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锦绣华裳（32）

“这几天屋子里头冷不冷？冷的话叫枕书把最新买的壁炉给你送过去。”老夫人打心里头疼这个孩子，所有好的几乎都给了她，只是前几日苏迟暮病了，壁炉被送进了苏迟暮的屋子里。

“不冷，给迟暮用吧，她身子还没好。”

李殊词抬眸，朝坐在对面的苏迟暮笑，苏迟暮却别扭的将头扭过去。

苏迟暮对李殊词的态度向来冷淡，自从那次过后，便更加一句话都不愿与她多说。纵然李殊词一直想尽法子讨好她，她也不理会。

“迟暮，还不谢谢你四嫂。”

老夫人见李殊词有些尴尬，说话打个圆场。

“四嫂？我四嫂只有一个！”苏迟暮“啪”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身子不舒服，回房了。”

苏迟暮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李殊词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别理她，宠坏了。”

老夫人拍了拍李殊词的手背，算是安慰。

李殊词也只好挤出一丝微笑，摇着头说没关系。

“我去看看她。”

苏枕书起身跟了出去，见苏迟暮闷闷不乐的走到花园里，满脸不悦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才走过去。

“迟暮。”

听见有人叫自己，苏迟暮也不回头。她不是不知道是谁，正因为知道是她那没用的四哥，所以不想理会。

“四哥叫你，你怎么不应？”苏枕书绕到苏迟暮面前，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便也皱起眉头轻声道：“你是在怪我，没把你的四嫂给从别苑里接出来？”

“你还说！”苏迟暮一听见缪素君的名字，眼泪就“簌簌”的往下掉，“别人的丈夫都是想尽法子保护自个儿的妻子的，唯独你，偏爱你那个二房。瞧她那个样子，有了孩子之后就更加骄傲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最好，叫她这辈子都别来和我说话。”

“迟暮，殊词现在怀了孩子，脾气自然是有的。但她对你，一直很好。”

“罢了罢了，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哪里听得进去我说的话？”苏迟暮抹掉眼泪，抬头朝着裕园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四嫂现在怎么样了，我得去瞧瞧她。”

苏迟暮朝前走了几步，回头看苏枕书还站在原地，心里又是一肚子气。

“你都不打算同我一道去见见四嫂吗？”

她真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会这么绝情，四嫂那么好的一个人，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苏枕书。

可他呢，四嫂被关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那么多天，他连去都不曾去过。唯一一次去，说是去接四嫂，结果呢？

总之苏迟暮对苏枕书的怨恨已经极深了，她从前最爱这个小哥哥，现在只剩下怨恨了。

“我还要回去陪殊词。”

苏枕书抬眸，朝着裕园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见一棵覆着白雪的玉兰花树。

苏迟暮不知道，他每晚睡不着时，偷偷去过裕园多少次，他曾有多少次想去看缪素君，可是，每当走到裕园门前，看见那几把硕大的古锁，他的脚步就又退了回来。

那几把锁，似乎锁的不只是门，还有他的心。

他承认，他是懦弱的，懦弱到不敢去面对她，也不敢面对自己心底的歉意。

“好，我今天算是看清楚你了，四哥，我祝你和李殊词幸福。至于四嫂，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去祸害她了。”

苏迟暮丢下一句话，提着裙摆朝裕园那边跑去了。

她的身影如同一只翩跹的蝴蝶，轻巧灵动的飞远了。

苏枕书依旧站在原地，他看着眼前结了冰的池水，感觉到一丝寒意从脚底升起，逐渐蔓延至全身。

这个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

“四嫂！”

苏迟暮站在皑皑白雪前，冲着院子里的人大声喊了几声，叫声惊飞了几只正在觅食的麻雀。苏迟暮仰起头，今日的天气很好，天空湛蓝湛蓝的，金黄色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脸上，有种久违的暖意。

“四嫂四嫂，你能听见吗？”

苏迟暮叫了很久，里面都没有动静。她担心缪素君出了事，低头瞥见墙角的狗洞。

她是没有钻过狗洞的，从小母亲对她管理的严格，从苏家偷跑出去的事情她没做过。

可小时候看见那些同她一般大的下人们经常钻狗洞出去玩，她觉得钻狗洞也不是什么多丢脸的事情。

苏迟暮一咬牙，还是趴下身子，整个人朝着那狗洞慢慢钻去。

地上都是白雪，冷的很。她缓慢的移动着，有雪进入了她衣服的领子，她也不顾，一边爬一边往外看。

半个身子已经进了裕园了，她抬起头，看见的除了枯叶就是白雪。

不远处的两扇大门开着，有抹蓝色的身影坐在摇椅上，慢慢的晃着。

苏迟暮先是愣住了，又试探性的叫了句，“四嫂？”

摇椅里的人没有响应，还在那里摇啊摇，苏迟暮心想该不会出了事，连忙从雪地里站了起来。

“四嫂，你没事吧。”

她有十几天没来看缪素君了，这十几天，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她怕缪素君饿死了或者是冻死了，她不能瞧见那个场面，她会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四嫂。”

试探性的迈出步子，苏迟暮在台阶上踮起脚尖，看见的是一副削尖了模样的脸。

那张脸还如同以往一般美丽，可却惨白惨白的，没了人气。

杏仁般的眼眸紧闭着，卷翘的睫毛一动不动，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她宽大的袖子下面垂着一双手，那双手，已经不似去年那般洁白柔软，反倒形同枯槁般，一动不动的垂在半空中。

苏迟暮屏住呼吸，静静的盯着坐在摇椅里的女人。

她想，她该不会是死了吧，死的这样惨，这样猝不及防。

于是她探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四嫂，四嫂。”

她的声音如同在枝头吟唱的黄莺，一下又一下，躺在那儿的缪素君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幽深的如同寒潭里的池水，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苏迟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