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复杂劳动还原与产品的价值决定：理论和数理分析

复杂劳动还原为简单平均劳动的问题，是劳动价值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商品通过交换证明自己的价值性质，不仅需要将具体劳动转化为抽象劳动，而且要将复杂劳动还原为抽象劳动。但是，在马克思的论著中，复杂劳动还原为简单劳动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足够深入的研究。^[1]这一明显的理论空白客观上为各种批评意见以及不同观点的纷争埋下了伏笔。庞巴维克（Bohrn-Bawerk）——第一个认真研究马克思经济学的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就曾抓住并利用这一点，将其作为非难劳动价值论的主要依据；现代经济学家萨缪尔森（Samuelson）也曾就此问题对马克思提出过批评。^[2]在马克思以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进行了一些尝试，力图发展和完善复杂劳动还原的理论，其中最主要的代表人物是希法亭（Hilferding），许多有影响的现代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都支持他的观点。俄国学者鲁宾（Rubin）则试图从另一角度发展复杂劳动还原的理论。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一些学者将希法亭的理论进一步精细化，建立了数理模型。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也许由于该问题在研究上的难度，国外对复杂劳动还原问题的研究似乎停顿了，新的研究文献极为稀少。^[3]以伊藤诚（ItohM.）为代表的一派学者，甚至试图取消复杂劳动还原问题，即否定复杂劳动的存在和这种还原的必要性。^[4]

本章试图在一条崭新思路的指引下重新考察复杂劳动还原问题。第一节批判地考察了过往关于复杂劳动还原的理论，尤其是希法亭的理论，在汲取这些理论的合理要素的同时，重新诠释了教育培训劳动（以及研究开发活动）与产品价值形成过程的关系，分析了复杂劳动还原的条件和机制。在此基础上，我们提出应同时立足于两种社会必要劳动的概念，将希法亭和鲁宾所代表的两种理论传统经过适当的修正综合在一个框架里。基于上述讨论，本章第三节提出了一个数理模型，该模型由产品价值生产方程和价值实现方程共同构成。根据这一模型的求解结果，复杂劳动还原系数取决于相关部门劳动时间的货币表现（MELT）与社会平均的劳动时间的货币表现之比。此外，我们还进一步探讨了如何在经验中识别复杂劳动还原这一难题，并给出了一个简易的解决办法。

注释

[1]罗斯多尔斯基（Rosdolsky）指出，马克思早在1851年对李嘉图（Ricardo）的书做摘要时，就意识到复杂劳动还原的问题没有解决。他还认为，马克思大概想在“六册计划”的雇佣劳动分册，进一步讨论并解决这一问题。（ROSDOLSKYR.ThemakingofMarx's“capital”London：PlutoPress，1977：516.）罗斯多尔斯基引证了马克思的下面两段话来支持其判断：“至于这些区别以怎样的方式拉平，并且一切劳动都化为简单的非熟练劳动，这一点在这里自然还不能加以考察。”（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376.）“李嘉图已经证明，如果简单劳动和复杂劳动之比是既定的，上述事实并不妨碍用劳动时间计量商品。诚然他没有说明，这种比例是怎样发展和决定的。这属于对工资问题的说明”。（马克思.资本论：第4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3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179.）

[2]庞巴维克的批评见SWEEZY P. et al. Karl Marx and the close of his system. New York: Augustus M. Kelly，1966;萨缪尔森的批评见SAMUELSON P A. Understanding the Marxian notion of exploitation.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1971，9（2）: 404-405。

[3]在国内，20世纪80年代出现了研究复杂劳动还原问题的热潮，但在这些研究中除了个别创新性成果（如李翀在1987年的研究，后文还会介绍）外，重复研究较多，对国外马克思主义成果的介绍和汲取很不充分。例如，复杂劳动还原理论的主流学派，即希法亭—置盐信雄—罗桑传统，没有得到全面而深入的研究和评介。值得一提的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关于劳动生产率和单位时间创造的价值量成正比的理论取得了长足的进展，这一理论虽然要以复杂劳动还原为前提，但大体而言，该理论是在复杂劳动还原理论尚未彻底解决的前提下发展起来的。在此意义上，本章的研究也可为该理论奠定一个更坚实的基础。

[4]“与简单劳动相比……熟练劳动不能看作强度特别高的劳动活动。熟练劳动常常强度较低，也不那么让人厌烦。因为熟练工人为其工作接受过特殊的培训和教育，趋向于在竞争压力相对较小的条件下劳动。”“我们不必在此追随马克思。从我们的再考察中可以得出结论，熟练工人自身和非熟练工人在一单位劳动时间里的劳动一样，体现为相同数量的劳动价值实体，这一点独立于在市场上赋予熟练工人的劳动力及其产品的相对更高的交换价值。”（ITOH M. The basic theory of capitalism. London: Macmillan，1988: 162.）否认复杂劳动还原之必要性的主张，参见FAJOURN E，MACHOVER M. Laws of chaos: a probabilistic approach to political economy. London: Verso，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