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革命形势和任务的正确判断
对革命形势和任务的正确认识和判断,是唤起无产阶级革命意识和决心、建立适应革命斗争需要的组织、采取革命行动的重要依据。因此,马克思恩格斯在1848年欧洲革命的整个过程中,始终把革命形势研判放在重要的位置。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对欧洲的革命形势做出研判,认为“德国正处在资产阶级革命的前夜,……因而德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只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直接序幕”[1]。在分析了整个欧洲的革命形势后,马克思恩格斯从革命的长期性和复杂性的高度指出:“伟大的决战已经开始,这个决战将在一个很长的和充满变化的革命时期中进行到底,而结局只能是无产阶级的最终胜利。”[2]1849年底,欧洲许多国家爆发的革命斗争先后被反革命力量镇压,马克思恩格斯在对革命形势做出判断后认为,引起欧洲革命的社会矛盾并没有解决,阶级斗争绝不会停止,新的革命高潮一定会重新到来。在马克思看来,1847年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严重后果,使无产阶级革命爆发的前提条件依然存在;1848年革命失败之后,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劳动群众贫困的加深,不可避免地加剧了资本主义的社会矛盾和阶级对抗;从世界范围来说,西方殖民主义者对东方的侵略战争及其引发的国内的阶级矛盾和社会矛盾、列强彼此之间的冲突和战争,以及由此引发的东方各国民族解放运动的斗争,都会推动欧洲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再度爆发。
1850年初,马克思恩格斯在《国际述评》中对社会主义革命临近的征兆和新的革命迅速胜利的根本保证做了阐释,在分析法国当时各个阶级之间关系时认为:与二月革命前相比,反动势力虽在加强,但革命力量也在日益壮大;工人的觉悟比以前高多了,特别是过去一向在政治上死气沉沉的农民阶级由于税收负担沉重,面临破产,停止了对路易·波拿巴的幻想,被迫卷入运动,投入了革命队伍,宣布信奉社会主义。小资产阶级在商业和政治方面深受大资本家的压迫,也表示赞成社会主义。
马克思把革命胜利的前景寄托于法国无产阶级,期待法国的革命首创精神再一次推动欧洲革命。在《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中,马克思指出:“法国发生的任何一次新的无产阶级起义都必然会引起世界战争。新的法国革命将不免要立刻越出国家范围去夺得欧洲的舞台,因为只有在这个舞台上才能够实现19世纪的社会革命。”[3]总结革命的经验教训,马克思肯定:“只有六月失败才造成了所有那些使法国能够发挥欧洲革命首倡作用的条件。只有浸过了六月起义者的鲜血之后,三色旗才变成了欧洲革命的旗帜——红旗!”[4]
在1850年3月写的《共产主义者同盟中央委员会告同盟书》中,马克思恩格斯再次表达了这种愿望。他们指出,“革命已经迫近,而这次革命不管是由法国无产阶级的独立起义引起的,还是由神圣同盟对革命的巴比伦的侵犯引起的,都会加速这种发展”[5]。在即将爆发的新的革命战争中,无产阶级必须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不要再像1848年革命那样受资产阶级的利用,做资产阶级的尾巴。他们预言,随法国革命卷入革命洪流的英国将爆发商业危机,而且会连带爆发农业危机,其影响比以往任何一次危机都要严重。因此,在英国,商业危机、农业危机和革命一并爆发的情形已经不可避免。他们还阐明了大陆革命和英国危机之间的相互影响:英国的双重危机会因为欧洲大陆即将发生的动荡来得更快、更广泛、更危险,而欧洲大陆的革命由于英国危机对世界市场的影响,将会带有比以前更鲜明的社会主义性质。
1850年夏天,马克思恩格斯在对世界市场的发展状况、19世纪40年代欧美资本主义经济迅速发展对革命的影响等问题的深入研究中认为,导致1848年欧洲革命爆发的经济危机的后果已经完全消失,新的工业繁荣已经在革命时期开始了,以往关于欧洲新的经济危机即将来临、新的无产阶级革命很快就会爆发的预测是不准确的。1850年秋,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在英国和美国,这次新的繁荣在1848年至1850年的三年间已经明显地表现出来了,工业繁荣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英国和美国的繁荣很快地影响到欧洲大陆,使德国和法国的工业也呈现繁荣景象;工业繁荣又巩固了欧洲反动势力的阵营。马克思恩格斯从经济繁荣造成革命停滞不前这一实际情况出发,指出:“在这种普遍繁荣的情况下,即在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力正以在整个资产阶级关系范围内所能达到的速度蓬勃发展的时候,也就谈不到什么真正的革命。只有在现代生产力和资产阶级生产方式这两个要素互相矛盾的时候,这种革命才有可能。”[6]他们相信:“新的革命,只有在新的危机之后才可能发生。但新的革命正如新的危机一样肯定会来临。”[7]
马克思恩格斯判断1848年的革命已经结束,革命运动已处于低潮,新的革命高潮不会迅速到来,无产阶级也还没有成熟到可以夺取政权的程度。在这种形势下,他们坚决反对共产主义者同盟内的冒险主义分子关于马上夺取政权的主张。他们强调,工人阶级不能追崇那种盲目冒险的策略,绝不能像那些冒险家那样,日日夜夜计划如何推翻世界。实际上,马克思认为,“任何时候革命都不能按照命令制造出来。在有了1848年和1849年的可怕的经历之后,要唤起民族的革命,只是身在远方的领袖的纸上的号召已经不够了”[8]。当他们预测到欧洲短时间内不可能爆发革命时,同样冷静地指出:“在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力正以在整个资产阶级关系范围内所能达到的速度蓬勃发展的时候,也就谈不到什么真正的革命。”[9]在这样的时候,马克思鼓励共产主义者同盟的成员,要利用暂时的休战时期,钻研革命理论,总结革命的经验教训,加强对同盟的建设,为无产阶级未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革命死了!——革命万岁”[10]这句话,也有力地表达了马克思无产阶级革命观的深刻意蕴。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11],即“两个必然”。1848年欧洲革命展示的正是“以波澜壮阔的政治形式展开的阶级斗争”[12],证明了“两个必然”的合理性。经过对欧洲革命长达十年的革命形势的研判,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提出了“两个决不会”思想,提出“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13]。“两个决不会”是对“两个必然”的丰富和发展,强调了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长期性和艰巨性,强调了这一革命所要达到的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目标的长期性和复杂性。把“两个必然”和“两个决不会”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理解马克思无产阶级革命观的全部内涵。
1895年,恩格斯在回顾他们当时预测欧美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前景问题时深刻地指出,“历史表明,我们以及所有和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都是不对的。历史清楚地表明,当时欧洲大陆经济发展的状况还远没有成熟到可以铲除资本主义生产的程度”[14]。马克思当年提出的“革命死了!——革命万岁”,还深刻地留在恩格斯晚年的记忆之中。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66.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38.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38.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05.
[5]同②190.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76.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76.
[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42.
[9]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43.
[10]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05.
[11]同①43.
[1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712.
[13]同①592.
[1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