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给瑞士工人的告别信》和俄国革命是全欧洲革命的“序幕”

二月革命爆发时，列宁作为俄国的政治流亡者，旅居在瑞士的苏黎士。他密切关注国内革命形势的进展。革命胜利后，特别是出现两个政权并存的局面后，他以《远方来信》的形式，在报刊上公开发表了一组文章，表达了他对时局的看法以及对党的策略的意见。1917年3月中旬即在列宁准备回国的时候，他代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流亡在瑞士的党员，写了《给瑞士工人的告别信》，表达了其对瑞士无产者多年来支持和帮助俄国革命者的感谢之情，表明了俄国马克思主义者回国后推进革命的决心和信心，以及进行革命的策略思想。

列宁在《给瑞士工人的告别信》中，阐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即俄国革命是全欧洲或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的思想。这个思想有下述内容：

第一，俄国无产阶级不是欧洲“最优秀的革命无产阶级”，革命由俄国开始是各种客观原因造成的。资本主义的发展开始于西欧。就无产阶级的产生和壮大而言，就社会主义运动的兴起和发展而言，西欧国家先于俄国半个多世纪。虽然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欧社会主义运动出现了严重的右倾思潮，但是那里的工人群众由于经受过1848年欧洲革命、1871年巴黎公社革命的锻炼和考验，具有敢于革命的精神。且共产主义者同盟、第一国际、第二国际以及各个民族国家范围内社会主义政党的建立和不断活动，训练和增强了工人群众的组织性、纪律性和觉悟性。而俄国工人群众缺少这样的经历，没有理由认为他们具有西欧工人群众所具有的那些优点，更不要说他们比西欧工人群众更优秀。可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过程中，在列宁和各国革命无产阶级政党热切盼望爆发革命的时候，西欧各国没有发生革命，俄国却先于西欧爆发了革命。能不能由此断言俄国无产阶级比西欧无产阶级更优秀呢？列宁对此持否定意见。他在《给瑞士工人的告别信》中说，“俄国无产阶级十分荣幸的是，帝国主义战争在客观上必然引起的一系列革命由它来开始。但是我们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俄国无产阶级是各国工人中间最优秀的革命无产阶级。我们清楚地知道，俄国无产阶级的组织、修养和觉悟程度都不及其他国家的工人。并不是特殊的素质而只是特殊的历史条件使得俄国无产阶级在某一时期，可能是很短暂的时期内成为全世界革命无产阶级的先锋”^[1]。在这里，他说得十分清楚，俄国无产阶级并不是欧洲最优秀的革命无产阶级，它的组织、修养和觉悟程度都不及其他国家的工人。在列宁的思想里，这个结论的依据是，二月革命胜利后，俄国无产阶级对本国资产阶级缺少正确的认识和坚决斗争的勇气，缺少足够的力量，没有将全部政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是容忍资产阶级建立了临时政府。在列宁的思想里，由于帝国主义战争激化了俄国的各种矛盾，促进了俄国革命形势的发展，所以欧洲革命从俄国开始。俄国无产阶级一时或者说短时间内成为革命的先锋。不久后，西欧各国的革命会跟上来，并会走到俄国革命的前面。这些国家的无产阶级将真正成为革命的先锋。

第二，俄国是欧洲最落后的国家之一，社会主义在俄国“不可能立刻直接取得胜利”。科学理论和历史事实证明，社会主义取得胜利的条件是资本主义得以充分发展，社会的生产力水平以及文明程度达到必要的高度。只有具备了这些条件，才能组织起公有制的大生产，生产大量的物质财富，满足人民生活的需要，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当时的俄国同西欧国家相比较，条件不足或者说条件比较差。列宁认识到了这一点，就此阐述了正确的思想。他在《给瑞士工人的告别信》中说：“俄国是一个农民国家，是欧洲最落后的国家之一。在这个国家里，社会主义不可能立刻直接取得胜利。”^[2]他强调：“社会主义在俄国不可能立刻直接取得胜利。”^[3]他的意思是说，俄国无产阶级在二月革命后需要继续推进革命，但是他们的任务并不是立刻着手建立马克思、恩格斯所设想的社会主义制度或者说共产主义制度，因为在俄国现有条件的基础上不可以直接建立那样的社会制度。列宁的这些话语一是告诫俄国无产阶级，对下一阶段革命的任务需要有清醒的认识，不要指望在俄国马上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立社会主义制度；二是向西欧的无产阶级说明，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立社会主义制度，要依靠西欧的无产阶级，希望他们能够尽早地、尽快地投入战斗。

第三，俄国无产阶级将使资产阶级民主具有巨大的规模，形成强大的推动力，促进爆发全欧洲以及全世界的社会主义革命。二月革命虽然推翻了沙皇制度，但是俄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任务并没有真正完成，特别是土地革命的任务没有完成，即俄国农民要求夺取贵族地主的全部土地并按照人口平均分配土地的愿望没有实现。下一阶段无产阶级在革命进程中必将进行彻底的土地革命，必将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在此过程中，千千万万农民群众将发动起来，进一步掀起民主革命的高潮。这时，俄国革命将形成巨大的规模，产生巨大的影响力和推动力，促进西欧国家爆发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对此，列宁在信中论及俄国不可能立刻直接取得社会主义胜利时说：“但是，在贵族地主的大量土地没有触动的情况下，在有1905年经验的基础上，俄国这个国家的农民性质能够使俄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具有巨大的规模，并使我国革命变成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变成进到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一级阶梯。”^[4]他还说：虽然社会主义不可能在俄国立刻直接取得胜利，“但是农民群众能够彻底实行不可避免的、条件已经成熟的土地革命，直到没收地主的广袤无垠的全部土地”^[5]。他深刻地认识到并且已说明：“这种变革本身还决不是社会主义的。但是它会极其有力地推动全世界的工人运动。”“俄国无产阶级单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能胜利地完成社会主义革命的。但它能使俄国革命具有浩大的声势，从而为社会主义革命创造极好的条件，这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意味着社会主义革命的开始。这样，俄国无产阶级就会使自己主要的、最忠实的、最可靠的战友——欧洲和美洲的社会主义无产阶级易于进入决战。”^[6]上述列宁的话语，强调俄国革命具有巨大的规模和浩大的声势，是进到全世界社会主义的“序幕”和“阶梯”，它的意义在于使欧洲和美洲的无产阶级易于进入“决战”，深刻地表明列宁是把俄国下一阶段的革命同全欧洲的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或全世界的社会主义革命作为同一个过程的革命来看待的。在他的思想里，下一阶段的俄国革命是一个“序幕”，在它之后，将一台连一台地上演主题性戏曲，即其他各个先进国家的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

第四，在西方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制度的支持下，俄国无产阶级可以将革命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建立起社会主义制度。如前所述，列宁认为俄国作为一个落后国家，不可能立刻直接取得社会主义胜利。但是，在他的思想里，俄国无产阶级掌握政权以后可以采取一些走向社会主义的“步骤”。如此时他在一些著作中提出，进行下一阶段的革命，应由无产阶级和贫苦农民掌握政权，建立巴黎公社式的政府，进行土地国有化，对产品的生产和分配实行“计算和监督”等。实施这些措施，意味着俄国采取了走向社会主义的“步骤”^[7]。也就是说，采取这些措施并不是直接建设社会主义，但它有利于以后革命向社会主义革命发展。而且在列宁的思想里，俄国革命可以激发全欧洲或全世界的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即俄国革命同全欧洲或全世界的革命是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的。既然如此，欧洲先进国家的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胜利后即这些国家走向社会主义社会以后，必然会支持和援助俄国的革命，使俄国革命获得足够的条件，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也就是说，俄国将在全欧洲社会主义胜利的进程中，实现社会主义改造和建立起社会主义社会。正是基于这样的思想，列宁在《给瑞士工人的告别信》中写道：“帝国主义战争的客观条件，保证了革命不会局限于俄国革命的第一阶段，不会局限于俄国这一个国家。”“正在兴起的欧洲无产阶级革命万岁！”^[8]

上述列宁的几个思想观点，可以归结为关于俄国革命是全欧洲或全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序幕”的思想，或者说关于俄国革命同全欧洲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系同一个过程的革命的思想，或者说关于以俄国革命激发西方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并且俄国革命与西方革命在进行中相互支持的思想。它是列宁关于俄国革命战略思想的重要内容之一。

上述列宁关于俄国革命是全欧洲或全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序幕”的思想，来源于马克思、恩格斯晚年关于世界革命进程的设想。19世纪80年代以后，马克思、恩格斯就未来的世界革命进程提出了“三个环节”的设想——第一个环节，俄国反对沙皇专制制度的革命爆发并且成为西方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信号”；第二个环节，西方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爆发和社会主义社会的建立，从而为俄国人民树立建设社会主义的榜样，援助俄国人民走向社会主义道路；第三个环节，俄国革命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进行社会主义改造，走向社会主义社会。列宁关于俄国革命是全欧洲或者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序幕”的思想源于上述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世界革命进程的设想，同这种设想是一致的^[9]。

注释

[1]列宁．列宁全集：第29卷．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90．

[2][3]列宁．列宁全集：第29卷．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90．

[4]列宁．列宁全集：第29卷．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90．

[5]同[4]90-91．

[6]同[4]91．

[7]列宁．列宁全集：第29卷．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54．

[8]同[7]92．

[9]俞良早．恩格斯晚年关于俄国革命与西方革命“互相补充”的思想及对1917年俄国革命的影响．思想理论教育导刊，20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