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猴子跳崖
汪兴国之所以不抓那块石头是因为它的基部已经风化,但闵先生却没有仔细观察,当他抓到石头用大臂的力量将自己提起来,准备完成那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的时候,手上却一下子失去了支撑。
“哎呀!”闵先生一声惊叫,觉得自己整个身体腾空了,接着感觉到身体好像被什么力量狠狠地往下一拽!本能让他试图伸手去抓住任何一个可以救命的东西,但却让他身体失去了平衡,而他腰间的相机腰包被崖壁挂了一下,更加剧了他的失衡,只见他一个后仰向下坠去,相机腰包的拉链被挂开,相机从包里滑脱出来,越过了闵先生的下坠速度,几秒钟后“啪嚓”砸在了崖底的一个猴子头骨上,和它一起化为齑粉!
电光石火间汪兴国和陈八岱完全帮不上任何忙,这时候给闵先生任何指令都是没有用的,闵先生选择的这个攀爬线路造成他的下坠距离超过了安全标准,“嘣”的一声,一个岩塞被绷脱,接着第二个,而第三个岩塞也几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坠力,差点松了出来,还好汪兴国死死地拉着绳子,这才减缓了冲坠速度。
“倒挂!”岩棚上的汪兴国没办法看到闵先生的状态,陈八岱叫道,让他知道现在情况有多么危险。
闵先生现在处于在攀岩中最棘手的状态——倒挂!他还在挣扎试图脱困,却让自己的脚又缠绕进了绳索里,汪兴国看到第三个岩塞缓慢地被拉了出来,如果不尽快控制局势,仅靠汪兴国抓着绳子,两人都不可能坚持太久!汪兴国将绳索往手腕上一缠用力往上提了一截,把松脱的岩塞重新塞了回去,这样才能腾出手来帮助他。
闵先生使用的坐式安全带没有肩带,倒挂的时候全靠套在腰部以上的腰带卡着胯部支撑所有的重量,一旦他从安全带里滑脱,后果不堪设想,但现在汪兴国更担心的是他进入倒挂状态之后血液冲到脑部,很快他就会红视,接着进入休克状态——如果他继续这么胡乱挣扎的话!
“别乱动!保持冷静!”汪兴国叫道,“光蛋!你能不能靠过去?”
“我在努力!”陈八岱心里咒骂着这个不知好歹的闵先生,手里拿着的岩塞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塞!这儿连个岩缝都没有!
闵先生努力地想调整姿势,无论怎么尽力都没办法变成脑袋朝上的正常状态,求生的本能让他一只手抓着绳索,可是这样根本没办法调整姿势,他想利用腰部力量仰起身子,试图脱困,可是悬空的时候做这个动作并不容易,反而让他失去了平衡,他的脚被绳索越缠越紧,缠绕的绳索将血液压迫进躯干里,更加速了他的脑袋充血,这时候他已经觉得眼前一阵阵发红。
此时闵先生也有些后悔,岩石松脱的一瞬间那求生的本能让他丧失了冷静的思考能力,反倒让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腰部的安全带和缠绕着的绳索勒住了血管,更加速了血液往大脑倒灌的速度,现在仅凭他已经无法脱困,若没有人救他,最多10分钟后他就会进入休克状态,接下来就会挂在这片无人区的崖壁上等待死亡。
闵先生往下一看,一个猴子空洞的眼眶似乎在嘲笑自己,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个猴子的景象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不能准备了20年,出门就倒下了!”闵先生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此时闵先生无法自救,他只能希望汪兴国和陈八岱能施以援手。
“光蛋!你快点!”汪兴国手脚不停地重新将固定点做好,现在离闵先生最近的就是陈八岱,只要有人帮助闵先生恢复正确的姿势,那就好办多了。
“我过不去!”陈八岱着急地叫道,他看不见岩棚上的汪兴国,他现在是手里拿着岩塞却不知道往哪塞。
“闵先生你怎么样?”汪兴国又叫道,他的目光无法越过岩棚看到闵先生,只能通过手上的绳索来判断情况,刚才绳索剧烈地抖动应该是他在挣扎,现在绳索抖动停止了,他需要确定闵先生的情况。
“不太好,我看东西是红色的。”闵先生说道。
“你这是大脑充血,不要挣扎,我下来救你。”闵先生还能说话,那证明至少在5分钟内他还不会休克。
汪兴国在固定点上挂上了备用绳,转换了下降器,越过岩棚的时候,汪兴国看了一眼处于倒挂状态下的闵先生,他的右脚被缠绕得很严重,汪兴国怀疑这到底是怎么缠上去的。汪兴国的目光收回的时候,发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危机——闵先生坠落的时候,绳索卡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壁上,加上刚才他为了求生挣扎,绳索已经被严重磨损,露出了白色的绳芯!这个发现让汪兴国冒出一头冷汗,谁也不知道这磨损的绳索还能支撑多久,汪兴国加快下滑速度,通过磨损部分的时候,汪兴国可以看到绳芯正在一根根断裂开。
闵先生看到有人来救自己,试图调整姿势配合救援。
“别动!绳索已经磨损了!”汪兴国叫道,这时候任何活动都会加剧绳索磨损。闵先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他的动作僵在半空,不敢有任何举动。
“现在我要给你做半空转换。”汪兴国加快下滑速度,到了闵先生身边锁死了下降器,抬头一看,绳索已经断裂得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汪兴国快速地从装备环上取下D形锁,眼角注意着就要断裂的绳索,当他把锁伸过去刚要挂上闵先生的安全带的时候,那根不堪重负的绳索终于绷断了最后一根绳芯。闵先生再次感觉到身子被什么力量往下一拉,张口刚要惊叫,汪兴国眼疾手快,一把扔开了D形锁,抓住了闵先生的安全带。断裂的绳索坠落下来,绳梢抽打在闵先生的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红的印记。
汪兴国右手控制绳索和平衡,左手抓着闵先生,甩开的D形锁悬吊在安全带下,晃晃悠悠,这时候汪兴国不可能腾出手来挂锁了。
“我抓稳你了!不要紧张,把锁挂进承重环里。”汪兴国尽量地用平和的语调说道,这时候必须让闵先生冷静下来,按照正确的方法处理。
倒吊着的闵先生一头大汗,他已经感觉到头盔里已经积满了自己脑门流下的汗水,他伸手抓住了在自己眼前晃悠的D形锁,摸索着将它扣进了承重环里。
“我现在头很晕。”闵先生扣好了锁,说道,他现在还是倒挂状态,接下来汪兴国要帮他调整姿势。
费了好大劲,在汪兴国的帮助下,闵先生终于回归了头上脚下的姿势,刚才冲到脑袋里的血一下子哗啦啦回流,闵先生刚想说声谢谢,只觉得眼前一黑,脑部这时候变成了缺血状态,好不容易等血液重新分配平衡,黑视消失了,他感觉到刚才倒灌进头盔里的汗水这时候全流到了脸上、脖子里,右脚因为缠绕太久已经麻木了。
这儿离岩棚大约十米远,闵先生的这个冲坠让刚才的十几分钟的努力化为乌有,但至少现在最大的危机解决了。
在汪兴国的帮助下,闵先生好不容易回到了岩棚上,或许有了这次冲坠的教训,接下来闵先生不敢再冒险,中规中矩地遵循着安全线路,当他攀到岩壁之上的时候,一屁股坐下来感慨了一句:“看来我的确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其实你已经很强了,只是有些时候不能出错,否则就没有下次了。”汪兴国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闵先生听出了他有些不满,预计在中午之前找到阴阳路,但此时进度已经大大低于预期,他需要每个人的团结合作,刚才闵先生的危险举动非常有可能让所有的努力最后变成灾难收场!闵先生有些尴尬,自己的鲁莽举动的确给大家造成了麻烦,他想开口缓解这个尴尬的局面:“嗯,我听陈八岱说,你原来是特种部队中尉,怎么不继续在部队干下去呢?”
汪兴国眼神很复杂,没有搭话,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哎……”
说话间,断后的陈八岱出现在了崖顶边缘,两人过去帮忙把他拉了上来。
陈八岱甩着手,放松一下因为攀爬而绷紧的手部肌肉,嘟哝道:“刚才差点没被你吓死。”
闵先生只好报以一个抱歉的微笑,坐在悬崖边,闵先生放眼看去,远处层叠的群山,犹如一幅无人能临摹出来的水墨画。
“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不枉刚才那一摔啊!”闵先生感慨道。
“老板,要是刚才再差一点,你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陈八岱嘟哝道。
顾客是上帝,但在野外,必须要确定领队的权威,不能由着客户的性子胡来,陈八岱这句话并非抱怨,而是让闵先生以后注意,因此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坐下来歇会,从包里拿出了水壶,问道:“离阴阳路还有多远?”
“穿过这片森林就应该差不多了。”汪兴国答道。
刚才的挣扎让闵先生身上那身冲锋衣皱巴巴的,闵先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领口上的那个白金徽章,仔细地擦拭着。
闵先生所有的装备都是定制的,随着户外运动的发展,不少国外的顶级装备也陆续进入中国,对于大多数户外运动爱好者而言,花上好几万配备一身装备已经是遥不可及,但在一次交谈中,闵先生随口说了一句他穿着的这身定制冲锋衣就已经价值5万!
对于这样的土豪,陈八岱充满了羡慕和嫉妒,自己累死累活,一年估计也就能买到闵先生身上那件冲锋衣,陈八岱估算了一下闵先生的定制装备,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把30万穿在了身上!这还没算他携带的手表、相机这些贵重物品!
身上穿着一台“中档轿车”,想必也是压力不小的,陈八岱自我安慰道,但这些东西和那枚拇指头大小的徽章比起来,似乎都不算什么。
徽章是一个漂亮女人的侧脸,头戴花环,圆形的徽章下部是用碎钻组成的麦穗,在这直径2厘米的方寸之间,所有图案制作得非常精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个值多少钱?”陈八岱问道。
“它?无价之宝。”闵先生笑道,小心地把徽章别回了左边的领口上,白金的徽章和碎钻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闵先生看到陈八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徽章,又笑了笑:“这是泊尔塞福涅,她是春之女神,象征着欣欣向荣和希望!”
“它是不是有故事?”陈八岱仍问。
“嗯,有很长的故事。”闵先生笑了笑。
“我能看看吗?”陈八岱伸出手。
“不!”闵先生拒绝了,轻轻地用手遮在了徽章前。
伸着手的陈八岱有些尴尬,只好没话找话:“闵先生你的户外口味很刁钻。”
“人这一辈子总得追求点什么。”闵先生笑道,“我可不想这辈子碌碌无为,我要干一件大事,能让我千古流芳的大事!”
“来这儿?!”陈八岱哑然失笑,要干大事就得在大城市里,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大事干?!
“楼兰!你们知道楼兰吗?消失了2000年的楼兰!”闵先生的眼睛光彩熠熠,就好像他衣领上的徽章。
汪兴国插了一句:“丝绸之路上的楼兰?据说楼兰改名叫鄯善,大约在南北朝时期消失,至今1500年左右吧。”
“我可不认为鄯善就是楼兰,嗯……鄯善只是继承了楼兰的土地而已,但已经不是楼兰人了,2000年前,楼兰王朝就消失了……”闵先生说道,“而这里的人,可能就是楼兰人的后代!”
看着闵先生一本正经的样子,陈八岱不合时宜地补了一句:“那他们为什么不回老家?”
陈八岱这么一句,让闵先生有些尴尬,这的确是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因为他们的老家已经消失在沙漠里了。
汪兴国觉得陈八岱该补习一下历史,他看了看手表,打破了尴尬:“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出发了。”
“你觉得我们能看到死人走路吗?”闵先生对这个一直念念不忘。
“嗯,如果运气好的话。”汪兴国站起来,刚才在悬崖上花费的时间有些太久了,现在已经过了午后了,应该加快速度赶路了。
“死人走路和楼兰的大事又有什么关系?”陈八岱低声地嘀咕着收拾东西。
这儿的森林都是参天大树,刚走进去没多久,闵先生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幽暗的冰冷”中,他抬头看去,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殆尽,偶尔有几丝顽强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送到地面上,一脚踩下去,落叶没过了脚踝,森林里死气沉沉的,完全没有别处森林里虫鸣鸟叫的热闹,只有汪兴国等人走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闵先生觉得有一种从心底涌起来的寒意,为了打破沉默,他开口问道:“我们还有多远?”
“穿过这片鬼闹林,应该就可以看到草甸区了。”汪兴国答道。
“鬼闹林?!”
“对,就是你现在站着的地方。”
“当地人说的那个闹鬼的地方?”虽然传说并不一定是真的,可是身处在这个幽暗阴冷的森林里,闵先生试图用轻松点的语气来活跃气氛,可陈八岱明显听出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
在当地传说中,人总会迷路的,死人当然也不例外,有些死人迷了路,没有走进棺材山里,就会跑到这片林子里,那样的话就变成了孤魂野鬼,在林子里游荡。
“难怪这儿这么阴冷。”闵先生自嘲道,今天的阳光很猛烈,但这片丛林的树冠隔绝了阳光的热量,刚才攀岩的一身热汗刚钻进林子里就变成了冷汗,再走了没多远,闵先生感觉到鸡皮疙瘩铺了一身,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一点回暖的迹象都没有。
“从地图上看,这片林子并不大,穿越大约需要一个小时。”汪兴国的话让闵先生略略安心,转念一想,就算孤魂野鬼,大白天也不会出现吧。
闵先生掏出GPS,想确定一下自己的方位,可是他惊讶地发现,这台定制的号称能在世界任何角落使用的GPS界面卡住了,重启了两次仍旧无法定位。
“GPS失灵了!”闵先生说道。
“狗蛋儿!指北针也失灵了!”陈八岱拿出价值30块的指北针一看,指针在跳动,却始终不能静止下来。
汪兴国瞥了一眼,一缕阳光斜射下来,只要有阳光,确定方位并不难,他掀起衣袖,准备用手表定位。
“见鬼!”汪兴国嘟哝道,进入林子的时候是下午的一点三十分左右,可是现在指针却停在了一点四十一分,自己估算进入林子已经有大半个小时了,怎么可能才十来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