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锦绣华裳（30）
落了一层灰的古锁被李殊词给打开了，她用力一推，两扇破旧的门板便发出了沙哑难听的声音。
阳光下，有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半空洋洋洒洒的落下，惹得李殊词直打了几个喷嚏。
为了顾及肚子，她在门边站了会才走进去。
她几乎没来过这个院子，用“破烂不堪”这四个字来形容这里也不为过。
外面的枯叶落了一层又一层，蝴蝶和老鼠的尸体在这里化成了护花的秋泥，空气中散发着阴沉难闻的味道。
李殊词皱着眉头，用手绢捂住鼻子才走进去。
昨天下了雨，地还是泥泞的，刚踏上枯叶，就沾了一脚泥。
她嫌弃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屋子，忍着恶心还是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缪素君已经撕扯完那一地的衣裳，她像是累了，蓬头垢面的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小菊跪在她身旁不停的哭着，一边哭还一边喊，“小姐，求求你不要这样，小菊会一直陪着你，小菊不会让你一个人！”
“疯了？”
站在门边的李殊词看见这一幕，心里倒是高兴的很。她只想着把缪素君接回去会影响自己在苏枕书心中的地位，可若这个女人疯癫了，那对她来说，便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毕竟，不会有男人会爱上一个疯子。
“姨太太？”
看见李殊词，小菊的眼底立刻聚起一团火焰。她认定那天的事情是李殊词做的，她肯定是故意陷害她们家小姐的，对她来说，李殊词是最大的敌人。
缪素君动了动黯淡的眼眸，她感觉到身后有人，于是回头。
她没想过自己还能看见李殊词，她想过，如果再见到她，她一定要扑上去撕烂她那张善于伪装的脸。
可此刻，看见她光鲜亮丽的站在自己面前，她的内心却是平静的。
“几个月不见而已，姐姐，你怎么变得这样狼狈？”
眼前的瘦小女人跟个疯子似的坐在地上，蓬头垢面的几乎已经完全找不到从前清秀淡雅的影子。她的灵魂干涸了，躯壳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枯萎。
看见她这样，李殊词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弯腰，葱白的玉指撩开她脸上的几缕长发。头发已经许久没有洗过，枯燥且肮脏。
李殊词本该嫌弃，却偏偏下手去碰了。
“姐姐，看样子，你在这儿过的很不好。这几个月，真是委屈你了。瞧瞧这小脸，怎么惨白成这样了？是那些个下人没有准时把食物从狗洞里送进来？”
李殊词一边说一边笑，她笑得花枝乱颤，连带着头上的艳俗珠花也在眼前晃动起来。
“你来做什么？我们家小姐现在已经没有气力在跟你斗了。”小菊以为李殊词要伤害缪素君，跑过来一把拂开她的手，又立刻挡在缪素君面前，生怕李殊词再靠近。
“你对你家小姐，就这么衷心？”
看着眼前同样不成人形的小菊，李殊词摇了摇头，“罢了，我今日来，也不是找你们的麻烦，枕书叫我来接你们，回去。”
“真的？”小菊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二姨太，你说的是真的？”
“二姨太？”听了小菊的称呼，李殊词突然变了脸，那双锋利如刃的眸子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叫谁二姨太？我告诉你，以后，我是正室，你们家小姐，才是姨太！”
“什么……”小菊被李殊词的眼神吓到，她扭头去看身旁的缪素君，“小姐，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可缪素君却像是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似的，只是愣愣的盯着她手中的衣裳。
“这是什么……”
她缓缓抬起形同枯槁的手，身子从地上起来，绕过小菊走到李殊词面前。
“枕书要我给你送来的衣服。”
李殊词深吸了口气，现在的缪素君看起来着实可怜，她不想同她计较些什么，随手一扔，就将那件衣服给扔在了地上。
衣服刚落在地上，缪素君就猛的扑了过去，一把将那件旗袍搂在了怀里。
她的动作充满了野性，与山间的牲畜无异。
李殊词被她吓了一跳，却硬是淡定道：“你收拾一下，换好衣服便跟我出去。”
说罢，她便出去了。
缪素君换上那件衣裳，她端坐在早已模糊不堪的梳妆镜前，朝着跟在身后的小菊抬了抬手。
“小姐，你需要什么吗？”
“给我打些水来，让我洗把脸。”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小菊第一次听见缪素君主动要求要洗脸。
她心中一喜，知道小姐想干干净净的出现在姑爷面前，于是立马转身去井里打了些水来。
秋天的井水是冰凉的，抹在脸上会有尖锐的刺痛感。
缪素君顾不得这些，把脸上和指甲上的灰尘都洗净了，才用桌上所剩无几的胭脂朝着脸颊上抹了抹。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看起来稍微红润了些，头发却是乱糟糟的。
“小菊，替我梳个头。”
“恩。”
不知怎的，看见缪素君这幅模样，小菊直想哭。
她一边替她打理着头发，一边耸着肩膀，抽泣个不停。
“小菊，你怎么了？”
缪素君透过镜子，目光温柔的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小菊长大了，应当要嫁人了。而她，大概会在这苏家，惨淡的度过下半生。
她觉得，是时候要给小菊安排一下了。
“没事，我就是听见姑爷来接你出去，觉得高兴，忍不住。”小菊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打心眼里的笑起来，“小姐，姑爷肯叫您出去，也就是说，真相查出来了，你以后肯定没事了。我就知道姑爷不会放弃小姐的，姑爷对小姐，是真心好的。”
“恩。”
缪素君垂下眼睑，心里依旧寒意一片。
既然他让她出去，就说明，他这几个月并没有去外头做生意。他是在家的，可这四个月，他从不曾过来瞧她一眼。
她不知道出去对她来说是好是坏，可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或许解决之后，他们之间就会回到从前，他们还是可以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