控制住飞行车。

“小迪，你没事吧？”马塬的心提了起来。

“我们……降落……做好撞击准备……”小迪的发音系统看来也受损了，声音就像是从残破的金属管里发出的。

马塬紧了紧身上的安全带，点触了座椅扶手上的触摸屏，还好，防撞击模式还能启动，座椅如同充了气一般膨胀了起来，把他的身子包裹住了。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

就在他忙着这些时，飞行车已经摇摇晃晃地朝地面降落下去。

看着眼前迅速逼近的大地，马塬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心里暗数着：“一，二，三……”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飞行车撞击到了地面，溅起一阵尘土，然后朝前滑行了几十米远，才停了下来。

“小迪！”马塬的呼唤声里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已经把小迪从损毁的飞行车里拉了出来。看着在地上瘫缩成一团的小迪，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不像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几年的那个熟悉的机器人，而像一堆损毁变形的钢铁玩具。

那堆变形的钢铁中发出一阵刺刺的火花声，已经变形了的头部动了动，然后，一串声音传了出来：“马塬，我没办法继续陪你了……”

“小迪，小迪！”马塬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遍遍地呼唤着。

他伸出手，想把小迪扶起来，但他的手刚碰到小迪的躯体，里面就传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好像随时会散架一般。于是他又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马塬……我没有办法……自我修复……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

听了小迪的话，马塬的身子一阵阵颤抖起来：“不行，小迪，你要好起来，你哪里出了问题，我帮你修好！”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迪的头部摆正，又试着把它裸露在外的腹腔里断掉的线路连接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记住……马塬……前往南极点……照顾好自己……”小迪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到后来，随着一阵刺刺的声响，小迪的声音停了，它的双眼失去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