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陌生的新房
村子里女孩们说媒爆发期那年,婧儿这个女人刚嫁过来。凤琴的一句话让傻强和憨婧获得了不能看热闹的监禁之苦,他们家里每逢村子里女孩说媒就会有两个大人专门看管,不能出去捣乱。于是,女孩们说媒很顺利,甚至让这个村子给外面留下了秩序井然的好名声。
圆圆,贞贞她们将近十个曾一起出外打工的女孩子那一年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后,要么还行,要么凑合,要么满意地出嫁了。圆圆嫁到了东面另一个乡里,虽然距离很远,可她的生活相较于贞贞还是十分美满,集会时两个人出摊在街旁出售香气诱人的水煎包,不愁钱花。可是贞贞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贞贞虽然是村子里最先开始说媒的,可是来一个男孩她看不上,第二天又来一个还是不行,过年的那十几天,她看了有二十多个,总找不到满意的。其中当然也有合适的人选,可男孩子又想多看几家,这样阴差阳错着,错过的再也回不来了。当时已经开始流行按键手机,可贞贞把自己用青春挣来的钱都用来帮父亲还账以及让父亲掺着精油的钱存进银行以备弟弟上学和买嫁妆用,哪还有多余的钱去买奢侈的手机。其他的女孩子们,包括佩佩和琪琪都拿着可以上网的手机时,贞贞家里只有父亲买的二手大哥大。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在信息不通上吃了亏。多年后,那个时候贞贞的大女儿快要三岁了,还有一个长相十分出色的男孩在一次偶然相遇中认出了贞贞,在得知她已经结婚时,懊悔不已。
国庆节长假时,贞贞回家了一趟,二姑春兰说要给她说门亲事。男孩子是春兰村子上的,平时到其他地方做一些化肥,种子的生意,家里还算富裕。就是有一点,个头不是很高,一米七零的大致样子。贞贞刚一听到这个身高,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毕竟自己也是一米七的身高,走在一起不是太好看。村子里的每个女孩找的丈夫都要比这个男孩高,走亲戚时其他的姐妹们不知道又将怎样嘲笑她呢!但是正如前面所说,她们都已经结婚了。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生性要强的她还是决定先处处看。
男孩和她第一次见面就送了她一部最新款的手机,说这样联系方便。贞贞推脱说不用,怎么能第一次见面就收一个陌生人的礼物呢!男孩凭借着这几年跑江湖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着贞贞:“如果你实在不想要,就当借我的,等你以后再还给我……”最后贞贞同意了收下手机,然后再三声明:“说好了,我是借你的。”男孩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次相会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两个人是在初秋空气怡人的下午见的面,县里的森林公园粉色的合欢花将要落尽,黄色的菊花开得茂盛无比。他们一前一后走了很久,在森林公园绕了五圈后,天色渐黑,男孩以十分得体的方式建议送她回家。
回家后,贞贞回想着整个下午的画面,莫名对这个谈吐幽默,举止大方的男孩有些好感。那次相会后,贞贞继续出外打工。每当傍晚下过班,她手中借来的手机总会准时响起,里面传来熟悉的问候。这样细水长流的体贴与关心彻底征服了贞贞那颗柔软的心,“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劫数吧!”她用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总结自己。
十二月二十四,贞贞和男孩去民政局登了记。远桥拿着两个人的结婚证好奇的问贞贞:“陶雪花?你不是叫陶贞贞吗?”
贞贞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大名了,她有些吃惊:“贞贞是我的小名,家里人以及我的朋友们都这样叫我。
“雪花……你是不是出生那年刚好下雪呢?”远桥开着玩笑。
“你猜……”贞贞没有告诉他答案,“以后你还是叫我贞贞吧,不然我不习惯。”
农历腊月二十八,贞贞带着父亲用这十几年攒下的存款买的最好的嫁妆,还有母亲亲手做的绣着鸳鸯和鸣的红色棉花被风风光光走进了另一个陌生的新房。那天女儿结婚,家里只有守平一个人没有去。他是一个十分喜欢自己孩子的人,当所有人都追着热闹离开后,他独自掩上堂屋门,蹲在椅子旁边失声痛哭。当天夜里北风从西伯利亚吹来强劲的寒风,白色的雪花下了一夜。
永明在元宵节之前去请姐姐回娘家过十五赏烟花,同时也到二姑和两个表哥家拜拜年。就当他再次爬上以前经常玩的洪全家的平房上时,他看到了从十岁时一直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院落,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姐姐的家。这是永明第一次感觉到宿命的存在。
女孩出嫁,三年不能在丈夫家里过元宵,必须回到自己的娘家,不然视为不吉利。但是第二年永明上了高中,学业增重,十五之前就要返校,后来的两年都由永成和永成代替娘家人去请。
本来升入县里的重点中学是一件全家人都很高兴的事,因为上了重点高中不出意外一定能考上大学,整个家族漫长的历史中,最高也仅是在遥远的清朝时期出了个秀才。可是,永明却满含失落,佩佩结婚了。
佩佩虽然没有母亲十五岁就成亲的魄力,可十九岁结婚在村子里所有女孩中也是先例了。父亲永新看上了男孩家在市里做房地产的优势,在女儿还不知道生活为何物的少女时代让她提前踏入了柴米油盐的婚姻陷阱之中。
佩佩自结婚后,终日困在高耸的楼层上面,钢铁加固的防盗窗,防盗门盗取了她少女本有的活力与灵气。丈夫终日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是喝得一塌糊涂。这个男孩比她大两岁,可说话时却显露着自小被娇生惯养的傲气,动不动就使小性子,对佩佩拳脚相向。
“等过个一两年就好了,谁的婚姻不是这样过来的呢……等下次庆伟来我说他……”嬉春在每次女儿难得的回娘家时安慰着脸上有淤青的女儿。
庆伟的母亲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在得知儿媳妇回娘家告状后,她对于儿媳妇的行程控制的更加严格,甚至把她锁在屋里不让她下楼。家里的电话线在佩佩一个人在家时,婆婆也谨慎地给她掐断。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见地地不灵的绝境。每次回娘家,她都像是逃出了监狱。所以结婚第一年回娘家过元宵,她把心事都说给了小姑贞贞听。贞贞虽然与佩佩的经历不同,但远桥每次回家对于她无时无刻的监管,以及极强的占有欲让她苦不堪言:“他就像是一个钉子钉在了鞋底上,每当我和遇见的男人说一句话,他就会扎我一下,把我拉回家审问。”
佩佩很喜欢和小姑聊天,彼此不幸的婚姻至少还能在严寒中彼此取暖,找到“婚姻都是这样苦不堪言”的结论相互安慰。话虽这样说,两个要强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会在无尽的压迫中进行反抗,甚至揭竿起义的。
永明在听到佩佩的悲惨经历后,虽然无法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该如何做,可心里却已经对那个不知珍惜的无知男人充满了仇恨。甚至在心里想过怎样去暗算他,在他下次来这个村子时用各种机关陷阱让他吃吃苦头,这样他就会明白:“我永明可不是好惹的,你等着瞧吧……”他还想过给110打电话,让他进监狱,尝尝牢狱之苦,甚至给他判个死刑,这样或许他们就可以离婚,说不定佩佩就会再次回到他身边……这些狂想都因为太过于不切实际而作罢,实际上,每次见到庆伟,他的心底就犯憷,在这个可以得到佩佩的男人面前,他是完全自卑的。他只能默默寄托于这个男人更坏一些,可能佩佩会受不了而离婚。
佩佩结婚一年后传来的怀孕的消息,彻底地让永明的心伤透了。